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宋杯雪下了山,天边黯淡下来,已是到了暮时。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些什么,各自心怀鬼胎,想着自己的事。
漼浔想着祭奠母亲后不久便要回京城,不如将宋杯雪一同带去。只是该如何说这件事呢?
“漼姑娘,你要到何处去,我可以将你送到再回家。”宋杯雪开了口,眼睛直视着前方不敢看她一眼。
“我与绪风说好了,在城外破败寺庙会合,你将我送那儿便好。”漼浔正沉浸在如何带宋杯雪走的想法,突然听到他问,便拖着时间让他再送自己一遭。
“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怎都是如此,一个两个来我家养伤避难。”宋杯雪没好气的回复道,随即从一旁捡起了一片落叶,轻轻吹了起来。
不过片刻,一匹小马驹便蹬着马蹄来到了此处。
漼浔微微惊愕起来,宋杯雪难道不是宋氏之子,理所应当有座府邸才对,怎如今住的是破庙?
“你……你家在城外那座寺庙之中?”
宋杯雪拍了拍小马驹的马背,示意着漼浔坐上来,后又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你家不是有一座宋宅吗?”漼浔嘀嘀咕咕问道,心里疑惑着,莫非是重生回来后发生了什么变故?
“家父生前被冤枉下了狱,母亲又多年疾病,这才把宅子卖出去换了银钱用来治病。不过现下,她也随父去了。”宋杯雪向她解释着,眼底却是极尽落寞。
没想到这个时候,宋杯雪的父亲已经死去,而母亲常年需要抓药续命,最后也死于病痛。
只是在那京城的宋宅,可谓是气派许多。
漼浔心下了然,坐上了那小马驹,被宋杯雪牵着前往了城外。
沿路淅淅沥沥,又忽地下起了下起了小雨。
宋杯雪从小马驹的马背后方,拿出了一把油纸伞,撑开,递给了漼浔。
“漼姑娘且先打着,寺庙就快到了。”宋杯雪微微颔首,继而又牵着那小马驹往前走了起来。
等再次看到那座破败寺庙之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枝头,寺庙中的油灯形成一个光点。
漼浔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绪风。
“漼姑娘,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您要食言……”绪风张望着,见小马驹离寺庙越来越近,向前跑了几步说道。
“放心,我有把握能回来。”漼浔将腰间的灵渊剑卸了下来,递给了绪风。
绪风接过剑,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宋杯雪,他正将小马驹拴在寺庙内的柱子上。
“这位是?”
“这间寺庙的主人,宋杯雪。”漼浔回应道,随即走进了那寺庙之中。
绪风一看,跟了进去,走至宋杯雪面前,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宋大哥,原来这里是你的地方,我看这儿什么都一应俱全,就在那供奉中放了些碎银子,自作主张的烧了些热水。”
宋杯雪看着这寺庙里一切都不符合之前的摆放位置,眸子沉了下来。他这人,一向不喜别人动他的东西。
“你们一会儿喝些热水暖暖身子,便离开吧。”
漼浔倚靠在火堆旁,透过火光跳动的影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宋杯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怎么了吗?”
“我好不容易带你回来,只让我们待一小会儿?你这人,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漼浔假意摇了摇头,乘了一碗热水喝了起来。
只见宋杯雪面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回应道:“漼姑娘对自己的手下太过放松,丢些碎银子就可随意扰乱别人的居住地,这样便是……近人情了?”
漼浔有些惊讶宋杯雪的唇舌反击,不再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宋大哥,这只狗应当是你的,我已经替你医好它,便不必麻烦你再四处寻医了。”绪风听见了宋杯雪的话,有些委屈指了指躺在杂草堆上睡得十分香的小狗。
宋杯雪微微一愣,蹲了下来摸上小狗的身体仔细查看着。
“小果儿之前确实受了伤,此次上山采药便是为了救它,多谢小兄弟救助,既然如此,那二位自便。”
他没说什么,小狗确实渐渐好了起来,在它受伤之后,整夜整夜睡不下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却睡得这么熟。
漼浔看他如此摸样,轻笑出了声,叫着绪风在寺庙门外把风一阵。
绪风很是听从,只道一声“是”便走出了寺庙,还贴心的关上了那扇即将掉落的门。
“宋杯雪。”
漼浔唤了声,见他扭头看向了她,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住在这个地方,身上又没有武功,一只小马驹,一只小狗便要过了今后的日子?”
宋杯雪不解问道:“漼姑娘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想为你的父亲鸣冤?”
宋杯雪听到这话又背过了身子,他并非是不想鸣冤,若县令高官当真深明大义,便不会放任此乱象横生,一年一岁,有多少冤死的人。不是他们不愿,而是县令欺人。
江南此处是景国南边的一个小县,名为溪川。县令借着山高路远,京城内的人不会追查自此,行了许多便利。
漼浔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拉着宋杯雪一同坐在那火堆前。
“我可助你鸣冤,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宋杯雪瞳孔微缩,不解问道:“漼姑娘,你这是?”
“我是溪川梅府的主人,亦是景国漼尚书之女漼浔,这个身份,可足够主持公道?”
漼浔看着宋杯雪的反应,他面上从失落到惊愕,唯独没有欣喜。
“在下需要答应什么条件?”宋杯雪直视着漼浔,眼底毫无波澜问着。
“与我成亲。”漼浔道出了自己的心思。
前世便有一段缘分,不过是死后鸳鸯,如今倒不如将这桩婚事提上日程,也好回了京城挡住继夫人的鬼点子。
宋杯雪眼底一片凄凉,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厉声说道:“今夜我在这边,姑娘便与那小兄弟在火堆那边,明日天一亮,还请离开。”
“你不答应?如此好的买卖,既能为你父亲伸冤,又能获得一美貌的娘子,对你来说并无什么害处!”漼浔看着宋杯雪指的那一小块休息地,不解问着。
“多谢姑娘好意,在下不愿将婚事作为利益筹码,只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宋杯雪微微颔首,面上的表情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漼浔眨了眨眼,不再言语,只是叫着绪风进来休息,看着宋杯雪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没有注意到宋杯雪微微颤抖着的手指。
宋杯雪拒绝了漼浔,扭过身盖上了整座寺庙里唯有一件的披风。只是眼下情绪不明,他记得漼浔。
不只是今日相逢,而是很早之前的缘分。
风餐露宿,在这破庙之中,不过是多了个遮风挡雨的屋檐。
熹光微亮之时,漼浔从梦中醒来,梦里那个黑漆漆的棺木,让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她缓缓直起身子,披在身上的披风从上身滑落。
漼浔拿起了那披风,仔细观望着,见宋杯雪还在睡眠中,轻轻摇醒了绪风。
“将他捆起来。”漼浔小声凑在绪风耳边说道,绪风听后立马找来了麻绳。
宋杯雪睡得很是安稳,自己被绕了许多圈都未曾发现。
漼浔轻声笑了笑,亲自乘来了水放在了横置火堆上的架子上。
等待着宋杯雪醒来。
“呃……”宋杯雪的声音传来,坐在火堆边快要睡着的漼浔抬起了头,看着宋杯雪躺在那草堆上,不停的挣扎着。
“别动了,绪风捆绑的很是结实,再怎么动都不会挣脱开的。”漼浔调笑着站起了身,蹲在了宋杯雪面前,看着他说道。
“漼姑娘,你到底要如何?我昨夜里救了你,如今是要恩将仇报吗!”宋杯雪皱起了眉头,言辞有些凶狠问道。
“正是如此,我还想请你帮忙,作为回报,我可以许你冤情得了,北上为官。”漼浔伸手,触摸上了他的眉头,轻轻为他抚平。
“宋杯雪,第一,你可以替父报仇;第二,你可以入宫为仕;第三你可以……有一个美貌与武功并身的妻子。”
漼浔缓缓道来,手指从眉眼处滑至鼻尖。
他鼻尖有一颗小痣,为整张脸更添了些美。宋杯雪生的好看,剑眉星目,皓齿红唇,不似上战场的将军,亦不像京城朝堂的相国,有一种独特的风格。如此说来,倒也不算亏。
“漼姑娘,还请先将我放开。”宋杯雪全脸通红,耳尖也漫上了丝丝红意。
“绪风!”漼浔朝外喊了声,绪风了然,从袖口中拿出一枚飞镖直直朝那麻绳扔去。
宋杯雪闭上了眼,以为那小男孩要将自己杀死似的,满脸赴死神情。
过了片刻,想象中的痛并未出现。他才站起了身,认真同漼浔说着。
“漼姑娘,我知你苦心,但成亲是大事,你不能随意找来一人便轻易托付……”
“你怎知,我是轻易托付?宋杯雪,你生的好看又贴心,我喜欢如此好看的男子,也喜欢细致入微的人。而且,说不定咱们前世有一段缘分呢?”漼浔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看着地上的披风说道。
宋杯雪心下一颤,一同看向了那披风,他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
“绪风,替他收拾行囊,跟我们一起前往梅府。”漼浔看着还犹犹豫豫的宋杯雪,直接下令绪风道。
绪风越过了宋杯雪,看着一寺庙的物件,不由得有些为难。
“宋大哥,还是你前来,挑选一些要带走的东西,我不知道哪些是你最为重要。”绪风苦着脸看向宋杯雪。
宋杯雪跨着步子走向前,从一处隐秘的角落,拿出了一方木匣,雕纹精细,一看便不是普通的木匣子。
“此件便足够。”宋杯雪拿着匣子走至漼浔面前,看着她已不再是别扭神情,而是恢复之前那样,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出了寺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宋杯雪牵来了小马驹,又将小狗放在了马背上。
“这是一直以来陪我的小家伙,马驹叫小花儿,狗子叫小果儿。漼姑娘,我带去你所说的地方,应该没问题吧?”
漼浔摸了摸马背,它的毛很是柔顺,昨夜里还驮着她,让她免了行路之久的苦。
“当然没问题,梅府的人定会将它们照顾的很好。”
宋杯雪这才没说什么,跟着她前往城内,她所说的那个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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