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四楼的情况都大差不差，全是各种店面。”姜临一揉着眉心，有些疲惫，“它们规则看似不同，但内核一致。可最重要的‘梁’到底在哪儿？”

别说拆解逻辑了，四人跑了一圈，连核心逻辑在哪儿都摸不到。

姜临一抬起头，目光越过商场穹顶，直视后面的蓝天，“我想去五楼看看。”

“五楼？”石荧率先反对，“商场没有去五楼的扶梯，第八条规则又明令禁止使用直梯，广播更没提过五楼对顾客开放。那很可能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区域，太危险了。”

侯不语也在一旁点头：“是啊，规则都没提到的地方，万一是员工区或藏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姜临一摇摇头：“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想，不一定是真的。”

她去意已决，态度异常坚定：“如果没人去，我们永远不知道五楼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石荧姐，你说过的，总要有人要去试验规则，那为什么人不能是我？也该轮到我了。”

的确，总要有勇士去探索未知，但在石荧眼里，不该是姜临一。

她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姜临一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信息未知，规则不明，甚至‘五楼’是否存在都不清楚，不能拿自己性命去冒险啊。”

虽然和姜临一认识二十小时都不到，但石荧隐隐觉得，姜临一有种特质，或许她真的能改变这个怪谈横行的世界。

她不愿充满希望的幼苗过早夭折，尤其是倒在自己面前。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愿意用自己去换姜临一。

姜临一一时语塞，别人的关心与担忧都是真的，但这份关心却建立在她的谎言之上：

因为她现在不会死，至少不会真的死。

这让她感到自己在消费别人的真心。

她扯出一个笑容，语气故作轻松，宽慰道：“石荧姐，放心，我是‘先知’。我会回来的。而且，规则没提不能去，那就是能去。商场里面，越是开放、鼓励人们去的地方，越遍布杀机；所以我反其道而行之，偏要去看看模糊地带藏了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陆烬上前一步。

看着他胳膊上渗出的血迹，姜临一下意识地拒绝：“你还有伤，上面情况不明，怕你不方便。”

对上陆烬眼神，姜临一心又软下来：“我上去探查，你们在下面策应。万一需要声东击西或紧急接应，还能互相照应，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这次并非全部实话。

她无法告诉别人，独自前往的真正原因是一个人更方便回档重来。

陆烬沉默几秒，目光在姜临一脸上停留片刻，想从她表情里读出来什么。良久，他才妥协，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石荧沉吟片刻，虽替姜临一担忧，却不得不为大局妥协，她叹了口气：“那好吧，有任何不对，立刻撤回！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安全第一！”

这时，陆烬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姜临一手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将两人手环贴在一起。

手环一震，姜临一低头看去：

“收到来自陆烬的积分转账：40点”

“当前余额：98点”

她愕然抬头：“你！”

除了侯不语外，三人都是58点积分，陆烬一下给了40点，岂不只剩18点积分了？再遇到额外扣费，岂不就有生命危险？

生死当前，陆烬依旧平静，“拿着吧。”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新的扣费名目。你多一些积分，就多一些容错。”

姜临一看着他，涌到嘴边的感谢，却在愧疚和其他感情的驱使下别扭起来：“我现在有98点，差努力下就能直接出去了，还揣着你的工资卡，不怕我卷着你的钱和命直接跑路啊？”

听到她的话，侯不语才意识到陆烬竟把大半积分都给了姜临一，不禁暗自咋舌。

陆烬目光沉静如水，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的吐出几个字：“活着回来。”

姜临一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迅速转身，跑向直梯的方向。

“走吧，我们也别闲着。”石荧收回目光，招呼另外两人，“我们也找找办法，共同破局的。”

侯不语用力点头：“对！不能让一个人冒险！”

姜临一走到直梯门前，红色的禁止使用标识立在脚下。她深吸一口气，无视警告，按下上行按钮。

银灰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进去转身，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

三位队友的身影在逐渐变窄的门缝中消失，这让她升起一种奇异的剥离感。

她的秘密无法与别人分享，这就让他们之间注定会有一层屏障。

因此，同伴在讨论生死时，她茫然的像个局外人，明明无法融入，却被队友的信任压得喘不过气。

此刻，姜临一觉得无比孤独，这让有些想家，那个不知在何方的星球。

电梯门完全关闭的瞬间，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本次服务需支付积分：20点。”

“是否确认支付？”

20点！

简直抢劫！

但姜临一没有犹豫，轻轻将手环靠上刷电梯卡的感应区。

“已确认。”

看着积分从九十八点跌至七十八点，心中愧疚又重一分。

紧接着，电梯陡然一震，以远超正常的速度疯狂向上攀升！强烈超重瞬间引发姜临一灰视，她赶忙蹲下，蜷缩身体应对。

四周金属壁开始模糊、流动，像融化的黄油；电梯内，灯光剧烈闪烁，明暗交替间，轿厢外不再是黑暗的井道，而变成飞速流动、混乱纷杂的色块。

电梯穿越的不是物理空间，而是某种概念的裂隙。

很快，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齐齐涌来，冲击着姜临一的感官。扭曲的商标、跳动的价格、无数张贪婪的脸和堆积如山的商品。这些东西从远处袭来，又瞬间化为飞灰……

电梯继续攀升，周围景象越来越超现实。她看到无数购物小票组成的银河，听到点钞机此起彼伏的哗哗声，闻到陈年旧货上衰败的气味。

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场荒诞的梦。

“当前San值：55”

电梯在一声沉闷的巨响里停下，时空错乱的感觉才渐渐退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

五楼，到了。

面前不是预想中商场的模样，既没有明亮的灯光，也没有精致的装潢，到处一片破败死寂。

只需一口气，肺里便满是灰尘和霉味，再一细品，还有旧设备特有的金属味。

宽阔的大厅中，几台老式街机像墓碑般散落在四周，它们大多屏幕碎裂，控制台上还积着厚厚的灰。远处跳舞机的塑料踏板也碎了，电线像枯死的藤蔓般有气无力地垂落着；而角落，堆着些破纸箱，还能看到里面已经褪色的宣传海报。

显然，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游戏厅。

不过现在，安静得可怕。

姜临一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结果扬起的地毯灰尘又让她咳嗽几声。

“有人吗？”她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甚至带起几声回音。

这里没有人，没有诡，甚至没有规则，这里和楼下怪谈格格不入。

姜临一抬起手腕，准备查看手环信息，却突然愣住，手环上的时间竟凝固在她进入游戏厅的那一刻！

这是被怪谈遗忘的角落，连时间都忘了它的存在。

大厅中央，一台自助服务机□□地立在那儿，机器表面相对干净，屏幕闪烁微光，好像仍能运作。

姜临一走近细看，发现只有两个选项：

“购买游戏币”

“兑换积分”

她点开购买界面，不由得愣住，竟然只能用商场积分购买游戏币！

楼下和生命一样珍贵的东西，在这里竟用于兑换游戏币？

姜临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楼下，人们用普通货币消费，换取商场积分；这里，她要用积分消费，换取普通货币。

一切都像被安排好的一般，在这套系统里往复循环。

出于探索的目的，姜临一还是用一点积分兑换了十枚游戏币。

金属币落入掌心，冰凉的触感刺得她微微瑟缩。姜临一怔了怔，有一瞬间失神，她到底还在不在生死攸关的怪谈里？

看了一圈，她最后选了一个射击游戏。

游戏机外壳的图案已经磨损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底色，她吹开灰尘，看了眼游戏规则，很寻常，和普通游戏厅无二。

投币，启动。

屏幕亮起，显示出粗糙的像素画面。她举枪、瞄准，很快，她就发现因机器老化，枪械轨道也产生偏移，这让她空了好几枪。

但游戏不止这一个问题，有时她明明没击中目标，分数却意外增加。

一个Bug是Bug，一堆Bug能Work。

她没太在意，只当是机器故障。一局结束，游戏机吐出一截积分纸条。

姜临一拿着纸条，走到自助服务机前，点开“兑换积分”。

手环震动起来：

“收到游戏厅积分兑换：33点”

“当前余额：131点”

游戏厅积分竟能一比一兑换成商场积分？

一个想法如闪电划过脑海，现在有办法彻底解决怪谈消费主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