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荧微微点头，“那我们试试？”

“这次我来。”陆烬主动请缨。

“你？”姜临一瞥了眼他受伤的手臂，摇了摇头，“这只是没经过验证的猜想，谁都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因素。你受伤失血，万一反应慢半拍，被镜鬼抓住，我们可拉不动你。”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切入要害。

陆烬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听完后，又白了几分，他没有反驳，只是绷紧唇线，挫败的站在那里。

看着他无力又脆弱的样子，姜临一只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碎了。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尖锐，她急忙放缓语气，柔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安全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而且，有你在旁边盯着，我们测试规则才算有个保障。”

这是实话，说出心声的同时也维护了对方尊严。

陆烬安静的点点头，挤出一个音节：“嗯。”

安抚完陆烬，她转头对侯不语勾勾手指：“你来。”

“啊？我？”侯不语脸一垮，看到陆烬的状态后，他的心一横，视死如归般吼道，“行！老子拼了！今天就为真理献身了！”

说完，他立刻扭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陆烬：“陆哥，我比较轻，要是出什么事，你可一定要拉住我啊！”

“搞得好像我让你直接送死一样。”姜临一边说边向陆烬伸出手，“刀。”

陆烬没多问，将匕首递了过去。

姜临一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男式外套，抱在怀里，用匕首小心地挑着什么：“我提前就考虑过了。”

“那你在干嘛？”侯不语好奇地问道。

姜临一头也不抬地回答，“慈母手中线啊！你个‘游子’现在‘临行’了，我不得‘密密缝’一下？”

“啊？”侯不语瞪大了眼睛。

“逗你玩的。”姜临一说着，将衣服展开抖了抖。

这件外套的内衬缝线已被挑断，外层布料的经线也被割松。由于丝线没有完全断裂，从外表看几乎没有异常。

“穿上它，站镜子前。”姜临一把处理好的外套递给侯不语，神情严肃地叮嘱，“待会我会动手，你自己也机灵点，第一时间后撤！”

侯不语重重地点了点头，如壮士赴死般将那件外套穿在身上。

当枯槁的鬼爪再次探出镜面时，早有准备的姜临一双手抓住侯不语右边衣袖，用尽全力向下一扯！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店里格外清晰！

正如姜临一的预想，动过手脚的衣袖无法承受猛力，整截袖子被齐肩扯下！

衣服断裂的瞬间，那只已探出大半、几乎要碰到侯不语的镜鬼，如信号不良的影像，剧烈闪烁起来。它在原地茫然地停滞片刻后，带着极度不甘缩回镜子深处。

现在，镜子里只有吓得脸色发白的侯不语，和他身上滑稽可笑的外套。

左边还完好无损，右袖齐肩而断，露出里面的短袖，他的整体造型从“时尚男孩”变成“独臂藏袍”。

“成，成功了……”侯不语看着这身奇葩装扮，又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胸口，才确信自己还活着。

有了他的成功先例，其他三人信心大增，立刻如法炮制。

当四人都穿着“乞丐装”走向收银台时，店员嘴角微笑还没扬起就僵在半途。

“这位顾客，”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质疑，“您将本店商品损毁到这种程度，这不符合‘完成试穿’的规定，我们无法为您办理结账。”

捧着断袖的侯不语心里一咯噔，刚想辩解，姜临一就一步上前将他挡在身后。

“规定？”姜临一理所当然地反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购物守则只有两条吧？”

不等店员回答，她语速飞快，继续道：“请问哪一条写明：试穿结束后，衣服必须完好无损？还是说，破损的衣服就没了‘商品’的交易属性？”

“但试穿必须要是‘衣服’！”店员毫不退让，“这些破的根本不能称之为衣服了！”

对方的反应早在姜临一预料之内，她一挑眉，“贵店第一条要求在镜子前试穿衣服，我们是不是都站在镜子前穿上了？穿的时候，衣服是不是完好无损？”

姜临一指着侯不语身上的特色藏袍，连珠炮般地发问：“他现在是不是穿着？别管破没破，就问是不是他准备购买的商品？是不是从你们货架上拿的？是？那就是商品！”

店员被一连串问题怼得哑口无言。

姜临一抓住对方呆滞的机会乘胜追击：“至于衣服是怎么破的，那都是在‘试穿’结束后，是他自己动作太大不小心撑破？还是你们衣服质量太差，轻轻一碰就坏了？”

“我们顾客愿意为这件残次品买单，没有追究你们商品质量问题的责任，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姜临一一手叉腰，一手冲店员指指点点，态度强硬地反将一军，“你们不该赶紧感激涕零地给我们结账吗？难道你们想搞点规则没提的事情？”

连消带打的说辞句句紧扣规则，直接将店员绕晕了，她试图反驳，却发现对方的话在规则框架下无懈可击。

店员的表情从愤怒变为憋屈，最后转向无奈，她看了看姜临一，又看了看后面虎视眈眈的三人，最终像咽下苍蝇般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您说得对，这就为您结账。”

“滴”的一声，每人到手25点积分。

四人走出店面，看着自己从13点涨到38点，侯不语长出一口气，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姜临一拿起结账小票一看，十分惊讶：“呀，这么贵？”

侯不语立刻凑过去，也瞪大了眼睛。

姜临一转过身，对陆烬耸耸肩，“用的你的卡。”

陆烬僵住，此刻隐隐作痛的不只手臂，还有钱包。

看着手中根本穿不了的“破布”，姜临一不禁感慨：“以前我的衣柜总是塞满了各种衣服，大部分买回来就穿过一两次，甚至标签都没拆。但下次要出门，或遇到什么场合，又觉得没衣服穿，还得买新的。”

“女人的衣柜永远少一件衣服嘛，我懂！”侯不语笑嘻嘻插话。

姜临一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看着这几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垃圾，突然觉得，以前那种‘总缺一件’的念头，也有点可笑。衣服真有必要买那么多吗？好像也没有。”

这句话触动了特殊开关，让商场怪谈的种种经历在她脑中飞速重组：

必须要求和服务员说话字数一样，服务差劲、不对即死的怡家餐厅；

用墨镜冒充VR设备、挂羊头卖狗肉的全真VR体验馆；

利用贪欲，欺诈营销再把顾客变为货物的永鑫超市；

强制试穿，创造出不必要需求的苏格服装店；

无处不在、剥夺人们价值，将一切明码标价的各类杂费……

“等等！”姜临一猛地抬起头，“你们发现没有？从怪谈开始，遇到所有的致命规则，都和负面消费有关！欺诈、贪婪、焦虑、过度营销……一切的核心都绕不开‘消费’两字，还都是病态消费！”

她感觉抓到了关键：“这个副本的污染源，会不会就是某种代表了病态消费主义的东西？我们找到它，毁掉它，是不是就能终结整个怪谈？”

看着陷入沉思的三人，她开始猜测：“是一楼的服务总台吗？还是某个收银机？”但她随即摇头，“不对，收银机并不能完全代表消费，如果怪谈核心是它，那也太蠢了，区区一个收银机怎么可能概括、控制所有这些内容？”

“你的方向没问题，但我想补充一点。”石荧开口，“你的经验告诉你，污染源都是有形的，但有时候，污染源也是无形的。”

“你是说，副本的污染源可能就是病态消费主义本身？”姜临一有些惊讶，这超出了她的认知。

见她略有困惑，石荧温声解释：“‘消费主义’它是一个概念，因为没有实体，你无法直接摧毁它。对于这种无形之源，暴力都是无效的。”

“那该怎么解决？”姜临一追问。

“剪断它的逻辑。”

“所谓规则怪谈，无论外在表现多么‘怪’，核心依然是‘规则’，它们必须建立在某种内在逻辑上。就像一栋房子，抽掉承重梁，自己就会崩塌。我们要做的不是拆掉整栋房子，而是找到支撑它的‘逻辑之梁’，然后……打断它！”

这番话拨云见日，点醒了姜临一。

“我明白了！”她眼中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清明，“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寻找一个具体物体，而是尝试理解怪谈运行的核心逻辑，再找一个方法，证明逻辑错误矛盾，或让它自我悖逆！只有这样，才能从概念层面瓦解它！”

石荧赞许地点头。

姜临一再次看向这座庞大的消费殿堂，之前不同门店纷乱的规则，清晰了起来，变成一条条由**编织而成的丝线，它们指向同一个核心：

消费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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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永鑫商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