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并不算大,不乘坐马车,只需走半炷香的时间便能抵达蛇山。
庄时念原本还提心吊胆,但看祝昱清并未因方才发生的事而生气,这才慢慢放下悬着的心。
她走在前面,眉宇紧皱,神情被情绪左右。
许是因为传闻中的祝昱清性情多变,也许是因为她的确没办法立刻托付真心,以至于她想变着法子试探。
但一次又一次被戳穿心思,也让她觉得所做一切皆没必要。而她对于祝昱清而言,恐怕也是愚蠢至极。
看庄时念几次险些被绊倒,祝昱清将怀中锦囊取出,里面有一枚刻了字的木牌。
“你们想找的人姓甚名谁?”
祝昱清随口一问,前面的庄时念身体僵住,她脚步稍加停顿一阵,转身望向祝昱清,“翟珅。”
祝昱清默念一遍,他倒是从未听闻西域还有这么一个人。
将手里的木牌抛给庄时念,等她愣愣接住,祝昱清才继续,“拿着它,等我和阿雪到了蛇山,你便带着木牌在在集市走一圈。”
庄时念疑惑,“走一圈?”
祝昱清,“若有人找你,你便告诉那个人,这木牌的主人在蛇山。”
庄时念恍然大悟,京城中有西域的奸细,西域里有京城的人,这都是极为平常的事情。
何况,即便在西域待着的并非是京城中人,也是祝昱清的人脉。能在朝廷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他,又怎会在西域一个人也不认得。
去往蛇山的路上,除了形状各异的植物外,什么都没有。
祝昱清,“你对这儿可熟悉?”
沈景雪摇头,祝昱清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对这人在短短几日内就能恢复记忆抱有希望。
眼看蛇山将到,庄时念朝隐约露出一部分的山腰指了下,“大人你看,那儿便是蛇山山腰。”
祝昱清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既然如此,你不必再往前走了。等有人将木牌带走,你便去将找卫廷霄。”
庄时念,“是。”
庄时念不敢耽搁,哪怕以她现在所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山腰。
祝昱清走上去,便看到守在蛇山的人。
那些人不超过二十人,但每人手中都有弓弩,若是被射中,恐怕不死也会跌落山崖摔成重伤。
将沈景雪拉到身后,祝昱清朝还在同人举杯痛饮的人堆里走去。
守在蛇山的那些人,听到一旁有脚步声,视线纷纷移过去。
相貌丑露无比,眼角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最先认出祝昱清。他将手里的酒放下,起身打量一番祝昱清与他身后的人。
确定祝昱清只带了一个人过来,男人满脸不屑,一时间信了这几日听到的说辞。
一旦想到祝昱清被燕国皇帝赶了出来,男人就忍不住嘲讽,“祝大人,当初在青寺镇办的案,我们远在西域都知晓了,那案子断案很有自己的个性。”
其他人一听男人这么说,也纷纷意识到今个儿来的可不是普通人。他们紧随着男人站起来,看向祝昱清的眼神中都带有嘲弄。
男人沾了油脂的手抬起,他肩上的毒物像是嗅到了味儿,一拥而上□□,“我听说祝大人在那杀了数十人,还都是衙门的官员。”
说到这儿,男人话锋又一转,语气轻蔑,“眼下不应当称你为祝大人,毕竟,你已经被燕国皇帝给抛弃了。”
祝昱清轻笑,“青寺镇办案一事,我即便是将整个衙门里面的人都杀,也不会出事,毕竟背后有人撑腰。”
见男人脸上变了神色,祝昱清朝他靠近一步,“你说整个衙门是如此,更何况别的地方。”
视线落在男人肩上的毒物,祝昱清皱了下眉,“对了,刚刚忘了提醒,你思索这些事情,倒不如多想想分给我的城池会不会被鲜血染透。”
看祝昱清神情,男人最先想到的便是他厌恶毒物。但在将刚刚那番话在心中过一遍时,脸色的愠怒再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是**裸明晃晃的威胁,城池被鲜血染透,除了这人要在西域大开杀戒,还能是指什么?!
祝昱清同男人四目相对,比起脸上已经有了愠怒的男人,他显得格外平静,“毕竟,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也要小心。”
男人恨得牙痒痒,心里虽很想杀之而后快,但弟兄们的性命都在自己一人手中,还是忍了下来。
看出男人眼下只是口头上同他不对付,心里并不打算同他动手,祝昱清便径直朝里走。
山腰处只有一个洞口,若壁画真在这儿,那便只能是在洞口里面。
男人见祝昱清靠近,紧皱的眉头还没舒缓,就看狂妄自大的人将堵在洞口处的桌给掀了。
摆放在上面的酒水饭菜,无一例外全部滑落在地。掀桌的人身上倒是没沾上菜渍,他们站在旁边的没能幸免。
男人再也忍不住,他顾不上什么有人特地吩咐过不能动手,伸掌就要落下去。
但手还没拍下去,掌心就被一支箭擦过,手心传出的阵痛感让他倒吸一口气。
站在四周的人尚且不清楚箭从何处射出来的,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环顾四周。
但偌大的地方,想找到藏起来的人可并不容易。男人咬紧牙关,撕破衣裳简单给自己包扎两下后,才瞪向祝昱清,“你设了埋伏?”
祝昱清看了眼扎进石缝中的那支箭,上面刻了一个字,同他交到庄时念手中那块木牌上的字一模一样。
男人等不到回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支箭。这一看,男人心里的不满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解。
若他没有记错,西域有一人恨极了祝昱清,而那个人便是擅于用箭的裴朝言。
这支箭刻着“裴”字,是谁射出来的不需要再想。
男人示意旁边的弟兄不要轻举妄动,裴朝言既然不想出现,那没有谁能将他找出来,起码他们是没有这个本事。
看男人也算是被裴朝言拦住了,祝昱清继续朝里走。
沈景雪跟在祝昱清身后,快要走进山洞时,他朝远处的一棵树上看了眼,上面坐着一个人。
山洞内摆放了不少烛灯,走进去能看清四周模样。
他既然进来了,就做好了短时间内不离开的打算。
担心沈景雪会跟不上他,祝昱清步伐放慢许多,“在卫廷霄赶到之前,不能离开这儿。”
沈景雪顿了顿,心里有疑惑。既然外面有人用箭为他们开路,为何离开成了一道难题?
朝山洞深处走了一阵,他们才看到刻在山壁上面的壁画。
壁画下摆放着不少工具,不需要伸手去触碰也能看出来,上面的碎屑还偏新,一看便是这几日又刻过了东西。
再看壁画,上面的人不像人,蛇不像蛇,不知是敷衍了事所刻画出来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祝昱清只觉得荒唐,外面人所信仰的蛇山里的神明根本不存在,就连这座蛇山都是假的。
这儿之所以众多人把手,不让人进入,恐怕是因为这儿的壁画不过是虚假的,是被编造出来的谎言。
沈景雪同样失望,他本以为这儿的壁画会很不一样,但没想到上面比不过书中所描绘的万分之一。
失去点点希望的同时,一个想法从心底出现,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也变不成真的。
哪怕这儿不过是一个谎言,祝昱清还是多留意了一阵身旁人的神情。
看沈景雪不过是同他一样有些失望,这才找了稍微干净一些的地方坐下。
山洞内并非是密不透风的,上方有一道极大的裂缝,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天。
祝昱清屈膝而坐,他单手撑着下巴,望向紧跟着坐下来的人,“你啊,还是说不出哪怕一个字吗?”
沈景雪垂在身体一侧的手轻攥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面前的人会突然问与这有关的话。
祝昱清只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平日里他的确喜静,但真到了需要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谁都不开口说些什么,还真有些奇怪。
只短暂想了会儿闲事,祝昱清便又思索起墙上的壁画。若是让西域百姓知晓此事,恐怕西域会大乱。
攻心可以使敌方最快瓦解,但百姓信仰崩塌带来的可不仅仅只是失去对西域的信任,他们还极可能丧失活下去的希望。
西域是敌不错,但要西域所有百姓为他们有权势的人陪葬,这样做同其他蛮夷之地又有何区别。
沈景雪稍稍扭头,便能看到祝昱清已不自觉皱起眉。
眼前的人虽亲口说什么自己杀人不眨眼,但手上又真正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呢。
他相信祝昱清并非是滥杀无辜的人,只认为死在他手底下的人,皆罪不可赦。
想到这儿,沈景雪缓了口气,尝试同他说话,“你……”
听到旁边有细微声音传出,祝昱清愣了一下。他看向沈景雪,略显惊讶,若不是山洞内只有他们二人,他都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眉宇就眼前的人用手轻轻抚平。
沈景雪,“不要……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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