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姑娘踮起脚尖张望,却被人墙挡在外围。她怯生生拉住一个老鬼:“请问大家在看什么?又要去哪儿?”
老鬼木讷摇头,喉间发着咕噜咕噜地怪响。
“往来此处的,多半都不知身在何方。”景幽佳边走边说。
穿过望乡台后狭窄的鬼道逐渐敞开了,道路两旁生长着歪脖子的枯树,惨白的布条悬挂枝头在阴风下摇曳。白衣姑娘打了个寒颤,阴影中突然窜出了几道矮小的身影。一只三头恶犬龇着倒刺獠牙,六只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独朽。
“我靠了,狗!……还愣着作甚?跑啊!”独朽拔腿就跑,却发现衣摆竟被另一只突然冲出的恶犬死死咬住了。他拼命甩动身子,恶犬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松口!快给老子松口!”他甩着身子,手拍着恶犬。就在僵持之际,恶犬突然松开利齿,箭一般冲向后方幽暗的小径。不多时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又是几只恶犬闻声而去。
“恶犬岭。”景幽佳低声呢喃。
地府分十二关,第四关的恶犬专噬身负罪孽之人。方才经过的鬼魂个个手持打狗棒,这才逃过一劫。
景幽佳说:“前面就是金鸡山,不过这个地方更凶险。”
独朽揉着被扯破的衣摆问道:“怎么说?”
于云间解释:“因为我们需要翻越两座山岭,期间可能会被铁喙金鸡啄食魂魄。”
白衣姑娘将一切看在眼中,面如死灰:“诸位究竟在说什么?恶犬岭,金鸡山?”
景幽佳看了一眼白衣姑娘,之后盯着腕间的红线:“小琳刚下来就被抓了,大概还在这附近。”
红线在黑暗中泛起微光,与其他两人腕间的红线交织。
“我们跟着引魂灯走。”
眼看三人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白衣姑娘提起裙摆追了上去:“诸位等等我!”
三根红线交织连接着另一根线,待距离越来越近,红线的晃动幅度也愈发快速。不一会儿就停止了晃动。他们躲在石头后观察着,见到一只牛头与一只马头人身的鬼差面前压着一个小姑娘,而此人便是阙小琳。
牛头的脚踏在她背上,马面也正用长矛抵着她的脖子,然而阙小琳虽然脸上沾满了尘土,却仍倔强地昂着头。
“砰!”
牛头突然一个趔趄,长枪被震飞了出去,斜插在黄泉路上。独朽吹了个口哨:“嚯,都够野的啊。”
白衣姑娘吓得直往景幽佳身后躲:“这不是……”
景幽佳说:“牛头马面,看来我们只能硬抢了。”
独朽背后的银剑晃动着,银色的剑鞘融入进了剑身:“来,本大爷就陪你们玩玩。”他纵身跃起,银剑在空中划出了三道交错的剑气,牛头反应极快召回长枪堪堪架住这一剑。马面见状顿时挺矛直刺,却被景幽佳挑开剑锋,割断了捆绑着阙小琳的绳索。
于云间一把拉过阙小琳,白衣姑娘立即将她护在身后:“我们得罪阴帅是要魂飞魄散的,还能投胎吗?”
这时她终于明白方才的违和感从何而来,原来是她早已命丧黄泉。
“这个啊?”于云间表情一僵,心说着他们或许还能,但她……
牛头鼻孔喷出两道白烟,声如闷雷:“何方妖孽敢阻拦地府拿人?!”
马面也厉声喝道:“尔等是哪司的差役?!”
戴着魑魅隐的独朽暗自好笑,这鬼器连阎王都难辨真伪。他故意转着剑花:“猜猜看啊,两位觉得爷像哪门的?”
牛头马面相顾茫然。它们日日在地府当差,若有新官上任岂会不知?莫非是它们轮休时……“噗嗤。”于云间突然笑出声,瞥了眼插在地上的长枪,明知故问:“这位小姑娘犯了什么大罪?”
阙小琳扭捏道:“方才看见恶犬咬人,所以我踢了那狗几脚。”话音未落,牛头又喷出两道白烟。“大胆!”二鬼齐声怒喝,马面矛尖直指众人,“三头犬乃地府鬼兽,尔等竟敢口出狂言!”
牛头突然岔开双腿,马面随即摆出相同架势:“拿命来!”
“那就要看看你们的本事了。”独朽的银剑在土地上划出一道痕迹,他挥舞着手上的剑,无数道剑气挥向它们。景幽佳看到它们分身,跑去了它们背后方向。
只见牛头马面在空中躲避着剑气,单手举着武器交叉起来形成护盾,猛冲了去。独朽将银剑倒插在地,便于此站立着。刹那间火墙升起,烈焰中钻出了两道火焰化形成牛头马面。两者身形顿然一怔,便是这一愣,给了景幽佳有机可乘的机会。
她手中长剑逐渐变得更长,柄上墨黑的花根延伸至刃中,直接横劈了下去。牛头马面后背皆吃一刀,伤口处飘起了清灰雾。曼陀剑在划入肉中便全被吸收,此时她手里已无武器。待它们抬起武器想要再次进攻,景幽佳不急不躁地缓缓开口:“你们还要继续战么?到底是等死还是去疗伤,我认为你们不会想不通。”
曼陀与蛇蝎花相差不多,毒性没有蛇蝎花强烈却也是个毒产物,即使是牛头马面也难招架。
“区区小毒!”牛头挺着长枪说道。马面感到浑身刺挠,挠了挠后背,附和道,“小毒而已。我们给你们一个机会,把她交出来!”
白衣姑娘却是发了话:“她只是一位小姑娘,怎会是恶鬼?若是恶鬼还能欺负了狗不成?”
于云间也是调侃道:“恶犬岭的狗这么没本事,竟能被恶鬼欺?”
恶犬岭的犬乃鬼界第一恶犬,专咬罪恶至极的鬼,否则不会安排在第四关。被一个小姑娘打?传在鬼界还不让鬼笑话?
“怎么可能!”牛头怒道,随即和马面对了个脸,面色一松,“看来是咱们搞错了,耽误了如此久的巡逻。”
马面点点头:“说得是,下回先动动脑子。”它又问,“不过几位究竟是谁?”
独朽走向于云间,沉声道:“怎么说?我对地府了解不多啊,怎么编?”于云间哑然,难不成他就对地府了解多了?生平第一次来到地府就和鬼差碰了个面,不被抓就是不错的,何来想东想西?
“……我倒觉得。”
牛头喊道:“喂!你是个什么官儿?”
方才它与独朽交手时,于云间升的火墙冒出了个和它一模一样的牛,这么厉害应该确应是地府官儿。或许它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兽族会下地府入鬼界。
这回该于云间问景幽佳了:“呃,小景,怎么编?”
景幽佳面露难色:“我也不太……”
“既然阁下不愿透露,也不必强求!”牛头拱手说后,指向阙小琳和白衣姑娘,“你们俩!跟我走。”
景幽佳拦住马面的步伐,面色不改说道:“她不是魂魄,而是初来的鬼侍,是方才那位放火大人的。”
马面脚步一顿,瞅了瞅牛头。牛头挥了挥手:“怪不得身上没什么鬼气,那走吧走吧。”白衣姑娘临走前看了眼他们,眼神闪过一丝探究,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独朽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切说道:“咱也快走吧,待会儿天亮了。”
几头三头犬嘴里还带着几块儿血肉,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独朽再道暗骂,几只小狗崽子真当他是猫……小猫!?
“赤银!”
飞驰的银剑在旁转了一圈,几头三头犬双目通红,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貌似被赤银震到了。他不禁再而抬了下帽檐,得意道:“小意思。走!”
赤银围在旁边随着独朽的背影隐入黑路,阙小琳兴致缺乏,走在道上摇摇欲坠,最终担忧地开了口:“这么久,兄长不知如何了。”
崎岖的大树与漆黑小道仿佛没有尽头,树上似是吊着个女子,白绫绕在脖子上随阴风摇曳。独朽忽地谈道:“那白衣姑娘脖子上的印痕,你们看到了么?”
阙小琳好奇道:“印痕?什么印痕?”
反倒景幽佳面色平静,她说:“看见了。在见到牛头马面时她躲在了我身后,我看着她脖子上的那道淡紫痕像是被人勒的。”
于云间嘶了声,说道:“说不通吧?她当初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世间能有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勒死一人?”
“诶?这你不懂了吧?我倒觉得真有人能做到。江湖这么大,万一真有这等高手呢?”独朽喋喋不休了一路,讲得生龙活虎如亲眼所见过那般,很快便到了金鸡山。
偌大的金鸡山高如顶天,如何翻去才是难点。换做要投胎的鬼魂翻个三天三夜不叫什么大事儿,可他们不同啊,他们是来救人的。愁得独朽捂住了脸,欲哭不得:“小景啊,你会御剑飞行不?”
于云间拉着脸说道:“就算会又怎样?有阴差看着,你敢?”
独朽想想也是,又说:“你不是会瞬移么?化成一团火的那个。那你直接把我们带到孟婆跟前去啊。”
于云间哑口无言,说来就奇怪在这儿,进了鬼界后他的火焰竟被限制了,与牛头马面对峙的火墙还是用尽全力放出来的。
“你那剑不也会飞?”
赤银早就被独朽收到背后,它像是有灵性般听到自己的名字,抗议地上下蹿。独朽笑道:“不怪我啊,不是我不会御剑飞行,实在是……哎呀!它不愿那与我何干?哈哈哈。”
从未想过明明很是顺利,却在金鸡山犯了难。
“你自己去吧。”景幽佳说。
于云间叹了口气:“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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