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凤把豆腐切成均匀的薄片。御用烧锅匠“呼哧呼哧”拉着风箱。

见油烟飘起，胡玉凤把豆腐一片片下锅，用筷子小心翻动着。

不一会儿豆香混合着油香就从厨房飘了出去。

堂屋炕上的秦小琴抽动鼻子，下炕穿鞋。

“妈，你炸啥呢？”秦小琴凑过来

“往后站，小心油崩着你……”胡玉凤翻动着豆腐，提醒闺女。

秦小琴凑近瞧了瞧，灵机一动道：“妈，你给我炸点土豆片吧？”

“咋做的？”胡玉凤闻言问道。

“就是土豆切得薄薄的，放油锅里炸的脆脆的，撒上辣椒面和盐拌匀就行了，可好吃了……”孕妇一说二要吃，此刻口水恨不得三尺长。

“行，那你切好了我给你炸……”胡玉凤爽快应了。

秦小琴不想自己动手。天冷，土豆就是个冰疙瘩，拿在手里手都要木了。

她左右看看，母亲忙着炸豆腐，老太太忙着烧火，没人有帮她的意思。

她只好不情不愿的捡了两个土豆削皮。

“多削两个，还有钰钰和树树呢。”胡玉凤见她只拿了两个，又强调道。

“手冻死了，想吃等她妈回来给做去……”秦小琴才不想多削，这两个手都要冻掉了。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还是个当姑姑的，就只想着自己吃……”胡玉凤生气。

老太太瞅了瞅拉着脸的孙女道：“给我吧小琴，我削皮。”

秦小琴闻言立马把土豆筐塞给老太太，拉着脸抱着胳膊看着。

老太太慢悠悠削了皮，指着土豆道：“你切一下，我切不来你说的那个……”老太太不是真切不来，实在是怕万一薄了厚了的，孙女又要骂她。

秦小琴拉着脸拿过土豆，一下下切着片。

胡玉凤炸完豆腐等了会儿，见她都切完了，拿过来开始炸。

按照小琴说的，胡玉凤炸到两面金黄捞出来控油后，倒了一半土豆片到小盆里，递给闺女：

“你想吃啥味的自己调……”怀着孕呢，口味自己也摸不准。

秦小琴这才舒缓了脸色，接过盆子往里加调料。

胡玉凤看她倒辣椒不要命的架势，眼角直抽，忍不住劝道：“你怀着孕呢，少吃点辣椒，吃多了对孩子不好……”

秦小琴就想着一口，才不听她妈劝。胡玉凤只能劝自己眼不见为净。

她冲着门口喊：“钰钰，树树，来厨房……”

两个小孩本来在西屋玩，听见奶奶叫，秦钰给弟弟穿好鞋子，自己也穿上，噔噔噔跑过来。

“奶奶，你叫我们了？干啥呀？”秦树问。

秦钰打一进门就看见姑姑端着个盆子吃，不过她没言语，此刻也看着奶奶。

“我炸了土豆片，叫你俩来吃。来，先尝尝，看要不要加辣椒和盐。”

两个小孩各伸手拿了一片送进嘴里，“咔嚓咔嚓”嚼了。秦钰对奶奶点头：“好吃，奶奶你也吃。”

吃了几片，两个孩子见秦小琴的土豆片红艳艳的，便也要加调料。

胡玉凤往里加了少许的辣椒和盐，上下翻动几下，递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先给了老太太和胡玉凤一人几片，这才捧着薯片吃的津津有味。

*

下午秦文礼三人从集上一回到家，两个小孩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等他们卸下东西，上炕暖着。两个孩子端着碟子神神秘秘的过来：

“妈妈，爸爸，请你们吃好吃的……”

“哟……这是啥？你们哪来的？”

杨秀捻起一片问道：“我奶奶炸的土豆片，可好吃了，你们快尝尝……”

两人对视一眼，伸手放进嘴里，随着咔嚓声，辛辣焦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确实挺好吃，两人又不约而同拿起第二片。

“给你喜子姨吃了吗？”杨秀想起喜子问道。

“吃啦，我先端给喜子姨姨的，这是爸爸妈妈的……”秦钰牢记妈妈的教导：有好吃的要先紧着客人。

所以她把剩余的分了两盘，一小盘先端给了喜子姨，另一盘才给了父母。

“真乖……”杨秀忍不住挼了一把女儿的脑袋。

秦钰拉开妈妈的手：“这是芳芳姐给我扎的新发型，妈妈你不要弄乱……”

杨秀看着小丫头前后四个冲天辫，忍不住咧咧嘴：“行，行，不动了……”

*

夫妻俩尝尝新鲜就停手了，两个孩子只当父母不爱吃，乐颠颠端着剩下的坐一边吃去了。

杨秀心里琢磨一番，对秦文礼道：“你说做个麻辣味的麻花咋样？”

不愧是一个被窝里的夫妻俩，秦文礼瞬间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小麻花裹上辣椒面？”

“也不只是辣椒面，我闲了试一试，看看好不好吃……”

等手脚都暖过来，杨秀下炕往厨房走。

厨房里胡玉凤已经活好了面，就等着杨秀来擀。

杨秀顺手接过，胡玉凤拿了两个土豆一边削皮一边问道：

“今儿生意咋样？”

“挺好的，妈。天好，集上的人也多，我们带去的面都炸完了。钱我装着呢……”

杨秀停手准备掏钱。胡玉凤阻拦道：

“你先装着，吃完饭再给我。这会儿我也没地方装……”

杨秀闻言便继续擀面，顺便给婆婆讲摆摊的事情：

“今儿又是古奶奶第一个买，我给多装了两把……”

胡玉凤专心听着，不时点头赞同。

“妈，我吃了你给钰钰做的土豆片。你说小麻花能不能也做个麻辣味的？”

胡玉凤闻言抬头看了眼认真擀面的儿媳妇，心里感叹：人才啊，全家都吃了，咋就人家想到这个了。

对于满心都是研发新产品的媳妇胡玉凤能怎么办？当然是鼎力支持啊！

胡玉凤声音慈祥：

“你放心试，尽管试，缺啥就让文礼去买。好吃的话咱又多个新品种……”

“好的妈……”得了婆婆支持，杨秀心里也有了底。

*

晚饭是手擀汤面。

秦小琴一口气吃了小半盆土豆，此刻胃不仅涨，还烧呼呼的。

杨旭劝她少吃点面，还给劝恼了。他转头脸色不好地坐下，端着饭埋头吃。

胡玉凤瞧着闺女刚来一天就这作样，心下发愁。

可真真发愁的事还在晚上。

怎么睡！

家里就三个炕是常住人的。

堂屋炕最大，住着胡玉凤两口子。西屋是秦文礼四口。进门的小屋是老太太和喜子。

秦小琴两口子睡哪？

胡玉凤想了想：“你，喜子，你奶咱们四个睡堂屋，你爹和杨旭睡你奶那屋？”

秦小琴不乐意：老太太身上一股子老人味，杨旭肯定不愿意睡。但这话不好说出来，只好摆着脸色给她妈看。

胡玉凤能气死：“那要不换一下，咱们四个睡你奶那屋，杨旭跟你爹睡堂屋？”

秦小琴还是不乐意：她也不要睡老太太屋里，再说了，那小炕能挤得下四个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胡玉凤气道：

“那要不我跟你爹出去找地方，把堂屋腾给你们？”

秦小琴眼睛闪了闪，杨旭赶紧拦了：“咋能让您出去，咱们挤一挤就行了……”

怎么挤？

还是秦文礼看不过眼，道：“妈，堂屋炕大，你和秀儿，小琴还有两个孩子睡。我爹和杨旭跟我睡我们那屋吧……”

秦小琴闻言仍是撇了撇嘴，也可知道这是最优的方案的，也没有再闹腾。

胡玉凤和杨旭都松了口气。

堂屋的炕是大通炕，睡六七个人没问题。

因着姑嫂不和，胡玉凤便把闺女和儿媳妇隔开。

好在一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天也是个好天，秦文礼早起和秦生田磨豆腐，喜子帮着杨秀做饭，

胡玉凤一时没活干，便拿了针线出来。

秦小琴依旧在炕上围着被子坐着。此刻就问她是做什么。

胡玉凤便道：“你哥每日骑着自行车来来去去，膝盖最容易受寒。我准备用点旧棉花和兔毛给做个护膝。”

秦小琴闷闷：“妈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啥都想着我哥，咋不知道给杨旭也做个……”

“我能做，你问杨旭带不？他要带我就给做……”胡玉凤反问。

那肯定是不带的，杨旭就看不上这个。

但秦小琴心里还是不服气：“她们就是摆个摊，能挣多少钱。妈你还给他做护膝，让杨秀给做呗……”

胡玉凤觉得自己和闺女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咋回事儿嘛，以前有说不完的话，这会儿句句听着刺耳。

殊不知秦小琴也憋屈：咋回事儿嘛，以前两人一起蛐蛐秦文礼和杨秀。现在不仅不配合，还禁止她蛐蛐！！！

见母亲像是被秦文礼一家洗脑了一样，她就很烦！

还有杨旭也是，大早上冷冬寒天的，不在炕上捂着，非得跟着去磨豆腐。

瞧着吧，万一手冻了自家婆婆还得叨叨。

*

抛开秦小琴不谈，秦文礼还挺喜欢杨旭这个妹夫。

虽说是城里人，养的有些娇贵。但他干活有眼色，上手快，而且和自己一样爱看书。

此刻杨旭也不嫌冻，跟在毛驴后边转着圈和秦文礼就聊得火热。

秦生田也听不懂，只在旁边抽着烟瞧着远处。

“哥，你们摆摊是天天去嘛？集上的摊子被人占了咋办？”

“占了就抢回来么，我们也被占过一回……”

秦文礼把那人是怎样霸道，自家母亲又是怎样果断出手一顿描述。

听得杨旭倒吸一口凉气：哎呀，摆摊也这么凶险呢！

秦生田闻言几口抽了烟，用脚碾碎了烟头。

心里过了一遍最近和村上老头子们的对话，嗯，也没说啥不该说的。

他利索起身提起两桶豆浆回家。

吓死个人，这老婆子也太彪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