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外的机械轰鸣声彻底沉寂，只有干扰波划过空气时，留下的细微“滋滋”声，像某种生物在暗处磨牙。林野攥着夏橙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干扰器的功率是临时调校的，最多只能撑四十分钟，他们必须在铁骸恢复信号前，赶到锈铁塔脚下。

“加快速度！”陆沉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苏晓绘制的简易地图，脚步不停，“前面两条街就是锈铁塔范围，系统提示那里有‘次级铁骸’守卫，比之前的型号小，但更灵活。”

阿K扛着钢管，紧跟在陆沉身后，声音沉闷：“小的更好办，我能解决。”他胳膊上的伤口刚被夏橙用止血凝胶处理过，绷带外面还沾着点机油，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周言走在队伍最后，金丝眼镜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手里的打火机不知何时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枚从工厂捡到的金属碎片，正被他反复摩挲着。他忽然开口：“林野，你刚才改装干扰器时，是不是故意留了个漏洞？”

林野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他确实在干扰器的电路里加了个临时熔断装置——如果铁骸强行突破干扰，装置会自动熔断，避免干扰波反噬伤到小队。但他没告诉任何人，周言怎么会知道？

“什么漏洞？”林野强装镇定，转头看向周言。

周言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点探究：“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手法有点眼熟，像系统里的‘容错设计’。”他没再追问，话题一转，“锈铁塔下面有个地下入口，苏晓破解的地图显示，从那里进去能直达核心能源室，避开大部分守卫。”

苏晓立刻点头，调出平板上的入口标记：“就在前面的废弃地铁站里，入口被铁板封死了，需要阿K帮忙撬开。”

夏橙拉了拉林野的衣角，小声说：“哥，周言先生好奇怪，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林野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担心。他也觉得周言不对劲——从进入副本开始，周言就总能精准预判危险，甚至能看穿他的小动作。系统说周言是“情报员”，可这份敏锐，更像……监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手腕上的绑定环突然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像是有火在皮肤下烧。林野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按住手腕，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猩红——是夏橙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他手里的机械匕首还在滴血，女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口型在说“哥，我赌赢了”。

“哥！你怎么了？”夏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伤口疼？我再给你上点药！”

“没事。”林野猛地回神，猩红的幻象消失了，只剩下手腕上灼烧般的痛感。他甩开夏橙的手，语气有些急促：“别管我，赶紧走，干扰器快撑不住了。”

陆沉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皱着眉走过来：“小野，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林野咬牙，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累，赶紧去入口。”

他知道，这不是累，是零号指令在催他。刚才的幻象，是系统在给他“提示”——如果他再不执行指令，系统就会用更直接的方式逼他动手。

众人没再多说，加快脚步朝着废弃地铁站走去。越靠近锈铁塔，周围的空气就越凝重，地面上的机械零件越来越密集，甚至能看到一些残破的铁骸残骸，有的还在冒着黑烟，显然是之前有人试图闯进去，却失败了。

“到了。”苏晓停在一个被铁板封死的地铁站入口前，铁板上锈迹斑斑，还刻着几个模糊的字：“禁止入内，违者死”。

阿K立刻上前，举起钢管，猛地砸向铁板的缝隙。“哐当”一声巨响，铁板被砸出一个缺口。他接连砸了几下，缺口越来越大，足够一个人弯腰进去。

“我先探路。”阿K收起钢管，弯腰钻进缺口，很快就传来他的声音，“里面安全，没有守卫。”

陆沉率先走进去，苏晓、周言紧随其后。林野拉着夏橙，最后一个走进地铁站。入口内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金属锈味，脚下的台阶布满灰尘，每走一步都扬起一阵灰。

苏晓打开平板的手电筒功能，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前方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贴着早已褪色的海报，上面画着锈蚀之城曾经的繁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和现在的废墟判若两人。

“这里以前是市中心的地铁站。”夏橙看着海报，小声感叹，“真难想象，这里曾经这么热闹。”

林野没说话，目光落在通道尽头的阴影里。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不是铁骸，是更隐蔽、更危险的东西。手腕上的绑定环还在发烫，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倒计时。

“前面就是换乘大厅，从那里上电梯，就能到锈铁塔的底层。”苏晓指着前方，“系统地图显示，电梯还能用，但需要手动启动电源。”

众人走进换乘大厅，里面堆满了废弃的座椅和广告牌，中央的电梯井黑洞洞的，像一张张开的巨口。林野走到电梯旁，蹲下身检查电源箱——里面的线路早已老化，但核心部件还没损坏，只要重新接好线路，就能启动电梯。

“我来接电源。”林野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拆解电源箱。夏橙蹲在他身边，帮他递工具，时不时帮他擦汗：“哥，小心点，别触电了。”

林野点头，手指快速地接好线路。他能感觉到，夏橙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信任和依赖。这种目光，让他心里更疼——他真的能保护好她吗？如果系统用小队其他人的性命威胁他，他该怎么办？

“好了！”林野合上电源箱，按下启动按钮。电梯井里传来“轰隆”的机械声，电梯缓缓从上层降了下来，停在他们面前。电梯门打开，里面布满了灰尘，但还算整洁，没有明显的损坏。

“走吧。”陆沉率先走进电梯，其他人依次跟上。林野最后一个走进电梯，转身关门时，突然看到通道口的阴影里，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是顾明宇！

顾明宇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枚刻着“夏”字的吊坠，正用口型对他说：“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林野瞳孔骤缩，刚想开口喊住顾明宇，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将那道身影隔绝在外。

“怎么了？”夏橙注意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林野摇摇头，心里却翻江倒海。顾明宇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说的“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系统对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脚？

电梯缓缓上升，速度很慢，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手腕上的绑定环突然亮起红光，这一次，红光不再闪烁，而是持续亮着，像是在发出最后通牒。

【零号指令最终倒计时：10分钟】

【指令内容：在抵达核心能源室前，亲手击杀夏橙】

【警告：本次倒计时结束后，将触发小队抹杀程序，无豁免权】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林野脑海里响起，这一次，不是幻觉，是清晰的指令。林野猛地抬头，看向电梯里的其他人——陆沉正在看地图，苏晓在调试平板，阿K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周言则在把玩着金属碎片，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很平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命只剩下十分钟，而决定他们生死的人，是他。

“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夏橙伸出手，想摸他的额头。

林野下意识地躲开，夏橙的手僵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没有！”林野立刻回神，拉住她的手，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他能感觉到，夏橙的手很软，很温暖。他握紧她的手，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就算触发抹杀程序，他也不会杀夏橙。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初心，不能让夏橙死在他手里。

电梯缓缓停下，门打开，外面是锈铁塔的底层大厅。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根巨大的金属柱子支撑着天花板，地面上铺满了灰尘，远处传来“滴嗒”的水滴声，显得格外阴森。

“核心能源室在顶楼，需要走楼梯上去。”苏晓指着前方的楼梯口，“楼梯里有次级铁骸守卫，大概五只，我们需要小心应对。”

陆沉点点头，拔出从工厂捡到的一把生锈的匕首：“阿K，你和我打头阵，苏晓负责远程干扰，周言警戒，林野，你保护好小橙。”

“好。”林野点头，握紧了口袋里的机械匕首。他知道，楼梯里就是系统给他设下的最后陷阱——狭窄的空间，无法躲避的视线，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铁骸，都是为了让他“不得不”动手杀了夏橙。

众人朝着楼梯口走去，刚踏上第一级台阶，楼梯上方就传来了机械转动的声音。五只次级铁骸从楼梯转角处走了出来，它们比之前的铁骸小了一圈，只有一米多高，手臂是锋利的机械爪，速度极快，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小心！”陆沉大喊一声，率先冲了上去，匕首一挥，砍向一只铁骸的机械爪。阿K紧随其后，钢管砸向另一只铁骸的头部。

苏晓立刻拿出平板，指尖快速操作，干扰波朝着铁骸发射过去。次级铁骸的动作顿了顿，独眼摄像头开始闪烁。

周言靠在楼梯口，手里的金属碎片突然飞了出去，精准地击中了一只铁骸的独眼摄像头。铁骸瞬间失去方向，胡乱地挥舞着机械爪。

林野拉着夏橙，躲在楼梯下方的角落里，警惕地看着战局。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绑定环越来越烫，倒计时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9分钟、8分钟、7分钟……

“哥，你看，那只铁骸的能源接口在背后！”夏橙突然指着一只冲过来的铁骸，大喊道。

林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只铁骸的背部有一个裸露的能源接口，正闪烁着蓝光。他立刻拿起机械匕首，冲了上去，趁着铁骸被苏晓干扰的间隙，匕首狠狠刺进了能源接口。

“滋啦——”

电流声响起，铁骸的动作瞬间停止，独眼摄像头的红光熄灭，重重地倒在地上。

“好样的，小野！”陆沉喊道，手里的匕首又解决了一只铁骸。

战局逐渐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五只次级铁骸很快就被解决了三只，只剩下两只还在顽抗。林野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去找夏橙，却看到一只铁骸突然绕过陆沉和阿K，朝着角落里的夏橙扑了过去！

“小橙！小心！”林野瞳孔骤缩，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夏橙吓得闭上了眼睛，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淡绿色的注射器。就在铁骸的机械爪即将抓到她的时候，林野终于赶到，一把将她推开，自己则迎上了铁骸的机械爪。

“嗤——”

机械爪狠狠抓在林野的肩膀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色连体服。林野忍着剧痛，手里的机械匕首再次刺进了铁骸的能源接口。铁骸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哥！”夏橙哭着跑过来，扶住林野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疼不疼？我给你止血！”

她拿出止血凝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林野的伤口上，眼泪滴落在林野的肩膀上，滚烫滚烫的。

林野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涩。他伸出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别哭，我没事，小伤而已。”

【零号指令倒计时：1分钟】

【警告：倒计时结束后，将触发小队抹杀程序】

【最后提示：击杀夏橙，即可解除抹杀程序，获得额外修正点数50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裸的诱惑和威胁。林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夏橙，女孩还在哭，手里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他消失一样。

杀了她，就能救所有人。

不杀她，所有人都会死。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反复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绑定环开始发出刺眼的红光，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涌入他的身体，控制着他的手臂，让他举起机械匕首，对准了夏橙的心脏。

“哥……你干什么？”夏橙注意到他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却没有躲开，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林野的身体在颤抖，他想放下匕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他看着夏橙的眼睛，女孩的眼里没有怨恨，只有悲伤和期待，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哥，我知道你不想杀我。”夏橙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林野的耳朵里，“我在实验室里看到过系统的资料，我知道我是‘抗系统基因携带者’，我知道你被植入了指令。”

林野愣住了，他看着夏橙，眼里满是震惊：“你……你都知道？”

“嗯。”夏橙点点头，眼泪还在流，却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野的脸颊，“哥，还记得小时候吗？你说要保护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现在，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零号指令倒计时：10秒】

【9、8、7……】

林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喊“不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感觉到，那股陌生的力量越来越强，机械匕首离夏橙的心脏越来越近。

“哥，别哭。”夏橙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我赌你会醒过来，赌你不会让我白白牺牲。”她突然抓住林野的手，将机械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噗嗤——”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林野的手，也染红了夏橙的白色连体服。

【零号指令完成！】

【首次记忆篡改启动！】

【小队抹杀程序解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林野脑海里的倒计时消失了，那股控制他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他看着夏橙倒在他怀里，眼睛缓缓闭上，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淡绿色的注射器。

“小橙……小橙！”林野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陆沉、阿K、苏晓和周言听到声音，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橙……怎么会这样？”苏晓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

陆沉走到林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哽咽：“小野，节哀……是铁骸干的，我们都看到了。”

林野猛地抬头，看向陆沉，眼里满是血丝：“是铁骸干的？”

“是啊。”阿K点点头，语气沉重，“刚才那只铁骸突然偷袭，小橙为了保护你，被铁骸的机械爪抓伤了心脏……”

林野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机械匕首，匕首上还沾着夏橙的血。可陆沉他们却说，是铁骸干的。是系统……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他想喊出来，想告诉他们真相，可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棉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脑海里关于夏橙的记忆正在被篡改，那些关于指令、关于夏橙自愿牺牲的画面，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铁骸偷袭，夏橙牺牲”的虚假记忆。

“哥……”夏橙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别恨自己，好好活着，找到顾明宇，他会帮你……”

这是夏橙最后的声音，然后，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林野抱着夏橙的尸体，缓缓站起身。他看着眼前的众人，他们的脸上满是悲伤，却没有人怀疑什么。只有周言，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复杂，像是知道什么，又像是在同情他。

“我们……继续去核心能源室。”林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要完成夏橙的遗愿，找到顾明宇，揭开系统的真相，为夏橙报仇。

众人点头，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林野抱着夏橙的尸体，一步步朝着楼梯上方走去。他的肩膀还在流血，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得他几乎走不动路。

手腕上的绑定环不再发烫，恢复了淡蓝色的光芒。可林野知道，这枚手环，已经成了他永远的枷锁，锁住了他的记忆，也锁住了他的罪恶。

楼梯上方，锈铁塔的核心能源室就在眼前。林野抬头望去，能源室的大门紧闭，门上刻着一行冰冷的字：“工具人筛选完成，实验继续。”

他握紧了手里的机械匕首，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他不会退缩，为了夏橙，为了所有被系统欺骗的人，他必须走下去，直到摧毁这个该死的系统，直到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在楼梯下方的阴影里，顾明宇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林野远去的背影，手里攥着那枚刻着“夏”字的吊坠，眼里满是复杂：“林野，你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想起一切了。”

锈铁塔的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带着金属的冷意，吹动了林野的头发。他抱着夏橙的尸体，一步步走进核心能源室，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独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