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天榆召唤几棵白菜精窃窃私语：
“先这样……然后再……”
他忽然直起身来：“记住了，每家每户的苏子叶都要查，发现问题立刻打电话、发邮件，没冻成冰棒，就腿儿着来汇报进程，走吧！”
白菜精嘿咻嘿咻往雪窝子里跳，戴上墨镜，踩着滑板，一个接一个地在风雪中驰骋。
“这……”宋盏诚指着它们的背影说不出话，反而从兜里掏出一把沙糖桔。
“现在的下属，饭都要喂到嘴边……”唇边递过来一瓣橘子，褚天榆侧过头咬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心情也好了许多。
“喂到嘴边都吃不明白……”他越想越气，往嘴里塞橘子的频率也愈发快，很快便堵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
宋盏诚扒了一兜子的沙糖桔，丢了一瓣到嘴里，挂着长长的白丝，也吃干抹净。
“话说……二叔送来这东西，不抗吃啊。”
雪花钻进嘴里，冰冰凉凉的。
褚天榆从怀里掏出一片反季节生菜，贴在耳边呼唤：“喂，二叔……沙糖桔没有了……啊？黄桃罐头要么？”
他眨巴着眼睛望向宋盏诚，继续低头通话：“要的要的！包饺子……酸菜炖棒骨？去去去！！！”
宋盏诚点击系统仓库，取出毛茸茸的斗篷，只见胳膊肘旁边的小家伙拿起了车钥匙。
“仙门……不都御剑飞行么？”宋盏诚拿出木剑，“我刚想表演一下才艺。”
“咱都吃胖了，飞是肯定飞不起来的，今天我开车，走！”
宋盏诚给他系上斗篷，嘱咐道：“咱总得带点儿特产吧……”
褚天榆拽着他往车里塞：“带上嘴就行，什么东西放后备箱不被我甩飞，系好安全带，我们即刻出发！”
不出意外，谢二叔早早在奉天凌云城等候，一旁的雪人动了一下，变出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正是梦谭。
“大侄子！”谢二叔刚要拉呱，突然车子打漂移，在玉石台子上转了好几圈儿才停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创造了个“麦田怪圈”。
梦谭甩了甩拂尘，笑眯眯道：“盏诚啊，老朽觉得小酒坛子考个车票，非常有必要啊……”
宋盏诚挂在车窗上比了个“OK”的手势。
褚天榆打开车门，突然打滑，被两个老人家搀扶住。
“哥，你还好么？”
宋盏诚慢慢往后排靠，“咔哒”一声，打开安全带，从车里滚了出来，趴在雪窝子里，鼻音很重：
“比以前……进步很大！”
说罢他便晕了过去，两位老人家异口同声道：“喂！”
便丢下褚天榆把人从雪里捞了出来，四个人都在打漂移，好不容易到了屋子里，热好了酒水驱寒。
“听说你们又来个大案子，有我们的事儿么？”谢二叔突然开口问道。
“诶，二叔，你知道‘潭州双刀客’么？”
梦谭接过话茬：“你二叔除了吃，还知道啥，爷爷可知道，不就刀法特别厉害，神神叨叨的那人么，早些年因为追求复生术，搞了个尸块拼凑**，塞麻袋里祭神么，把自己都剁了，哎呦……可残忍。”
谢二叔恍然大悟：“他啊，我怀疑是潭州的毒气给人熏成智障了，关键，他不疼么？还是说那地儿有麻醉散？”
褚天榆扒着窗子，漫不经心道：“二叔，你黏豆包不见了。”
谢二叔跑了出去，看架子少了两排，怒道：“这小偷真会偷诶，就那两排紫苏叶还给端了，老梦，你这掌门当摆设是不，贼都进家门口了！”
梦谭别上拂尘，手指捏着眼皮，一瞪眼：“嗯……小事儿，人没丢就成。”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守在床前喝酒，酒过三巡，皆面色驼红，跟喝了假酒似的。
谢二叔开始回忆从前：“咱几个当年风光啊，梦括那老登干兽医的，赤脚医生，那真是太次了……别人养牛，他给看过一次，得了一场牛瘟，全治死了，还是你个小老头儿凑钱给他捞出来的。”
梦谭笑着摆了摆手：“人都不在了……提这做甚……”
褚天榆握着酒葫芦，身子一歪，跟人碰杯：“人丢了……丢人丢到家了……”
“老梦！”谢二叔打了个酒嗝儿，“奉天区妇女主任，哎呦，以前给人保媒拉纤儿的，一张嘴能编出花儿来，就是记性不好，给同一个人保了仨媒，愣是一个没成！”
梦谭也不遑多让：“你二叔，狠人，以前嚷嚷着考取功名，十年落榜十六次，硬说人家不懂文采，积蓄花光了去打野味儿，阴差阳错，哎！当了个屠夫，图便宜买了头病牛，第二天就……”
谢二叔嘎嘎一乐：“就被一个抹着大花脸的举报了，但是朋友多，听说我进去了，非要花钱让我出去，哥知道做错了，哥认，后来刑期到了，我心里头过不去，哥们儿仁义，又待了俩月，这才遇到我掌门老哥，他说我……”
“说你骨骼清奇？”
“才高八斗？”
“说我……应该去武修府关仨月，他喵的，关错地儿了，隔壁就是梦括，他跟我说他的理想啊，宏图啊，我一听，能行！就凭他能把十万头牛治死，就知道是个狠人，没跑儿……这大哥没白处，公司上市直接就让我当上元老级人物，管吃管住，工资还不少！”
“噗嗤——”梦谭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算被谢二叔钻了空子。
“卧槽，大花脸，就你举报的我……嗷……我才反应过来，你和梦括联手设计我！”
梦谭道：“公司上市得仨人，算你入股！”
谢二叔掰扯道：“郁黎呢？”
梦谭砸吧一口酒水：“那不是被你骗来的么？”
“啊，对！这么个事儿，我当时就说他们挑这地儿啊，太冷了！啥啥都没得吃，刚好，我会腌点儿小咸菜，那天吧，我炖了一大盆排骨，一碟子蒜茄子，那家伙吃的，愣是不走了，多亏我，吸引来一个人才！”
谢二叔神游天外，一个劲儿念叨：
“那时候的郁黎，就是一流氓……相中一个屋，抬腿就踹，看上个徒弟，伸手就抢，那家伙……土匪这词都美化了，还搁哪儿装文艺小青年，他啥德行，他二叔最清楚！”
躺在床上吃瓜的宋盏诚翻过身来：“抢徒弟……做，做什么？”
褚天榆截过话茬：“卖冻豆腐，二叔说酸菜冻豆腐，一吃一个不吱声，后来做多了，人手不够，那都是……顺其自然。”
宋盏诚默默盘算：“先掌门靠画大饼……爷爷靠忽悠，二叔靠厨艺，你靠抢？”
“我跟上官谈恋爱那会儿，也抢。”褚天榆语出惊人。
“很激烈？”
“那是相当激烈……”褚天榆盘腿坐在桌子上，众人围着他，目不转睛，“当时他爹不同意，我提着枪就上战场给他攒家底，那场仗打得漂亮！天昏地暗，风云突变，咔咔的，敌军看到我这咸鱼头套，都吓尿了……出了战场我就找他摊牌，铠甲一扔，长枪一背，把他堵在家门口的柳树下，说，哥稀罕你，跟不跟哥走，抛弃你爹，跟哥私奔！”
“要说倒霉催的呢，他棉裤腰子，让爹知道了！”
宋盏诚脸色煞白：“他爹同意了？”
“他爹当时就不乐意了，更不肯把他嫁给我了。”
“他嫁给你？”
“嗯，你别听他瞎说，他脑子被虫子啃了知道个屁！哥哥，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那都是上面的，轻易不失手……当时太稀罕了，没招，他这边族里拦着，我这边也被绊住脚，刚脱身，就听说他要成亲了！”
“你说说，一直跟我海誓山盟的，非我不嫁，这才过两万年，相亲成了！按理说我该祝福他，结果给我发小情书，我还记得呢，字写得太次了，让我去抢亲，抢亲刺激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白就去了！当然，还系了根红色裤腰带。”
宋盏诚突然坐起来，震惊不已：“抢新郎？！”
“抢什么新郎，抢新娘！我都想好了，恨海情天也挺好，牺牲她一个，痛苦所有人，我就要做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一掀开盖头，抓马的来了！”
宋盏诚感觉嘴不听使唤：“怎么说……”
“他强娶的是我初恋！”
“哪儿来的初恋白月光啊？”宋盏诚死死抓着床板，恨不得把床踹塌。
梦谭的拂尘在他眼前扫了扫：“忍住，忍住……”
“爱情本来就是历史循环，众所周知，白月光的杀伤力是相当大的，我立刻去找他摊牌，结果，您猜怎么着，他爹同意了，当场逼婚，咵嚓一下，红盖头跑我头上了，一队精兵猛将按着我，硬生生，顺便拜了个堂。”
“还拜了堂……”宋盏诚感觉有人朝他胸口洒了一盆热得冒泡的醋，酸涩刺鼻。
“没过多久就离了，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
谢二叔立刻打断施法，捂着他的嘴往床上拖：“醉了醉了，说胡话……大侄子，耍酒疯了！”
“那啥，天色不早了，我俩得出去再喝两轮，透一透！”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宋盏诚给这个醉生梦死的家伙塞进被窝，自己靠着床板望天。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他转过身来小声问道：“宝宝，说句实话，你刚说的那段儿……假的吧？”
对方睡得香甜，打了个把式。
“肯定假的啊，这……要真成亲，婚帖上都有的。”宋盏诚坐在床上盘算，“可，他也不是一个朝代的人啊，婚帖日期才一百多年，这都不够零头呢。”
他忽然扭过头来：“白月光是真的么？他也不接触女人……不太真，偶尔黏着西十四，她不算……”
手指头掰了半天，刚好到中指：“上官冬朗是真的么？玉娘那会儿就恨海情天，云里雾里的，他俩不会真有过一段儿吧，那也算前男友，顶多算前夫哥……重要的不是‘前’么，现在不还空着呢！”
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哀嚎道：
“宝宝，说句话啊，哪个是真的？”
这时，有人抚过他的脸，在他脸颊上小啄一口：“我们是真的。”
“我们……”
“我……还有我的事儿呢？我还没赚够老婆本儿呢，房子盖着呢，哎，还得再等一等，我一穷二白啊，怎么着也得有个正经官职，不能给你丢脸啊……对，修炼，再不修炼我就老了，男人过了四十就不行了！”
褚天榆梦呓着：“孜诫……”
宋盏诚如遭雷击，劈得外焦里嫩，隔着木门，外头赏雪喝酒的俩人突然听到一声仰天长啸：
“孜诫又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