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的尸体泡在水中十余日，解剖起来有一定难度，尸检报告出来后，法医第一时间交给赵锦川。

即便警方已经抓到嫌疑人，但赵锦川对此案仍然上心，拿到报告后便着急支队所有人开会。

他们讨论章博文有可能的作案过程，越讨论越矛盾。

会议结束，南徽偷偷给江瑶拨去电话。

他想光明正大问的，但赵锦川说——“那个死丫头能知道什么？”

南徽总觉得江瑶知道一些奇奇怪怪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便背着赵锦川和她联系。

十一点钟，江瑶来到市局附近，南徽带她去附近的小饭店边吃饭边讨论，“我们试图找到章箭参与犯案的证据，但目前为止，章箭对此事不闻不问，甚至都没来看过章博文。”

江瑶问：“你们怀疑章箭？”

“章博文13岁，我们认为他可能无法独立完成整个案件，而且……”南徽压低声音，“章博文今年13岁。”

按照现在的法律，13岁为无刑事责任能力的人，不构成犯罪。

章博文很可能不会接受任何惩罚，几年后没人再记得此事，章博文就能继续过平静的生活。

张元春努力工作养育女儿，张美不过8岁，二人何其无辜。

江瑶漫不经心地敲打桌面，“你在电话里说尸检结果有问题？”

南徽压低声音：“你说过，你能找到物证，对吧？”

江瑶挑起眉。

南徽说：“尸检结果显示，张美生前被侵犯过。”

“对一个孩子？”

“在张美□□内，法医没提取到生物检材。”

江瑶问：“做措施了？”

“不，法医什么都没找到。凶手侵犯了张美，但不是正常的侵犯。”

江瑶明白了南徽的意思，“你想让我找的物证，就是凶手用来侵犯张美的东西？”

南徽点头，“我想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章箭做的。出租车是在章博文家附近的湖里发现的，章箭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张元春的死亡时间在夜里十一点到一点之间，章博文在公园附近杀害张元春，再将车开回家中，因时间已晚，位置偏僻，村里其他人不知情是有可能的。

但章箭是章博文的父亲，章博文作案之后回家中居住，章箭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的是，案发第三日便下起大雨，将一切痕迹冲毁，而那时，警方还没抓到章博文，无法去查车辙印。

江瑶若有所思，“帮你是可以，但起码要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南徽皱眉回忆，“法医说张美□□有几道划痕，应该不是表面平滑的东西。”

单凭想象无法确定，江瑶提议道：“不如再去章箭家中看看，对了，这次去我要拍几张照片，好写稿子。还有，其他记者如果想见章博文……”

南徽说：“不行，不可以，见不了。”

小警察很上道。

出租车在湖中被发现，引起轩然大波。

一整个上午，湖边都有村民来回晃悠，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那天晚上我好像是听到车的声音了，咱也没想过居然会把车推进湖里。”

“博文可怜呦，估计是饿肚子做了傻事，结果竟然杀了人。”

“是哦，博文挺乖巧的孩子，每次见了我都打招呼……”

章博文待人有礼貌，村子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接济过他。

现在出了事，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为章博文说话，“谁知道那个女司机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呦，不然一个孩子怎么会去杀人？”

江瑶站在湖边，听着他们议论。

南徽听得郁闷。

那几个小报的记者就是采访了他们，才写出那么一篇偏向章博文的报道，无形之中引导了舆论。

但尽管郁闷，南徽作为刑警，却无法说什么，他得以身作则，不能引起矛盾。

南徽正烦着，忽然听江瑶冷声道：“小警察，去把那几个人抓起来。”

江瑶的声音是清冷的，配上她的肌肉，格外有“力量感”。

几个村民看过来，见是刑警，都心惊肉跳，“为什么抓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

江瑶抬抬下巴，冷眼瞧着方才侮辱张元春的人，“他连作案动机都清楚，知道是张元春有错在先，这是警方都不知道的细节，还说和他没关系？小警察，把他带回队里，好好审。”

南徽心中迟疑，但身体却很老实，径直走过去。

几个村民吓得连连后退，“不是不是，我是随便说的，我只是瞎猜。”

“哦？你的意思是，张元春很有可能什么都没做，便招来无妄之灾，你却在这里编排受害人？”

江瑶的目光冷得像刀子。

村民不敢再乱说，朝南徽点头哈腰，“警察同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南徽看向江瑶。

这下村民也明白，向南徽求情没用，得是江瑶说话才管用。

江瑶问：“会写字吗？”

村民摇头，“没上过学。”

江瑶唇一弯，露出明笑容，“写一千字检讨交给我，不然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明天就会出现在报纸上。”

南徽：“……”

让不会写字的人写检讨？？

村民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二人离开湖边，继续往章箭家中走，南徽问：“他不会写字，写不出来检讨吧？”

江瑶分外愉悦，“让不会写字的人写检讨，不擅长运动的人跑步，不是很愉快吗？”

南徽：“……”

还好他会写字，耐力也好。

*

二人赶到章箭家时，章箭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最近迷上耍牌，每天都要打到十二点钟，早上起不来。

村里人没有锁门的习惯，南徽敲门没人应，便直接推门进去。

进门的小房间里支着一张暗黄色的方桌，桌上有章箭没吃完的晚餐，一半已经发霉的馒头，还有黑乎乎的炒蔬菜。

报纸上有一点没说错，章博文的确是在一个糟糕的环境中长大。

章箭躺在行军床上呼呼大睡，南徽试图叫醒他，这期间，江瑶四处查看，想要找到物证。

厨房的菜筐里还有两根胡萝卜，江瑶试着将胡萝卜输入进搜索框。

第一次输入时忘记加名字，跳出来一个不相干的物证——[胡萝卜·杜宇：胡萝卜硬如铁，我就是杀神]。

江瑶猜这些中二的备注都是系统所为。

江瑶加上章箭和章博文的名字，重新搜索两次，这回没有结果了。

接下来十分钟，江瑶只要看到圆柱状或是能塞入的东西，都要搜一搜。

章箭已经被南徽叫醒，美梦被扰，章箭满肚子怒火，穿着松松垮垮的秋衣秋裤，坐在床上撒泼，“章博文那兔崽子做的事，你们不找他来找我？老子把他养到这么大，一点儿用都没有，赚了钱都不给我，现在还要我给他背锅？！”

南徽客气道：“别误会，我们只是来问问情况，你知道出租车被章博文推到湖里了吗？”

章箭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都不知道，你们问他去！”

“他是你的儿子，他会如何，你一点都不关心？”

章箭突然露出笑容，怪声怪气道：“别以为我是傻子，人家都和我说了，我们博文年纪还小，你们不能把他怎么着。现在查所谓的案子，过不了几天，就得乖乖送回来。”

南徽看着章箭毫不畏惧，甚至是在嘲讽的笑容，忽然明白为何章箭一直以来都不配合。

他笃定章博文不到年纪，笃定他们拿他没办法。

南徽是愤怒的，但心底却只有无力感。

他知道，章箭说得是对的，最多几年，章博文就能安然无恙回归正常生活。

而那对母女，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章箭看向东翻西找的江瑶，“那边那个，记者吧？劝你别白费力气，你看看别家报道都是怎么说的，是我对博文不好，博文迫不得已才做出这种事，明白吗？”

章箭丝毫不遮掩地挑衅。

江瑶的脸色极差，不过不是因为章箭。

她已经输入了十多次，却都没找到合适的物证，在这破破烂烂的家中，她就快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了。

找不到？

章箭家里没什么值钱的，家中只会有生活中便宜且必不可少的东西。

家家户户都有的，接近圆柱形状的……

南徽以为江瑶是被章箭气到了，忍不住替她分辨，“就因为是记者，才该确保报道的真实性，章箭，那几篇报道是什么性质，你不清楚？”

“这我可管不了，”章箭懒洋洋地重新躺下，“反正你们就是拿我们没办法，反正我家博文13岁，你要是不服，你就把他抓去枪毙，你看我去不去告你，我要把你告到倾家荡产！”

南徽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这时，去过隔壁房间的江瑶走出来，神情无比轻松。

她拽出来一张靠椅坐下，长腿交叠，扯出疏离的笑容，“章箭，你确实不知道出租车的事，也没见过张美？”

江瑶给人的压迫感很强，章箭没有方才那么嘚瑟。

他故作镇定地白了江瑶一眼，说：“你们可别拿我儿子没办法，就拿我来开刀。”

江瑶温柔一笑，“可是我找到了一个好东西。”

她这笑容，南徽丝毫不怀疑，里面是藏了十几把刀的。

江瑶隔着手帕，将东西举起来，轻微的电流声传来——

“唔，说明书妈妈说我不能泡水，所以我已经死了，死手电是不能说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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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二）1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