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句话，沈子涵的腿很明显地在空中狠蹬了一下，然后踩空了。
他浑身一抖，那一股子激灵的感觉从心脏辐射到了全身，让他立刻手脚冰凉。
沈子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终于醒了。
瓦而的嘴角挂着用心险恶的微笑，毕竟她也曾经因为梦见自己在考试，而吓得汗流浃背。
沈子涵不适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虽然他热衷于打电子游戏，但居然一点儿都没有近视。
于是，他刚从恐怖的噩梦中脱离了出来，就很清晰地、看见三个人非常相似的人头，团团围住了自己。
并且，三道声音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异口同声地对着他道：“沈子涵，你醒啦。”
“啊！”沈子涵惨叫一声，随机推开一人，一边叫，一边拔腿狂奔。
可惜还没走几步，就被瓦而制服了。
她见这小子要逃跑，直接伸出长腿，给他结结实实绊了一跤。
有时候最朴素的方法，反而非常好用。
沈子涵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瓦而抱着手臂走向他：“你跑什么？心虚了？”
沈子涵眼睛到处乱瞟，嘴硬道：“明明是你追着我，我才会跑的。”
瓦而翻了个白眼，她懒得跟这小孩废话，掏出手机道：“快点告诉我，你妈妈电话号码多少？我让她接你回去。”
听见瓦而要喊家长，沈子涵抱住了一旁的电线杆，发出了杀猪一样尖锐的嚎叫声：“不！你们不能让我回去！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妈妈！”
瓦而听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她转过身去，飞给詹航康一个眼神。
沈子涵叫声那么大，詹航康自然也听见了。
他一看瓦而的眼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季占春交给你，你来拖延他，这小孩由我来负责。
季占春自然也看懂了瓦而的眼色，但他装作看不懂，还想厚着脸皮凑上前去。
詹航康将季占春拉得后退几步，得意洋洋道：“你别跟过去了，她不希望你过去。”
“啧，你怎么这么烦呢？”
季占春又将墨镜当发箍用了。
他一下就将自己额前的刘海全都推了起来，露出了英气逼人的眉眼。
当然，这样做的关键是，能够在视觉上增高一厘米。
两人原始的身高数据一模一样，这一改动，詹航康的气势就稍显得弱了一点。
虽然他一句挑衅的话都没说，但詹航康明白，这是季占春**裸的挑衅。
身为同一个人的不同阶段，詹航康自然清清楚楚地知道季占春在想些什么。
他警告道：“这个世界副本是我的地方，你最好还是快点滚！回到你该回的位置上去！”
“啊呀呀，急了急了。”
季占春又重新戴上了墨镜，扫视了一圈詹航康，道：“我以前居然都没发现我是这么小气的人。真是又讨人嫌，又奇妙啊。”
詹航康懒懒地翻了一个白眼，任凭季占春看来看去。
等到季占春的视线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恰到好处地做出了一个口型：“滚！”
季占春嘻嘻笑道：“难道你就丝毫不好奇，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吗？”
詹航康眼皮不眨道：“因为你贱！”
季占春突然提高了音量：“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也太侮辱人了！”
语气听起来十分受伤。
这音量大到引起了瓦而的注目。
詹航康远远望去，原本瓦而还蹲在绿化带旁跟沈子涵讲些什么。
听见二人的声音，两人纷纷转头。
自己的眼睛和瓦而对上了一起，詹航康挤了挤自己的眼睛，表示很无奈。
瓦而微微一笑，又转头继续和沈子涵交流去了。
詹航康面对瓦而是一种表情，而面对别人又是另一种表情。
瓦而视线收回去之后，他又立刻从温柔狗狗眼，变成冰冷死鱼眼。
两只眼睛甚至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就这么半睁不睁地看向季占春。
脸上没有一个角落不写着“我很烦，你快滚”。
季占春幽幽道：“你小子真好运啊，不仅占了第一个的便宜，记忆也完全还没有丧失。你要是死在她面前，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
他酸溜溜地继续说：“我挑拨离间，她还能这么信任你，而我那个世界的.......啧啧啧，我真是嫉妒到想要将你活活掐死。”
詹航康冷冷斜睨着季占春，道：“彼此彼此，我一想到我死之后，又有那么多人跑过来，站在她身边，替代我的位置，跟她谈笑风生。而我的坟头草都已经两三米高了，那些人之中就包括你！你以为我不想把你一刀捅死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不欢而散。
又因为顾忌着瓦而，故意保持在了一个不算太远但也并不近的距离上。
各自背过头去，一眼都不想见到对方。
两人之间太过了解对方，占有欲、妒忌、患得患失......
但这些并不只是这两个人的缺点，而是“他”的缺点。
那个真正能够让这两个人嫉妒到发狂的人。
最终，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詹航康。
他趴到了栏杆上，问季占春：“你什么时候能走？”
季占春道：“快了，把你们送到教堂我就走。”
詹航康道：“怎么坐？三个人坐一辆摩的吗？你还会耍杂技？”
季占春无语道：“你在想什么？当然是一个个地坐啊，我是不会往返程吗？”
说着，就在空中比划，虚拟地扭动了一下车头。
这回答正中了詹航康的下怀。
他急匆匆道：“那你快走吧，我们不需要你。去教堂的话，打车就行，步行也近。”
季占春一脸揶揄道：“你不会连她晕车都不知道吧？”
詹航康哽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在意这件事。
他自己也晕车，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克服的事情。
所以也没有特意关注瓦而在车内的状态。
毕竟两个人同乘一辆车，这种机会还是少之又少的。
季占春本来也在栏杆上趴着，见远处的瓦而和小孩差不多快聊完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确实不是故意到这儿来的，你还是小心一点，这个世界或许和我那个世界，有相似、贯通的地方。或者，可能是有一种媒介，让两个世界频率共振了。”
詹航康半信半疑道：“你真的要走了？怎么回去？”
季占春神秘地招了招手，詹航康凑近了耳朵：“我能感觉到，那个世界，正在不断地呼唤我。”
詹航康立刻道：“那你快点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消失！别消失在大家眼前，会突然吓到别人的！”
季占春咬牙道：“你可真急，巴不得我投胎是不是？很可惜，我要将她平平安安地送去教堂，然后我再走。”
正在这时，瓦而终于和沈子涵聊天结束了。
她站起身来，走向火药味十足的两个人。
瓦而犹犹豫豫想开口，但是见到季占春还在此处，于是又闭上了嘴。
詹航康和季占春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
她并不知道季占春根本就不是NPC，所以如此防备，也非常正常。
小孩哥的演技就更好了，明明是比较成熟的初中生。
却能真的演出又哭又闹、撒泼打滚的模样。
他看得出这个地方除了自己，就数季占春地位最低，于是抱着他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还试图把大鼻涕抹到季占春的皮衣之上。
瓦而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一把将小孩从季占春的皮衣上撕开，捏着拳头警告道：“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小孩哥模仿电影里的桥段，故作惊讶道：“哇塞，沙包一样大的......”
“错，”瓦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这是成年人的规则，你要是再恶心到我，你鼻子里流的可就不是鼻涕了！”
沈子涵终于老实了下来。
詹航康看向瓦而：“我们现在要去教堂，你要带着这个小孩一起去吗？”
沈子涵大声道：“我都是初中生了！比我妈妈都高了，不是小孩！”
然而没有人理他。
季占春则笑嘻嘻站在一边，对瓦而道：“我跟你这么熟了，就收个两百，把他送到他家里去，怎么样？送完你，送完他，跑完这两趟，我就继续找人去了。以后咱们就天南地北咯。”
瓦而则看向小孩，征询他的意见。
沈子涵流着眼泪道：“行，我回去就回去，不过根本不用你们送！”
“我这么帅！技能这么酷炫！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不服气地说完之后，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数学习题集。
各种解题步骤、蓝笔红笔黑笔的痕迹，将原本就不宽裕的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他将数学题放到自己的脚底下，翻开几页，踩了进去。
顿时，蓝光大盛。
他的身影逐渐在空气之中扭曲、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本数学题，被风吹动，不断地翻着页。
瓦而将那本本子拿了起来，翻开几页，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眼花缭乱。
只得对两人感叹道：“我算知道他为什么睡那么死了，奋斗几个晚上，只为了在这一瞬间装那么一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