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雍靠着楼梯间的墙,默默看着声歌走到了小宾馆二层的房间里头,随后“啪”地把门关上了。苻雍翻着白眼看着天上白色墙皮上头的黄色水渍,沉默了片刻跟了上去伸手敲门。声歌刚要把外套脱了,听见敲门声顿时一愣:
“谁啊?”
苻雍拿出手机播放女声音频:
“服务员,楼下漏水了,您开一下门。”
声歌走到狭小的卫生间看了一眼,发现参差不平的瓷砖上头虽然有很多黄色的水渍,但是完全没有漏水的痕迹。这时候外头再次传来敲门声,声歌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走过去把门打开,谁知外头空无一人。声歌奇怪地往灯光昏暗的楼道里左右看看,发现楼道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苻雍像是《猫和老鼠》里的汤姆一样整个人伸直靠在墙上头,茫然地瞪大了眼。苻雍心想这种事其实不是能随便出手的,毕竟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强,没看见比看见强。想了一下,苻雍下了一层给声歌拨通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
“怎么啦?”
苻雍眨眨眼:
“忘拿公章了,你快点回家给我送一下,我急用。”
声歌吃了一惊立刻穿上外套跑了出去。眼看声歌走了,苻雍从楼下闪出来,再次走回去敲门。按道理说声歌刚走,如果屋里有人肯定会认为是声歌回来了立刻开门,但这么一敲里头却毫无动静。见四周一片沉寂,苻雍忽然飞起一脚空地将门踹开了。眼看门开了,苻雍快步走进去,却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古老的单人床上堆着一大堆男人衣服。苻雍近前两步去翻床上有没有别的东西,刚翻了两下忽然看见声歌的手机摆在旁边,似乎是太着急所以穿外套的时候丢下忘记拿了。
正看着手机发愣,门外已经响起了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声歌快步走回来想拿忘在床上的手机,走近却发现宾馆房间门开着。清楚地记得刚才走的时候门是关着的,声歌一时有点迷惑。正在发愣,一只手猛地从后头伸出来捂住了声歌的嘴,另外一只胳膊将声歌勒得双脚离地。声歌吃了一吓踢腾起来,但这似乎也没什么用,声歌马上被人用力压在了床上头。苻雍皱起眉头:
“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眼看苻雍一张脸贴过来,声歌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两人对着还没说出话,开着的宾馆大门忽然传来一阵嘻索声。听见声音声歌和苻雍同时撑起来向着门边看去,与此同时门外已经响起一阵由近及远的脚步声,看起来是有人看到屋里情况不对跑掉了,见此情形苻雍一把放开声歌风一样冲到了楼道里头。
声歌心想这下坏了,万一苻雍和自己老爹打起来可怎么办?但在床板上撞了一下感觉有点岔气儿,声歌只能扶着肚子一瘸一拐走到楼道里。楼道里已然空无一人,可整个楼层还留着男人高速奔跑带来的震动感,就连古老的墨绿色地毯都被踏出了一层大概来自1990年的灰尘,楼道里一时间烟雾弥漫,连房顶上都开始往下掉墙皮。
苻雍追着尉迟泰裕跑出了小宾馆,又顺着人行道一路撵出去四五百米。苻雍自认为自己的跑步速度还够看,但没想到对方看起来又矮又壮但也跑得飞快。想了一下,苻雍顺着旁边的街角绿化带绕过去,再绕出来的时候刚好堵在了尉迟泰裕前头。对视一眼认出了尉迟泰裕,苻雍感觉这位师傅明显比声歌大一辈儿,长得又像个斯里兰卡黑猩猩,说不定这个人只是声歌的长辈,但见人就跑这件事仍然不合逻辑。
见对方顿住了尉迟泰裕转身想跑,但马上被苻雍从后头踩掉了一边鞋的脚后跟。苻雍道:
“师傅,别跑,我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尉迟泰裕没搭理苻雍还想往前冲,但这一冲左脚的运动鞋立刻掉在了地上,鞋子马上被苻雍一脚踢到了旁边。眼看鞋子被人控制了一只,尉迟泰裕冲回来就要捡,但马上被苻雍从后头抓住了肩膀。尉迟泰裕冷笑一声,翻过来一脚踩在苻雍鞋上,顿时把苻雍的鞋也踩掉一只:
“小zei,跟老子玩儿赖你还嫩点!”
苻雍右脚蹚着鞋跳着上前,一个发力想要把尉迟泰裕按在地上头。这一下力道用的是慢发力很难躲开,但尉迟泰裕在新疆当过兵比较刚,感觉苻雍来按自己往前一个柔肩把力卸了。混乱中尉迟泰裕心想妈妈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苻家大八极?这可真是幸会幸会。但是你个年轻的揍我,不得不说你小子不讲武德。但是很快啊,这一下全都被我防出去了,防出去了啊!老子还是宝刀未老。
就在这时候,声歌一边叫苻雍一边朝着两人的方向一瘸一拐跑过来。眼看声歌不断接近,苻雍忽然意识到自己鞋也被踩掉了一只气度不是那么无暇,于是放开右手将右侧的鞋子提上了。感觉苻雍松手,尉迟泰裕皱了下眉直接放弃了鞋,转身一边跑一边道:
“老子是赵子龙七进七出毫发无伤,走了,撒有哪啦!”
眼看自己亲爹跑不见了,路边上还扔着两只鞋,声歌有点傻眼了。声歌心想wtf,人家赵子龙七进七出好像没被打掉鞋吧?而且他追你你为什么要跑?他跑你又为什么要追?你俩到底在干什么?
眼看声歌站在旁边,苻雍一把攥住声歌胳膊:
“就算跟你爸也不准单独出入宾馆房间。现在跟我回家说清楚,走。”
声歌挣扎着怒道:
“好了别闹了,那个真就是我爸!”
听见这话苻雍惊愕地转头,刚想再问却见声歌痛经一样弯腰捂着肚子。苻雍愣了一下伸手扶着声歌:
“怎么了,是不是跑太快岔气了?”
声歌伸手摆了摆:
“跑太快姨妈来了,帮我买包卫生巾。”
苻雍弯腰去看声歌的裙子。看见上头渗出一片血迹,苻雍脸色一变:
“……你上个月是不是没来大姨妈?”
声歌扶着苻雍肩膀怒道:
“对啊!虽迟但到嘛!特么的,被你们玩儿死了。”
眼看苻雍蹲在旁边额头上都冒出了汗,声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有点吓着了。
晚上八点钟。眼看天黑了,尉迟泰裕巧咪咪地趁夜色闪回了自己家的老楼,站在自家门口撸起冲锋衣,从裤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把门打开。屋里黑漆漆一片,尉迟泰裕伸手按开电灯开关。声歌家的电灯真是好多年没换过了,所以用的还是古早长条白炽灯,开关一开灯管先有节奏地闪了闪。不闪不要紧,一闪之下尉迟泰裕瞬间看见自家屋里居然黑压压坐着四个大汉。看见这情形尉迟泰裕也被吓得一机灵,顿时退了一步。见尉迟泰裕一脸惊恐,苻重弼和苻重敏同时站起来,两人和苻雍齐声道:
“亲家好!”
此言一出振聋发聩,尉迟泰裕感觉自己下身都被带得一阵共鸣。尉迟泰裕心想我了个去,不得不说您三位倒是唱民族唱法的好苗子。听见苻雍叫错了,苻重弼扭头看了苻雍一眼。眼看一屋子人都僵在原地,苻重弼上前一步双手大力握住了尉迟泰裕的手摇了摇:
“亲家,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听说您回来是来找尊夫人的。下午我们找人查过了,尊夫人买了下午三点三十去西安的火车票,现在人应该已经到太原了。”
见尉迟泰裕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苻重弼亲热地拍了拍尉迟泰裕后背:
“但你也先不要急。我们马上给亲家你买飞机票,直接把你空投到西安,这样你还能在火车站接到尊夫人,你看好吗?”
听见这套话尉迟泰裕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浆糊,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尉迟泰裕心想什么鬼,我老婆就这么跑了,难道是下午的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了?声歌这丫头片子,怎么连这种自家的私事都往外说?但想来想去,尉迟泰裕又觉得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味儿。我刚回家你就跟我说人跑了,你说跑了就跑了吗?你不会仅仅是看我不顺眼,想把我空投到西安才这么说的吧?但是为什么呢,我回我家找我老婆碍你们什么事?
见尉迟泰裕一脸迟疑,苻重弼又道:
“亲家,我家苻雍年纪小又没经过事,下午是他做事莽撞了,你多谅解。”
说到这里苻重弼看了苻雍一眼,苻雍立刻做出个诚恳的表情:
“叔叔,下午是我莽撞了,我向您道歉。”
闻听此言苻重敏立刻道:
“这孩子。怎么管老丈人叫叔叔呢?叫爸爸啊。”
苻雍闻言露出一个困顿的表情,又扭头看了苻重弼一眼。苻重弼点了点头,苻雍转头看向尉迟泰裕,酝酿了半天终于沉声念出一个“不”字。这个“不”字越拉越长越拉越长,以至于现场所有人都等得尴尬起来。过了好半天,苻雍终于道:
“不好意思我真的叫不出来。”
这下气氛顿时变得更尴尬了。见情况僵持,苻重弼又上前一步按着尉迟泰裕肩膀:
“亲家,这些都是面子上的问题不必计较,其实今天我们有正事对你说。刚才我们去了医院,医院查出来你女儿怀孕了,但先兆流产都出血了,我们刚从医院把人接回来。你应该也知道,孕妇是不能有情绪波动的,你现在在这里既不能找到尊夫人,也对你女儿养胎没有好处。孩子们的事我们不掺和,我们的事也不用孩子吃苦受罪帮我们解决,你觉得呢?”
听见这话尉迟泰裕惊了:
“我闺女她……怀,怀孕了?”
苻重弼感觉这人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连忙认真地点了点头。尉迟泰裕眨了眨大眼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不行啊老哥,这节骨眼儿上我还靠声歌找她妈呢。女人都是爱孩子的,她不露头她妈那能回来吗?我看这个孩子还是先不要,反正他们年轻,以后再要也赶趟啊。”
闻听此言几个人都是一脸被鱼刺卡了的表情抬起头看向尉迟泰裕。过了半天,苻重弼再次对着尉迟泰裕满脸堆笑。看见这表情,尉迟泰裕不由自主机灵了一下。
声歌靠在床上头吃苹果:
“我爸怎么没动静了?之前一天十个电话呢,好奇怪啊。”
苻雍戴着眼镜看简历:
“你爸在西安吃肉夹馍。好好休息别管他了,乖啊。”
声歌举着苹果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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