第八十三章

“是的这两个案子我都参与的。”郑可庆已经快七十了。或许印象深刻，看到两个案子的卷宗后，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郑老能说说情况吗？”齐云松问道。

郑可庆将老花镜拿下来，闭了闭眼睛回忆道“三九年十二月初，一早上我还没出门警局就来人找我，等我去了案发现场，才知道博雅斋老板一家全都被杀了。整整五十三口人。”

他睁开眼睛似乎回忆那天的情况，“博雅斋老板叫丰裕祥，他们家祖上就开始做古董生意，那时候世道乱，尤其清末皇帝都跑了，宫里的很多东西都流传出来，虽说有话说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但是那时候京城古董行正是红火的时候，大量的古董出现。越乱各种古董越多。”

“博雅斋是老字号，他们手上有不少好东西，在出事前七月份的时候博雅斋也是为了跟人竞争，将那个玉玺拿出来展示过，所以大家都知道，所以一出事，我们就先让他们家掌柜的确定东西还在不在，果然是不在的，不但如此他们家地下宝库直接让人洗劫一空。”

郑可庆眉头皱了一下，“丰裕祥妻子去世后，他又娶了六房姨太太，当时在京中有五房，连小妾儿女还有孙子孙女总共二十七口，全都死了，丰裕祥和几个年长的儿子还被拷问过，其中他大孙子也被切掉了耳朵和手，应该是做给丰裕祥看的。这些照片里都有。”

顾昭蕙点点头，当年现场调查做的很详细，其中照片就有上百张。

“我当时刚将现场看完，尸体收敛还没结束，伪政府那边就来人了，他们接手了案子。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当时的小本子宪兵队。”

顾昭蕙皱了一下眉头“我看这些照片，这些人全都是被刀砍伤刺伤的。您觉着是武士刀造成的吗？”因为照片不是特别清晰，另外就是照片没有刀口细节，所以顾昭蕙不能确定，但是有几道比较明显的刀口，能看出来是劈砍造成的。

郑可庆点点头“可以确定，当时我看到伤口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案子就是小本子人做的，当时照相的是我手下一个信任的人，看到宪兵队过来，我就让他偷偷回去，将照片赶紧洗出来，当时洗了两份，这是一份，另外一份连着底片都被宪兵队带走了。”

“这档案也是我偷偷记录的。”郑可庆说到这里，笑着看着两个人，“真么想到这么多年这个案子还被翻出来。”

顾昭蕙点点头，“我们也是从另一个案子那里查出来的，如果能查清楚，或许也是一桩罪证。”

郑可庆想了想说“当年我虽然不能再参与这个案子，但是我背地里调查了一下。”他点了点顾昭蕙带来的关于小池澈平死亡调查卷宗“这个人有很大嫌疑，当时博雅斋掌柜的给我一份清单，是他见过的比较贵重的古董，这些古董应该在丰宅宝库里。后来十月份，我见到了其中一件物品，北宋定窰划花八棱大盌，当时出现在一个商界聚会，是由小池澈平带来送给从小本子国内来的一个专家。我当时正在那边负责外围安全，听一个同事说的，后来我问了几个人，果然就是丰家丢的那个。”

郑可庆说到这里神色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愤恨，“那些年这种案子很多，这个案子也是涉及人口太多，才会有记录，有的人直接不明不白的就不见了。”

顾昭蕙点点头，她在档案室的时候看过许多无头案，那些案子不是不能破，或许因为杀人者权势太大，最终被压下来了。

“后来就是元旦小池澈平被杀案。那个案子开始我看了就觉着奇怪，他身上被刺了整整五十四刀，我看到了之后就觉着这是在报仇，因为他之前的每一刀都刺在无关紧要的位置。直到最后一刀抹了脖子。我回到警局就想到之前丰家的案子，不过人数与刀口对不上，但是后来突然想到，他们内院三姨太养的一只哈巴狗也被杀了。要是算上这条狗命，就是五十四了。”

“小池澈平又是丰家案的嫌疑人，不能不让我怀疑，丰家七房儿子，丰庭致是丰裕祥的小儿子，当时他在丑国留学。他母亲在他十七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他十八岁就出国了，我当时就怀疑是他回来报仇的。但想想，杀一个作恶多端的小本子，还是血海深仇，有错吗？我不想给那帮小本子当抢手，所以这些事情我就隐瞒了，没有报上去。当然我也没见到丰庭致，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顾昭蕙点点头，“那当年丰家的案子，如果是小池澈平做的，会不会还有帮凶？”

郑可庆点点头“肯定有，他身边养着几个武士，那个案子肯定不是一两个人能做的，至少十几个人才能控制丰家的院子，让里边的人一个也逃不出来。”

顾昭蕙将林槐的照片拿出来，“您认识这个人吗？当初调查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吗？”

郑可庆带上老花镜，拿起照片，仔细辨认了一下，过了一会带着点疑惑“有点面熟，不过想不起来了。他叫什么？”

“林槐。”

郑可庆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突然一闪看向顾昭蕙“叫林槐？”

顾昭蕙点头“就叫林槐。当年在伪政府财务科当科长。”

郑可庆仔细看着照片再次辨认，然后点点头“是他，没错，我记起来了，虽然有些变样了，但是知道是他了，就能认出来了。这个林槐，当年就是跟案件有些关系的，当时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跟小池澈平关系很好，两个人有私交，甚至小池澈平的弟弟小池仁二还是他的后台。我也跟他有过交谈，但是他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个林槐当年很年轻，才二十多岁，但是我发现他好像有点心神不宁。”

顾昭蕙点点头，果然跟他们猜测的一样，小池澈平跟林槐的关系很好。

“这个林槐可能参与了当年的灭门案，他害怕报复，所以才会匆匆的离职，他嘴上说着好听不想给小本子办事不想当汉奸，实际上他就是最大的汉奸。”齐云松有点气愤地说。

顾昭蕙点头“那么说他这次杀人，会不会是被人威胁，不然他都隐藏了这么长时间了，家庭--”顾昭蕙突然停下脚步。

齐云松走两步发现人没有跟上来，就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林槐家里情况？”顾昭蕙问道。

齐云松点点头“记得，他家里很普通啊。”

顾昭蕙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他家里是很普通，但是我记得他和他妻子两个人都是林业局的，因为当年在伪政府工作，他现在的工作是最基层人员，工资二十三元五，他妻子是临时工十七元五，两个人工资日子能过的挺好的，但是我记得李想后来带来的详细调查中说因为他们只生了两个女孩，家里老人不满，让他们每个月上交一半工资。”

齐云松这会也知道顾昭蕙说的是什么了，他当初跟着一起去的。林槐虽然住的地方普通，但是他家里有自行车缝纫机还有录音机，另外家里虽然简单，但是那里都是利利索索的，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缺，就是说他家里不缺钱财“你是怀疑当年小池澈平丢失的东西在他手上？”

顾昭蕙点点头，“应该是。”他们也是刚刚听郑可庆说的，才知道，当年小池澈平有个秘密的仓库，当时知道仓库位置的人很少，不过小池澈平当时刚死，身边的人都被调查，等想到这个仓库都是一个多星期后的事情了，然后他们去那个地方的时候那批财货都被人弄走了。

也正因为这个事情，当年案子才会办的虎头蛇尾，小本子那边调查方向开始偏向谋财害命这个方面。

顾昭蕙想了想说“这个财物的事情先不说，估计背后之人也不知道这个事情，不然不会不动心。他应该是当年灭门案的知情者，利用这个事情威胁他，林槐很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我想他应该是弄到了那笔钱财，所以辞职后才会那么老实，不然以他的钻营心态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平凡日子。”

“这样还是得审问一下，他恐怕不会想到咱们能查到当年的事情。”事实上四九年前的案子很多都不会被翻起来，但是像灭门案，还是带着小本子去杀本国人，这样大的案子绝对不会姑息，只要翻出来别说过了二十年，就是过了几十年也是要处置的。

林槐被抓后，怎么审讯都没有招认，也没有说为什么去杀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有让他开口。

不过当顾昭蕙他们将调查出来的东西放到他面前，甚至将当年灭门案跟他联系在一起之后，林槐彻底绝望了，要知道这根杀了一个人是不一样的，虽然一样的吃木仓子，但是如果顶着一个汉奸的头衔，不但是他连带他的家人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这也是他一直没开口的原因，他就怕真的抓到幕后之人，将他的一切过往都说出来。

此时他又恨起了那幕后之人，如果不是他，自己还能安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林槐崩溃后，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

在他的供述中，并没有幕后之人的名字样貌，他只是收到一张纸条，那上面说了他当年做的事情，然后威胁他如果不做，就会将他的事情捅出去，让他身败名裂。

林槐没有犹豫多久，他就决定做了，当年虽然在伪政府做着财务科的文职工作，但是跟着小池澈平是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当年灭门案他是真实的参加过，手上早就沾了血，所以杀一个掮客不是什么难事情。尤其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

行动之前他也做好了准备，杀了人就去换了衣服，然后骑车离开，只是他没想到刚走出没多久，就看到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进入胡同，他也是想知道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好奇心驱使骑车回去看一眼，就被抓了。这几天他一直懊悔，或许直接离开就不会被抓到了。

在林槐家里的一本书里，找到了那张纸条，这人想着一定要除掉幕后之人，所以将这个纸条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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