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必不可少又没有那么贵的东西,手电筒是其中之一。
九十年代的手电筒,头大脚轻,身体是银色的,金属制品。
手电筒的开关在侧面,有凸起,又可能会划伤。
江瑶在抽屉中找到手电筒,筒身稍许粘稠。
看到手电筒,章箭火速爬起来,神情变了,“你怎么,你……”
南徽已经领悟到江瑶的意思,他接话道:“张美的验尸报告里,□□伤痕还有生活反应,她被侵犯时,人还活着,看来有人是故意的。”
章箭气急败坏,“你别乱说!就算是手电弄的,我也不知道!都是博文做的!”
南徽无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把所有事都推到儿子身上的。
江瑶说:“你倒是挺清楚手电筒是用来做什么的,普通人看到手电筒,可不会联想到侵犯的事,看来有不少经验。”
章箭脸色惨白,改口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江瑶嗤笑,“看来你还不太了解男人。”
章箭:“?”
“男人这种生物,但凡能自己来的,哪怕一分钟,也得亲自上场。”
江瑶有意无意看了章箭这一眼。
章箭深切地明白这目光的意思——对不足一分钟的无情嘲笑。
章箭:“我不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瑶说:“不自己上,还有这种癖好,多变是没能力的变态,去医院查查就知道了。手电筒还没来得及清洗吧?上面提取到的生物检材、指纹,都是铁证。”
章箭死拽着秋衣,额头冒出凉汗。
江瑶见状便知章箭已经撑不住了。
她莞尔一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过几年你儿子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章箭没明白,强调说:“他才13岁。”
江瑶道:“或许现在的法律确实拿他没办法,不过我会每年写一篇稿子,统计所有类似情况的犯人。卢城日报的销量还不错,还能辉煌十几年,如果会遗忘,就反复提起,就算他死了,他的名字也会永远留在媒体上,是所有人唾弃的对象。”
*
章博文被捕后,对杀害张元春一事供认不讳,但绝口不提出租车和张美。
相比之下,章箭的心理素质差很多,在确认手电筒身上的粘稠物为张美所有,且粘稠物之上留有章箭清晰的指纹后,便全都交代了。
章博文在亲戚的介绍下,在一家啤酒厂做童工。
童工是不被允许的,但有人想省钱,有人想赚钱,在卢城,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
章博文年纪小,是童工,赚不到什么钱。
厂里其他人没把他放在眼里,偶尔欺负欺负,大多时候只要章博文不吭声就可以获得安宁。
章博文本身就有点小毛病,在厂子里过的不如意,心态就更扭曲。
他想赚钱,想干一票大的,打工赚不到,就想到了抢。
抢出租车这事,是偶尔认识的狐朋狗友告诉他的,要挑晚上,以打车为借口,去偏僻的地方,这会儿司机收了一天的钱,钱多。
张元春就是章博文选中的倒霉蛋。
章博文报了家里的地址,在郊外山里。
最近发生好几起出租车司机被抢劫的事件,张元春是女司机,比其他人更小心,听到章博文报地址,就不想接这个活儿。后来还是考虑到章博文毕竟是个孩子,如果不管他,可能就回不了家了,才让章博文上车。
走到公园附近,张元春从余光看到章博文别在腰带上的刀,上车时他一直拿衣服遮着,不巧露了出来。
不是普通的匕首、菜刀,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砍刀,是章博文为了今日专门准备的。
张元春停下车,委婉地表示还有急事,让章博文换个车,这段车费就不收他的了。
章博文本性暴露。
他的个头比张元春要高,但这些年没怎么吃饱过,身材干瘦。
可章博文手中有砍刀。
张元春看到远处有一行人,推开车门跑下车求救,章博文在路边抓住张元春,行人慢悠悠走过去,没看到张元春绝望的目光。
张元春的行为激怒了章博文,他举起砍刀,一刀刀砍在这个女人身上,献血迸溅,章博文眼中毫无怜悯。
杀害张元春后,章博文笨手笨脚地发动车子。
为了这一天,他特意学了如何开车,虽然不能考驾驶照,但将车开走没问题。
他还提前打听了卖车的地点,赶到时对方已经睡了,章博文强硬地敲开门,对方瞥见他衣服上的血迹,说什么都不敢收,把他打发走了。
章博文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出租车,他原本是想拿车换钱的,能换一大笔,比他在啤酒厂多得多。
现在他只拿到张元春今天出车的钱,章博文心里有气。
他将车开回家,想让章箭帮忙出主意,就在这时,他发现出租车后排躺着一个女孩。
张美那日在同学家玩,张元春到时间后去接她,原本在跑完最后一单后,她就能和女儿一起回家了。
张美以前也有跟车跑的经历,那日时间晚,她习惯早睡,撑不住就睡了。
她不知道在她熟睡的时候,母亲已经被魔鬼屠杀。
章博文慌了神,将张美控制住,然后去向章箭求救。
章箭得知他带回来一个小姑娘,平静的让他把人带过去。
章博文几乎立刻明白父亲要做什么,他心中厌恶,但还是照章箭的话做了。
在男女之事上,章箭不太行,就连儿子都是从亲戚家抱来的。
他对小姑娘格外感兴趣,在村口看到谁家的小女孩路过,都要给两块糖吃。
章箭甚至想留下张美,但章博文趁章箭睡着后,把张美带了出去。
他把张美抱到出租车中,将她残忍杀害。
随后,他把车开到湖边,推了下去。
村里老一辈的人不让孩子们接近湖泊,说是湖水深,每年都要淹死几个,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章博文想,出租车落水后,应该也找不到。
*
有南徽这个内线,很多消息江瑶都比其他人早知道。
警方还未公开表示什么,江瑶就已经坐在电脑前写稿子。
蒋云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甚至来不及吃早餐,她买了生煎包带到报社,坐在江瑶身边吃包子。
她身体不好,时常生病,还低血糖,工位上常年备着吃的。
蒋云分了几个生煎包给江瑶,“瑶瑶,章博文心理素质这么好吗?那些警察是有审讯手段的,他居然能撑下来没开口?”
“章箭不许他说,”江瑶说,“只要章博文咬死所有事都是他做的,就凭他只有13岁,就是最好的结果。”
蒋云想到自己的父亲蒋红军,她是父亲抚养长大的,同样是父亲,蒋红军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蒋云又啃了两口包子,“真是不明白,为了一点点钱,就去杀一个人,人命还不值这点儿钱吗?我生病的时候,我爸就和我说,花多少钱不重要,如果能捞回一条命,花多少都值得。”
江瑶正好将稿子写完,她打量起蒋云来。
蒋云模样秀气,喜欢扎马尾,白白净净,看起来就像个读高中的小姑娘。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总是病怏怏的,脸色白得不正常,没有血气。
但真说她有什么大病,好像也没有,就是虚。
蒋云的事,按理说和江瑶没关系,她不是喜欢多话的人。
但看蒋云笑得开心,江瑶就忍不住问道:“你生了什么病?”
蒋云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凑近江瑶,“别和别人说啊,前几年肾上长了恶性肿瘤,切掉了。”
切掉一个肾,人还能活,但生活质量会下降。
江瑶没想到蒋云的病竟然很严重,她平时看起来的很开朗。
蒋云笑盈盈道:“我很幸运的,这些年一直没复发,都说癌症是治不好的,就算做手术,指不定哪天又卷土重来,但我切了就是切了,没复发过。”
江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拍拍蒋云的肩膀。
曲南春背着皮包快步走进来。
经过江瑶的工位,她放慢速度,瞥向屏幕。
她实在没想到,杨胜利会护江瑶到这种程度。她知道现在的江瑶是优秀的,但她以为,江瑶也没那么优秀。
现在看来似乎是她判断失误。
江瑶跟着杨胜利,她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她。
蒋云看到曲南春,不敢继续啃生煎包了,慌慌张张收起来。
曲南春睨了眼蒋云,说:“你身体不好,该吃就吃,不影响工作就可以。”
接着,她又看向江瑶,意有所指,“杨主编对工作很严格,跟着他也不好混,你最好多上心,别丢采编部的脸。”
江瑶露出明媚的笑容,“谢谢主任关爱,我一定认真工作,与同事友好相处。”
“友好相处”四个字格外刺耳。
这么多年,曲南春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实习生受气。
更生气的是,她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起码目前为止,还做不了。
曲南春转身去了杨胜利的办公室。
杨胜利的办公室要奢华许多,他端着保温杯,正在看最近一个月的销量表。
曲南春敲门进去,先汇报最近的工作,比平时汇报的时间都要长。
杨胜利喝口茶,再推推眼镜,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曲南春说:“主编,江瑶的稿子还是我先看了让她改过,再交给您吧。”
“为什么?她写的公交车劫持案的稿子我看了,缺点是有,但整体上还是出色的,不像是实习记者写的。”
曲南春尴尬地笑笑,“我担心她写的不合适,我先看过再给您,一样的。”
杨胜利放下保温杯,“小曲,和我还藏着掖着?到底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吧。”
曲南春这才“不情愿”地说:“部门里有人和我说蒋云在帮江瑶写稿子,我相信江瑶的人品,但是如果她真写不出来稿子,太耽误您的时间了。”
杨胜利蹙起眉,看着曲南春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江瑶敲门走进来,“杨主编,稿子已经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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