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翎撑着下巴,捏了捏它洁白柔软的绒球尾巴,兔妖一个哆嗦吓得泪眼婆娑,嘤嘤个不停,他抿了抿唇,盯着兔妖圆溜溜的小脑袋,附和南宫忻吓唬道:
“听说麻辣兔头很好吃,但化成人形的少说也有几百年的道行,肉质会很柴吧。”
兔妖咬着嘴唇抽泣,抱着脑袋嗓音打颤:“人家是帮忙宣传一下,今夜有热闹的灯会嘛......嘤~”
南宫忻皮笑肉不笑道:“憋回去。”
兔妖闻言捂着嘴巴不敢吭声,它吸了吸鼻子,弱弱地哼了一声。
梦翎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柔声道:“话不实。”
兔妖眨了眨眼表示不明白,突然一根筷子抵在它脖颈上,似乎随时都能要了卿卿性命,它在半空中扑腾了一小会儿,耳朵一垂,立刻反水:
“其实是有一个百年女鬼逼我来骗你们去的.....人家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她摆布嘛~”
南宫忻微愣,二人此来阮城妖物倒是见了不少,但这鬼魅倒还从未察觉,按常理以南宫忻现在的境界窥察邪祟的能力绝对不亚于一位长老,但他却没有察觉半分鬼气,可见这邪祟实力了得。
心下想着,他便看向了正在啃包子的梦翎,如今的他灵力稀薄更是无法觉察,看样子早就有其他邪物盯上了二人。
“她可厉害啦!”兔妖神秘兮兮道:“她不怕光,好多道士都没抓到她。”
不怕光的鬼魅?怎么可能呢?
南宫忻以为它在与自己开玩笑,微微侧面,眸似一柄寒刀要把它削成片的恐惧漫上心头,兔妖哇呀一声就哭了出来,垂下来的耳朵一抽一抽的。
梦翎在哭闹中捧起晾凉的汤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轻声道:“放了它吧,今夜我们去看看。”
南宫忻松了手,那兔妖来不及擦眼泪,趁着二人不注意迅速扎入人海灰溜溜地跑没影。
“今夜我去,师尊你在客栈等我。”南宫忻沉默半晌道:“此邪祟擅于隐藏,敌暗我明,你去不安全。”
梦翎探身过去,揉了揉他蹙起来的眉头,笑眯眯的:“可你不陪我,我一个人害怕。”
哪里有害怕的意思?分明就是想去灯会游玩一次,看破不说破,南宫忻也只能应了。
漆黑的天幕下是午夜流转的灯火,萤火虫聚拢又消散,幽幽暖光洒向河塘,人们载歌载舞,浓郁的酒香从热闹的瓦肆里飘了出来,醉意渐浓,琵琶婉转。
夜风卷着阵阵清幽的花香飞上九重,硕大的满月有种触手可及的朦胧感,月光银辉倾洒在坚硬的路面上,两个身影前后追逐。
南宫忻低声道:“师尊,当心摔了!"
梦翎道回眸笑得灿烂:“不会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如此繁华盛景,相较于白日里的车流如织,这里的琼楼玉宇,暖光夜灯简直让人着迷,他穿过人潮站在桥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长河,清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凉意袭人。
小舟从荷叶丛中荡将出来,含苞待放的娇粉荷花自微风中徐徐摇曳,寂静的水面随着船桨起伏掀起粼粼波浪,有人摘了两个莲蓬放在船板上,塘中水天一色,深不见底的池水中映着满天繁星,月如银盘,突然自身侧坠落的砾石“扑通”落在池中,溅起万丈水花,不多时便归于平寂。
梦翎回眸,只见在灯火中呜呜咽咽飞着一团黑雾,那黑雾明显不敌南宫忻,突然狂风大作卷起地上碎石好似龙卷风一般要把南宫忻吸进其中搅碎成肉泥。
手中蓝光乍现,强大的水柱从湖面漩涡中汇聚三米高,在南宫忻的操控下蜿蜒如龙舞,将那团黑雾紧紧缠绕,仅是捏咒诀的功夫那黑雾骤然缩小逃出生天,直奔人流而去。
路上闲散的行人被吓得惨叫,不多时便乱作一团,黑雾见南宫忻追上,无数砾石飞射而出,宛若刀刃般进射在砖墙灰瓦之间,南宫忻幻化出一根绳索以绝对的速度将它缠绕在自己编织的囚笼中,但那家伙力气极大,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南宫忻强行将它拖到无人的林子里。
刹那间囚笼碎裂,飞溅的碎片割断树枝,清脆声响在深夜异常清晰。
南宫忻飞身一跃,另外攀住一棵高树枝干,借力爬上了树。
细针般的风刃,“咔嚓咔嚓”割断了周遭古树叶片的根茎,在一片肃杀中,叶片盘旋飞舞,便如万箭齐发,招招直奔南宫忻的心脉。
南宫忻也提起了兴趣,翻身跃下树梢,叶片自半空中飞矢而过,他非但没感到恐慌,反而轻巧如燕,纵身闪避叶刃,就在他飞出包围圈后,他竟抬手凝力,将这杀阵占为己有,以迅雷之势甩到黑雾跟前。
一声女子的痛叫从黑雾中传来,那黑雾节节败退,霎那间钻入黑夜,随之掉落的,是一块衣角。
紫色的缎面柔软细腻,上面是用金银丝线绘制的凤尾蝶,触角鳞粉细致入微,华贵典雅不似俗物,忽然一道寒光自林叶间晃出,南宫忻踩着翠叶发现了一个长满衰草的无名坟茔。
坟茔像是被什么东西劈裂一般,将衣冠家里面的物什零零散散地割裂成碎片,埋入繁茂的杂草丛中,一柄长剑半截剑身入土,铁剑饱经风霜早已锈迹斑斑。
趁着朦胧月色依稀可见“秦奚”二字,想必这应该是故人为了纪念他立的将军冢吧.....
长街上灯火通明却没了人烟,身后十余丈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弧形拱桥,冲着背对着他的翠衣少年,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尊主,妖族已按照您的吩咐退离人界,方圆百里不会有任何妖物擅闯。”
褚天榆拿着一根长满野果子的枯枝在指尖把玩,莹莹绿光漫上枝头,翠绿色的新叶从枝干上长了出来,嫩嫩的似婴儿的皮肤般娇嫩,萦绕着淡淡的苦涩草香。
他融融一笑,将手中的枝条抛入水中,顺水飘零,刹那间化作点点流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属下不明白,以梦翎现在的实力,远超同辈中人,就连妖族怕也只有大妖王才能与之匹敌.....鬼界素来与妖界不睦,最近更是动乱频发,许多执念鬼魅私闯入世,您为何还要引他涉险?”
褚天榆道:“戏要做足。”
他突然轻嗤,带了几分玩味:“仙门缺个仙尊,成功与否都在于他,只要他认定,我就是早逝的那位仙尊,即便摊开了讲,假的也能成真。”
那人瞳孔地震,疑惑道:“您的意思是?"
褚天榆仰起头,笑得轻快:“功法贵在熟练掌握而非强悍血拼,强大的灵力的确会让人翘首以盼,但....…”他的灵力必须是穿肠毒药。
他转身撑着桥栏,温言道:“实际行动比纸上谈兵更让人印象深刻,不是么?”
那人低头附和,却还是提出了疑问:“还有这些时日您劳心劳力为南宫忻安排各种危机,属下知您心疼弟子,但这样是否揠苗助长了些?”
南宫忻不是长在田间的禾苗,他是生在砖石下的野草,总会顶破压抑的束缚闯出一片自己的天下,哪怕烈火焚身,亦能死而复生。
褚天榆不想回答他的话,而是搪塞道:“不出意外,一年后我身死魂灭,你觉得谁会成为你的新主?所以......我会害他么?”
“属下不敢!”那人猛地垂首,拱手施礼道。
“当然...….”褚天榆凝眸,神色冷上几分:“倘若那时他的实力依旧抵不过七大妖王,你们....就可以干掉他了。”
那人闻言顿时瞳孔皱缩,惊哑了嗓子,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垂着头,内心波涛汹涌,晦暗不明。
“退下吧…..”
“是。”
那壮汉自褚天榆的手势下默默离场,心中五味杂陈不可明说。
褚天榆抬起平静的双眸望向远方,河流倒映着竹楼马灯,在一轮圆月下是何等的安寂!
对外,所有人都知道他失了记忆术法,手无缚鸡之力,但若真的如此,怕是他早已魂归故里挫骨扬灰。
风吹衣摆,飘渺似神。
“师尊!”
南宫忻的身影从月下跑来,气喘吁吁地抓着他的手臂,忧心忡忡地询问道:“你如何?没人欺负你吧?妖邪是不是没来过?”
看他这副累的小脸通红的模样,梦翎笑出了声,捧着他的脸磨挲着脸颊,柔声道:“没有~你把我保护的很好。”
南宫忻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将他拥在怀里,如此瘦弱的一个人,身上带着安神香的气息。
“我似乎知道那鬼魅的来历了。”南宫忻兴奋地扬着下巴道。
梦翎一愣,询问道:“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南宫忻从袖子里掏出那块衣角,神秘兮兮道:“这是那团黑雾落下的,我问过附近的裁缝铺,他们说像这种好料子早就在百年前绝迹,天下只此一匹。”
风过水摇,二人四目相对,时间自指尖划过,良久,南宫忻咳了一声垂首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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