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溪川城,就像重游故地般,漼浔与这个阔别了许多年的地方惺惺相惜。
这是别人不在意的地方,是她最想要到的地方。
梅府很是气派,在母亲梅灵死后,依旧是溪川城最富丽堂皇的府邸。
江南风韵,江湖义士。江南一带,到处流传高手如云的传说,若是母亲梅灵当年没有一同前往京城,是否已经嫁与真正爱她的人,过着她想要的那种生活,而非为了后院之事凄惨死去?
“漼姑娘,昨日马车抵达城中,您就没有前往府上,如今可要直接回去?”绪风仔细询问着。
最近几日,他们从京城回到这里专门祭奠母亲,漼浔不愿与父亲一同。自从再次醒来之时,她便下定决心要查清母亲的真正死因。这件事,定与漼府脱不了干系。
“继夫人到了吗?”漼浔问道。
母亲死后不过三年时间,漼父将府中妾室抬为正妻,不过就是图继夫人母家的权利。继夫人爱慕漼父,心甘情愿下嫁,纵使前世机关算计,也抵不过死的结局。
“继夫人昨日暮时到了府上,不过漼公子与漼二姑娘都没到。听来报的小厮说,行至半路途中,漼二姑娘身子不适,漼公子陪着又回了京城。”绪风应声回答道。
漼浔点了点头,继而目光转向正在喂小花儿吃苹果的宋杯雪。
“前往府上,定要喊得大声些,让他们二人都知晓我回来了”
绪风恭敬道了声“是”,后牵着马驹与小狗先行一步。
“宋杯雪,就要见岳丈了,是否会紧张?”漼浔笑看着全身不自在的宋杯雪,调侃说道。
“漼姑娘,别这样说。”宋杯雪手中没有牵马的绳子,手放在穿着的长袍边,不知该做些什么,显得局促又紧张。
“走吧,绪风已为我们探了风。放心,我说的事,定会帮你完成。但还请你帮人也帮到底。”漼浔走上前,手捻着宋杯雪的衣角,一同走进了梅府。
漼父听到小厮来报,立马从府中迎了出来,只是那句亲切的“阿浔”还没喊出来,便看到在她身边的宋杯雪。
“此人是何人?”漼父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问着漼浔。
“如您所见,我的心上人。”漼浔面对着漼父的询问,丝毫不怯。
前世她没有如此将男子带至谁面前,回到京城便被继夫人以各种利益好处推至三皇子府邸。漼父不以为意,觉得此婚事,实为与皇室的联姻。
可嫁入三皇子府以来,自己如履薄冰,没有人帮扶,三皇子为了权力奔走,终日不得见一面。反而他的心思阴谋被发现后,第一个受死的,是漼浔。
漼父面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厉声道:“你一个姑娘家,主动将男子揽至府中,外人看了该如何说你?这位公子,阿浔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漼浔轻声笑了起来,“我管外人如何看,外人难不成要随意置喙女子家的婚事?父亲,不过是成亲,夫君是谁有何关系?刚好,这个入了我的眼。”
宋杯雪看着漼浔那样不在意的神情,没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前方。
屋中继夫人听到声音,连忙出来,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面上谄笑着,劝着漼父。
“阿浔还小,只是一时糊涂,老爷千万别跟她置气。”
漼浔看向了一旁似是劝慰,实际在添柴加火的继夫人,不由得冷声一笑。
“此处是我母亲的府邸,何时轮的上你来说话?”
“你!阿浔,我好歹也是漼府的正夫人,你怎能如此!”继夫人泫然欲泣躲进了漼父怀中。
继夫人名为桑连云,其父本与漼父是同僚,当年想着漼父年纪轻轻便坐到了尚书的位置,这才同意将女儿嫁过去,没成想,嫁过去只是一个妾室。后来继夫人母家的亲姐姐诞下皇子,成为宠冠后宫的妃子。
当年之事如何,漼浔已经了解个清楚,她以为母亲是因为挡了他人的路才被害死,可如今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一个后宅女子,因为妾室的母家渐渐强大便被害死。
“正夫人?前头应当还有个继字吧。如今这是在梅府,不是漼府!”漼浔有些生气,不论何时何地,就连祭奠母亲这种大事,漼父都要带着这女人来。
“阿浔的意思,是不欢迎我吗?”桑连云年龄要比漼父小很多,如今往他怀中,更显得几分楚楚可怜。
漼浔看笑话般看着眼前的二人,漼父这么久都没说话,应当也是以为,这种日子闹起来不好看,却还放纵着桑连云如此这般。
“难道继夫人看不出来么?若是再这样,别怪我将你赶出府!”漼浔走至院中的石凳处,坐下,边嗑瓜子边看着演着戏的桑连云。
漼父怒斥道:“阿浔,你过了。带着你的人回你院子!”
“父亲想多了,要回也是您跟继夫人回了屋内,这整座梅府是我母亲与外祖父、外祖母留下给我,是我的地方。您不念着当初母亲的情谊,就管好继夫人,不然休怪女儿将您与继夫人一同赶出府。”
漼浔不再看眼前二人,而将宋杯雪拉了下来,与他一同对饮。
漼父冷哼一声,带着继夫人回了准备好的一间屋内。
梅府即使没了主人,可梅灵唯一的女儿便是漼浔,这么大的家宅自是她做主。况且,江南多高手,来到此处,纵使是她父亲,也要好好思量着不要惹是生非。
在京城,或许漼父能拿她家法处置,可在这溪川,便不能如此。
宋杯雪看着一脸得意的漼浔,不由得温声问道:“你在此处如此嚣张,回了京城不怕被你父亲训斥吗?”
漼浔挑了挑眉,“你怕了?放心,短时间内我不会回去,倒是他们,在祭奠过后便要动身了。”只是,留也不能留太长时间,终是要与这儿告别。
漼浔要做的,便是在离别之前,查出一些线索。梅灵为江湖女侠,灵渊剑谁人不晓,可她的死,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是一个难题。表面上看来简单,其中还参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
“我怎会怕,孑然一身,无论是何时死,死何处,怎么死,都不会胆怯一分。”宋杯雪饮下一杯酒,却咳了起来,惹得漼浔笑了起来。
明媚如春风,笑颜醉花中。
宋杯雪被眼前的女子惊艳,之前杀人的时候有多么狠厉冷血,现如今反转便有多么大。
以为她是混迹江湖的女子,原来她也可以是寻常人家的闺秀。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宋杯雪凑近几分问道。
漼浔轻咳一声,这武功自是跟着母亲学的。不然为什么漼府的人都不敢惹她?
“你知道梅灵吗?”
宋杯雪听到此,点了点头,看漼浔的脸上蔓延着骄傲,那是属于她母亲给的底气。
“她曾是称霸江湖的女侠,我的武功不及她一半,却也能让我关键时刻保下一命。江湖流传着她的传说,即便如今她身死,还是会有人记着她。”
“那是你的母亲。想不到漼姑娘还有一个如此威风的娘。”宋杯雪回应道。
“宋杯雪,你知晓我为何偏要你来做我的夫君吗?”漼浔正色问他。
“因为在下剑眉星目,皓齿红唇。”宋杯雪同漼浔打趣道,只是他的耳尖也蔓延着一抹红。
“因为你是个好人,我一看你便知。而且你有为父鸣冤的志向,定是一个有孝心且重情重义之人。”还有,我们前世有一段缘,成为亡魂鸳鸯的缘。
后面的话自是没有说出,漼浔的目的达成,若是她身边有一个男子,三皇子定不会考虑她嫁入王府。
“那希望漼姑娘不要后悔。”宋杯雪这话说的极有深意。
他与漼浔相识,不只是在当下,他袖口中的指节可以作证。
微颤着,心中如同紧着一根弦,每次漼浔说的话,都会让他心中一紧,像拉扯着琴弦一般。
漼浔能重生,他未尝不可。
黑漆漆的棺木还会经常想起,一觉醒来便在那破庙之中,他重生回到了未入京城之前。
恰好,小果儿受伤他前去山中;恰好,他遇到了漼浔;恰好,他与漼浔相互救助。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漼浔似乎对自己很熟,他知晓前世强硬与漼浔阴婚很是荒唐,也想过是否是漼浔追着他同样重生。可这根本说不通。
漼浔声音陡然响起,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宋杯雪,别再叫我漼姑娘。”
漼浔眼睛看着他,一双星眸就那样定定的看着,直到宋杯雪脸上有了红意。
“那……那叫什么?”
“阿浔,亲近之人都会如此唤我。”漼浔笑着看他,看他磕磕绊绊说出了那句“阿浔”。
“我已经吩咐小厮为你安排住下,你便安安心心在此,有何事都可来找我。”漼浔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没跟他说的是,安排的那间屋子,离漼浔只有十步的脚程。
在此处,她虽胆大将他带来了梅府,可还是怕一个不留神,宋杯雪被谁害死。
毕竟,盯上她们二人的人已经有了两个,漼父与继夫人。
当时对峙时,宋杯雪未置一声,难免被漼父请去喝茶。
只有在她这儿,才能更好的看顾住宋杯雪。
如她所想一样,漼父与桑连云在屋内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桑连云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老爷,想要平步青云,只差最后一步。”
“哪一步?”漼父皱着眉问。
“成为皇亲贵胄。”
“如何能成?”
“前些日子,三皇子不是要举办选妃仪式么?让阿浔去,便少了一个经常气您的人,还能为老爷铺路。”桑连云眼中透露着精明,对漼父说着。
“可,阿浔如今身边已有一个男子,按她的脾性,难免不会在京城成亲。届时该如何?”漼父很是头疼,按着太阳穴揉了许久。
“那男子一看便是个柔弱书生,回京城那日,派些人来直接将其解决,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漼父沉吟许久,终是定音,“便按你说的办。”
两人讨论的火热,却不知屋瓦之上,别有他耳。
绪风匆匆离开屋顶,朝着漼浔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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