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斗里的小心思并不为驾驶员秦文礼所了解。他耳侧全是“蹦蹦蹦……”响声，一路平安无事驶到出租屋。

院外已经停了几辆三轮车了，此刻院外几人闻声看过来，就露出了笑容。

等停好车，杨虎子和魏萍夫妇已经迎了上来。杨虎子碍于男女有别，拉着秦文礼的手笑着寒暄。魏萍和她的女儿杨雪一人一边，把陈秀莲和胡玉凤一一搀扶下来。

“我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让浩子在路口看着，果然就到了……”魏萍亲热地一手拉一个亲家母，笑道：“她大伯娘可是稀客，小琴就盼着你们呢……”

陈秀莲也笑得真诚：“可不是，小琴结婚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哎呀，那天杨旭一进门，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我就想着你们两口子人这么好，那肯定是盼啥有啥，这可不就儿女双全了！”

魏萍偶尔从媳妇儿嘴里了解的大伯娘都是面善心恶的，竟不知她如此会说话。闻言也笑道：“那以后可要多多来啊，你们都是小琴的亲人，亲人多走动才好呀！”

说完，又拉着胡玉凤的手边走边道：“多亏了你和文礼那天催生，第二日就有了动静，赶紧去了医院，小琴也没受多少罪，半夜就生了。我一见孩子就说都是你外婆催生的功劳，长大可得记着孝顺你！”

漂亮话谁都爱听，胡玉凤乐得合不拢嘴，拍了拍魏萍的手道：“我就是临门一脚，要论功劳还是你照顾得好！”

两人笑呵呵捧着对方，一时也和乐融融。

*

进了院子，魏萍便把几人让进堂屋坐着歇歇。这也叫“散气”，因为这年头坐月子讲究不能透风着气，而从外面来的人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外面的寒暑气。外人要看产妇和小孩，就要先在外间坐着等身上气散了再进去。

胡玉凤看了眼小琴所在的里间，只见和堂屋相接的门被布帘子遮的严严实实。屋子里偶尔有小孩子哼唧的声音，一行人就不由自主地伸着脖子朝里间张望。

胡玉凤四周打量，就发现今日来的宾客除了自家人，再就是杨虎子亲哥嫂和魏萍娘家人。

她略一思忖也知道，小琴这胎到底是违背国家政策的，怎么可能大操大办，便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妞妞抱着一包小饼干“噔噔噔”跑进来，献宝般给魏萍看：“看，我舅舅给我买的……”

魏萍摸了摸她的两个羊角辫，笑道：“你外婆来了，你咋都不问人？”

妞妞害羞地转过脸，奶声奶气喊道：“外婆，舅妈……”

胡玉凤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摩挲着后背，柔声和她说话。

坐了一会儿，喝了杯水，魏萍便笑着招呼道：“走吧，亲家母，去看看你的大外孙子……”

*

魏萍轻手轻脚地掀起里屋的帘子，对众人招招手，一众女眷便鱼贯而入。

里屋光线有些昏暗，本来不大的窗户蒙着白纸，和窗户相对的炕上还围着一圈帘子。

秦小琴头上戴着布帽子，本来俯下去的身子见众人进来便直了起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胡玉凤还没说话，陈秀莲笑着道：“快别那样坐着，以后背疼……”她几步上前扯过一床被子垫在墙上，对秦小琴道：“靠着被子，伸直腿，要不以后腰酸背疼……”

秦小琴依言靠上做好，这才一一问候，到刘荣的时候她明显停顿了下，杨秀便接话道：“这是你文庆哥媳妇儿……”

秦小琴顿了下，又笑道：“嫂子也来了……”

“哎……我从进门就听说小琴你是个美人，今儿一见果然好看，这孩子也必定向你一样好看……”刘荣笑着夸道。

秦小琴笑了笑，道：“哪里，嫂子说笑了。”

胡玉凤一进门见闺女红光满面白白胖胖，就知道她被照顾得极好，此时心神都在炕上的小豆丁身上。

才十天的孩子，此时正眯着眼睡得踏实。小脸上还有胎皮没有褪干净，瞧着又粉又黄的，不算好看。

魏萍笑道：“有点黄疸，但医生说不要紧，多喝水，半个月左右就能退下去……”

胡玉凤便知不是自己的错觉，但隔辈亲隔辈亲，胡玉凤此刻看哪里都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这孩子就把她的手指虚虚圈着，胡玉凤心像是陷入一片柔软。

秦小琴指着孩子身上的小夹袄道：“妈你瞧，穿的是你做的小夹袄，大小刚好。”

胡玉凤这才注意到孩子的穿着，便笑道：“合适就好，还是你嫂子看着裁剪的，我好多年没做过这么小的，手都生了……”

秦小琴看了眼杨秀，不自在道：“谢谢你了……”

杨秀哪敢当她的谢，闻言差点摆手摇头三连拒。又想起在人家家里，只好扬起笑脸道：“客气啥，你要喜欢我回去再给孩子做几件。”

魏萍可是知道自家儿媳和娘家嫂子的不对付，就怕此刻小琴冲口而出一句“我才不喜欢。”

便在小琴张嘴前赶紧接话道：“哎呀，那咱们小宝有福了，以后衣服有着落咯……”

杨秀闻言也松了口气，笑了笑没再说话。

几人轮番看了孩子，杨秀便以看周围环境为由，请了陈秀莲和两个妯娌出来，给胡玉凤母女二人腾个说话的地方。

*

见人都出去了，胡玉凤便问道：“你身体恢复咋样？”

秦小琴懒散的瘫着，闻言道：“还行，就是憋在屋里无聊的慌。”

“这只能硬熬了，为了自己身体这一个月怎么都得熬过去，能坐住的话最好坐满42天再出去……”胡玉凤细细叮嘱。

秦小琴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胡玉凤见状皱眉：“跟你婆婆关系咋样？”

“就那样么，一天四顿的吃，让放点辣子非不，我这嘴里都要淡出鸟了……”秦小琴抱怨。

“那也等忍住，你还奶孩子呢，吃多了辣椒不光孩子受不了，你以后胃也难受。你婆婆是过来人，不会害了你，你听她的没错……”

秦小琴皱眉：“知道了妈，我就是心里烦，我公公婆婆也是，你们也是，一个个都只顾着孩子，不替我想想……”

“孩子不是你要生的吗，你又发什么疯？再说先是你儿子才是你婆婆孙子，我们顾着孩子还顾出错来了？”见闺女表情恹恹，她缓了语气劝道：“就一个月，这都已经十天了，看着孩子很快就过去了，你放的好好的，别没事非找事。还有，有了小的你也别冷了妞妞，她都三岁了，别伤了孩子的心……”

“小小的人有个啥心，过两天就忘光了……”秦小琴满不在乎。

“那你小时候我打你，你咋到现在还没忘？”胡玉凤反问道。

秦小琴一时无语，只好应付道：“知道了妈……”

*

烟囱里细烟袅袅，一掀锅盖，肉香味便扑鼻而来。

杨旭和秦文礼几个忙着支桌子，杨秀和李兰花也挽起袖子加入做菜队伍。

杨雪不好意思笑道：“你们今儿可是贵客，咋能让你们帮忙……”

杨秀一边装菜一边笑着回道：“什么贵客不贵客的，都是自家人……”

刘荣见两妯娌都忙上了，便也过来帮忙上菜。

杨家本家的几个媳妇子手艺甚是不错，三下五除二，四凉四热外加一人一碗鸡血面就已经上桌了。

胡玉凤刚从里屋出来，就见魏萍端着饭菜送了进来，瞧着清清淡淡的，肯定是月婆子的。

她站住顺手接过：“我看着她吃，你快忙去吧。”

魏萍确实还要招待院里的客人，闻言感激地笑了，把盘子递了过去。

“吃吧，特意给你做的小灶，肌肉都是挑的没骨头的……”胡玉凤端起碗试了试温度，拿过毛巾垫在碗底递给秦小琴。

秦小琴嘴上抱怨饭菜清汤寡水，手却实诚的接过碗筷，一口接着一口吃的头也不抬，看得胡玉凤都有些饿了。

满满一碗鸡肉烩菜就着两牙烙饼子下肚，秦小琴擦擦嘴，放下碗，出了一身热汗，有些困了！

胡玉凤瞧着口是心非的闺女，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和孩子歇着吧……”便端着空碗出去。

魏萍眼尖赶紧过来接了过去，又把她推到主桌坐下，杨虎子赶紧递上筷子，开席。

*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罢席未散，几个年龄大的起哄让杨虎子喝酒，杨秀几人便收拾了一张桌子，让他们尽情喝。

胡玉凤见几个媳妇帮着收拾桌上的东西，便在旁边等着她们收拾完，招呼她们一起进屋跟小琴道别。

秦小琴正在打瞌睡，见众人进来又忙打起精神。

几人纷纷上前，说了些叮嘱的话，便先出了门。

杨秀见嫂子出去，这才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压在孩子胳膊下道：“这是我和你哥的一点心意，留着给孩子买件衣服……”

也不等胡玉凤和秦小琴回话，她笑着转身就出去了。

秦小琴还在发愣，就见亲妈又掏出五十块钱道：“你嫂子跟你哥这钱也没跟我说，给了就拿着吧，是他们的一片心意……这五十是咱家里给孩子的，你要真有心……”

算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干啥。她摆摆手：“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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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吃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