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飒的震怒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之外无人得知，却不代表一切能顺风顺水的进行下去。

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

事实证明就算是计划的好也及不上变化得快，于北歆而言正如此。

她虽然早就做出了把海澈还回去的决定，并且也去通知了宁珑，让对方独自来接人回去，却还是略有私心的设下了重重障碍，只是想把人在自己身边多留一刻。

但是，人算终不及天算。她算到了一切，却算不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春寒。

这个院落里什么都没有了，被北歆在白日里用得精光。

她去见了宁珑回来，就一心一意的想把人送回去，所以可着力气的使用本就不多的物资，那些东西怎么经得起她无节制的挥霍。

可是，若是知道肆意挥霍的结果是这样，北歆实在恨不能狠狠烧自己个半死。

海澈身上筋骨的旧伤耐不住突然暴降的温度，或者是他本身身体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于是只是这样的春寒，他便承受不住。

全身筋骨酸痛难当，像是有无数把细碎的刀子在身上切割，说是剥皮拆骨已经是轻的。这难以忍受的从骨中向外迸发的酸痛折磨得他想要翻滚，却连这点力气也被剥夺干净。这种时候，却没有黎默汐日日带在身边的药油可用。

就算北歆终于反应过来及时生起了烈火，就算是慕凯拖着一条伤腿，来来回回跌跌撞撞的倒翻了许多次烧好的热水，甚至连北歆的衣裙都反反复复被汗水浸透后又被体温烘干的伺候着他，为他隔衣慰烫，只盼他周身能舒服一二，他仍旧疼得无力挣扎，连轻轻的哼一声都不能够。

北歆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用炎之力化为温暖，为他熨烫周身刺骨的寒气所引起的筋骨的疼痛而已。

没有伤药，没有药油，就这么完全靠力量的安慰和强压，花了许久时间，几乎是大半夜，才终于将海澈周身的伤痛安抚了下去。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没人能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拖着这样的一身伤痛在这里奔波，劳碌着的。

他那仿佛用尽着生命在努力的模样，足以感动所有认识他的人。

可是这一身的病痛何其的痛苦，寒意浸入骨中时，他明明难受的想哭，想要打滚，却连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连一丝冷汗都流不出来，因为他所有的力气已经完全因为疼痛耗尽。只能仰人鼻息，授人以柄，这本不应该是他的处境。

他应该待在更温暖，更舒适的地方，被心腹，被亲友照顾着。

所以，他如是能够一直睡着，竟然对他是一种奢侈，因为他若是睡着，就会把这一切的痛苦当做是在做梦，在梦游，来逃避。

北歆坐在床头，看着海澈的睡颜。

她伸出一只手指，极轻柔的抚过对方终于舒展开来的眉头，然后沿着极优雅的眉形一点点的滑过，直滑到他咬得泛白的唇上。海澈的唇形极美，唇尖有微小的菱形，唇角略微翘起，是天生的笑唇。唇瓣水润却略显得单薄苍白，雪白的珠贝似的牙齿在上面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牙印，那是他今夜苦苦挣扎的见证。她看他时专注以极，那神情温柔到了极致，温柔的让慕凯看得呆了。

这个神情，本来永远也不应该出现在北歆的脸上的。但是它出现了。慕凯知道，那是倪明。北歆总觉得自己够冷静够冷酷，却不知道她在对待海澈的时候那般的温柔。在海澈醒着时不肯也不敢稍假辞色，但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温柔极了。她像对待世上最宝贵的东西那样，生怕有一丝一毫的轻慢，生怕他有一丝的损伤。

那是倪明大小姐应该有的表情。

慕凯知道，总有一天，倪明会从北歆的躯壳里慢慢苏醒，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终究是要认清自我，然后占据她全部的精神。北歆就是倪明，倪明就是北歆，两面一体，只是北歆自己不知道罢了。而海澈却一直都知道。所以，不管是在哪时哪刻哪里，他的眼睛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一年前在孟德尔，在黑狼谷是，一年后在孟德尔，在激情平原还是。

他看的是同一个人，所以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什么认不认错人的事情。

慕凯站起身，拖着那条伤腿走至门外。

外面那一点淡月正在悄无生息的消退，远方天边一点不易察觉的蓝色正一点一点升起来，竟然已经快至黎明。

留给他们两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转瞬即逝了。他们即将分别，而这一别之后并非他人常言的一别两宽，只怕是再无相见之时。大小姐她，难道不明白吗？不如将话挑明，对大家都好。起码，海澈能有一个期待，不至于失了希望。他这一次若是回去，大约再不可能孤身一人外出，亦没这样的机会相处。所以在大小姐强行截断他对外的联系时，他并没有怎么抗拒，大概是他自己考虑到了自己刚才想的那些，所以这个人啊，真的是太过善解人意。

他正这样伤感着，却听到身后北歆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宁珑怎么这么慢！”

他回头。

北歆正在走过来，一边狠狠的道：“给了她这样明显的提示还找不来！难道还要我去接她！你在这里看着海澈，我出去一下。”然后越过了自己。

慕凯向她身后望去，看到海澈睁着一双琉璃也似的眼睛看过来，那样明净的眼神就那么一直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渐行渐远。

北歆在离开栖身处的小院落十几分钟的路程外的山坡上伫立着。

天边的云层开始显现出天将明的淡淡薄紫。

这个紫色，像极了海澈的眼睛的颜色。

海澈的眼睛是风瞳，天生带着青翠的青黑色，可是在他使用力量的时候会奇迹般的将眼底的那一层极淡的紫色蕴染到极致，就像极了天边初起的黎明色。与藏青不同，他的风瞳隐得极深极深，却是美丽到也到了极致。

这双眼睛，是这世上自己最爱的一双眼睛，只要被这双眼睛看着，心里就欢快极了。

可是，我得把他让出去，还回去，他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了。甚至，我是最没资格叫他名字的人。

可是，我不想让别的人唤他“清泠”，这个字。

北歆觉得好累，所有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特别是当海澈突然的睁开眼睛看她的时候，她惊慌失措，她丢盔卸甲的逃了。

我要把你还给地下高原了，我要把你再次让给别人了，为什么要这样看我？别这样看我……清泠，阿澈……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白痴，一次次的把心上人推了出去，明知道对方不喜欢不愿意，却还是这样不顾对方的心意，一次次推对方出去，自己真不是个合格的恋人。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恨恨的一拳挥了出去。

带着火焰气息的拳头落不在实处，因为到处都是冰。

好气哦！

宁珑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颓废而孩子气的北歆。她略有诧意，但随即想到被拿来要胁的海澈，心里便一扫疑虑，大声喝道：“北歆小姐！”

北歆旋身，扭头：“宁珑？来了啊……”心里不情不愿。明明是自己叫人家来的，还给人家留下了寻找的线索，可是真正见到对方找来了，竟然不想理她。

宁珑冷视她道：“您不是说我大哥在您手上吗？要我单独来接他回去吗？莫非，您反悔了？不是您也和倪佳小姐一样把我大哥当成了玩物吧！我大哥他不是一件货物，可以任你们摆弄！”

“玩物？呵，货物？”北歆不由扬起嘴角，一个妩媚而阴险的笑意形成：“呐，你要是不提，我差点儿忘记了，可以将他送给倪佳小姐做个人情呢。这样的好事真是难得做得紧。”

宁珑的脸色变了又变，懊恼自己一时口快，却仍旧死盯住对方：“你说要将我大哥还给我们的。”

北歆想起自己是这么在空间投影时说过：“海澈在这里，有本事你自己来接他回去。哼……我对你们这位黄土埋了半截的殿下可没什么兴趣。”

宁珑真的来了，孤身赴险。

她用火焰探查对方的气息，知道对方真的是一个人找来的。

这么说，黎默汐和林飒一样是默许了宁珑来接近海澈罗？真是司马昭之心哪。遥想当年，除了藏青并不反对自己与海澈交往之外，他的那另两个心腹随从都是态度不甚明朗的。

只是黎默汐一向与藏青穿一条裤子，藏青的意见他一般不会相左，而白震则沉默寡言，心里有事不说，所以大家一直相安无事。自己与海澈间的情愫便由得它自由发展，然后开花结果。

现在想来，黎默汐和白震应该都是反对自己与海澈交往的，不然怎么会欣然同意宁珑来挑衅。在知道了自己是“倪明”身份的现在。可见，黎默汐对于这个叫宁珑的女孩儿十分的信任。

这样感叹着，北歆盯住眼前这秀丽的女子，一张典型的，属于滨族人的美丽的面孔，年轻，又漂亮。她就是宁珑啊，那个在海澈身边照顾了他三年的宁珑，打了几次照面了，自己还没认真瞧过这女孩子呢。不过，说起来，自己除了阿澈的脸，又认真的看过几个同龄人的模样呢？就连青非，也是因为他太惹人厌才记住了他的长相；至于林飒，则是那人太过粘人，当然他粘的那个不是自己，而是海澈。他若不是海澈的表弟，大约自己也不会在意罢。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当时只注意到她身上那股不止向上的朝气，却没注意到她身上有和海澈相似的那种纯洁天真呢，那么这就是海伯伯当年会收她当女儿的原因了？

自己害死了林伯伯呢，海伯伯也应该算是自己害的吧，若果海澈在海伯伯的身边，伯伯他便不会那么早就离开吧？那么温柔的伯父，总是悲天悯人。

心中一痛，她又恢复了因有的冷漠。她想宁珑既然会来，并且说出了刚才的那些话，应该不知道她是倪明的事情。

只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分明爱极了海澈，也知道海澈心中有别的女人，换作自己一定是做不到的。

自己和倪佳不愧是亲姐妹，那种独占的心理是一般无二的。

想到宁珑曾吻过海澈，心里不免在意，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她告诉自己，你不是倪明！放了海澈，给他自由。这个女人是真的爱着他。

宁珑这时道：“我希望你不要食言，我大哥对你们海因斯坦没有任何用处！不要再打他的主意！叫北程离他远点，我大哥不是玩具！他是人！有血有肉……我不想他再受伤。如果北程还有那么一点在乎他，就放过他！”

北歆轻轻咬唇：“你很爱他呢！很勇敢。即使明知道他心中有别的女人。可是他对我们并非没有用处，花神秘传，你们滨族的花神秘传也是我叔父想要的。你瞧瞧他在游域做出的这么大的动静来，谁人还不对你们滨族保有的这个力量垂涎三尺就不是人了。”

“我大哥他已经快死了，你们还不放过他吗？！”宁珑闻言柳眉倒竖！全身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她早猜到北歆怎么会那么好心捡到离家出走的大哥把他完好的还给地下高原。黎默汐在发现海澈肯定是在与北歆交手后消失时只说海澈是为了倪明的事情而“离家出走”。甚至直到北歆现身空间投影之后，黎默汐仍旧保持了默许。

“离家出走……”海澈竟为了北程离家出走，只这么一想，宁珑心也碎了一般。他根本就没办法忘记倪明的存在……海澈……

可是，那个北程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还跟着白震一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叶天的军帐之外！可恶！

那个叫“倪明”的女人，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北歆盯着她，看她那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突然笑了：“不用这么紧张啊，宁珑姑娘。我不是已经说了要把他还给你们吗。我不是个不守诺言的人。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海澈殿下予我有恩，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欠他的，成为你们将来拿捏我的话柄。”转身：“跟我来吧。他对我们海域的确没什么用处，我可不想为了他让我的妹妹左右为难。再怎么说，北程也是我妹子呐……”这样说着，心却在一片片剥落，要放弃啊，要放弃……便如承认了宁珑爱着海澈一样。

宁珑闻言立刻跟上！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嘛。”

走在回程的路上，北歆用余光扫向宁珑。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海澈的性情，这位清丽的女孩子，只怕在海澈那里吃了不少的闭门羹才对，她对海澈的那份心意居然也没改变，的确很够坚强，是可以陪伴海澈余生的极佳人选。

她长长的出一口气：“这样也好。我是北歆，不是倪明啊。”

笑笑，加快了步伐。

短短十余分钟的路程，却漫漫长如数百年，可是终于要走到尽头的。

宁珑一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心里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做着最坏的打算。

她是不太清楚北歆到底想怎么样，但如果是海澈真落在对方手里，怎么可能轻易就还给自己这一边，不会是在大哥身上又做了什么手脚才好。

大哥的身体真是再经不起什么严刑拷打之类的了，他的身体已近极限，能拖得一天便赚得一天。如果真的是陷井的话，自己手上有大哥的梦幻玫瑰，应该可以将他送到林飒那里。一面这样想着，一面下意识的握紧了右手腕佩戴的珠链。那朵海澈赠予的梦幻玫瑰被她小心珍藏，收在宝带里做成了腕上的装饰，也是因此，才能越过北歆刻意设下的重重障碍找到这个地方附近。因为有海澈的气息。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走着，直到那小小的院落出现在视野里。

宁珑看到了黎默汐说的赤莎树，她终于放下心来。因为透过斑驳树影，她看到了海澈半卧半躺的身影。

慕凯此时正坐在海澈榻前，替他拭着额上的冷汗。

海澈强撑着坐起身，却疼得止不住的哆嗦，出了一身的冷汗。

之前他筋骨疼的厉害，连根小指也动弹不得。

在温暖的地方待得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在地宫黑狱时这疼痛发作时是那般的难捱。果然人是会心生惰性的，在舒适的地方习惯了便会忘记要去抵抗痛苦。是宁珑和阿飒他们把自己照顾的太好了些，让自己变得对他们的照顾无比的依赖。

所以当情况突然不好时，即使自己明明清醒着，却只能听着北歆和慕凯忙碌，连眼睛都无力睁开。因为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抵抗痛楚了。我变得脆弱了。

海澈努力让自己舒服些的靠上床头，长长的吁了口气。因为脱力，全身都在不自主的颤抖着。

慕凯只能眼睁睁看却帮不上忙，只能持了浸了温水的布过来想给他擦下脸上的汗：“你觉得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能出来汗终归是好的……不如这样，我去找大小姐回来，你这样子可不行。……”

海澈推开他的手：“找她回来做什么？”他闭上眼睛：“她根本不想看到我。”

慕凯微笑道：“你这是在赌气呢……她去散心，想来一会儿就会回来。你……她现在是海因斯坦的大小姐，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她。还是说你根本不信我说的话？何况，她怎么会不想看到你。”他心想，她都恨不能把你放进她心里去，怎么叫她不想看到你。

他见海澈没吭声又道：“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反正咱们也算是很熟悉了，不如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算了。你很爱她，呐，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呐，我会为大小姐做任何事情，你却是从以前起就在为她做任何事情的啊。为了大小姐……可是无论我做了什么，她也不会爱上我的。而且，我大概不能如你那样可以忍受七年的折磨，一个人，在黑暗的地底下。我很佩服你，换了是我，只怕早已疯了。说一定，更一早便拜倒在倪佳的石榴裙下称臣。你的确是值得大小姐刻骨铭心去爱的人。我不骗你。”他坦然的望进对方的眼底：“真的，我不骗你。或许她自己一时想不通，但终归是会想明白的。她在乎的是谁，她骗不了自己。”

海澈突然伸出一只手揪住了慕凯衣角：“不是这样的。”

慕凯不解：“什么？”

“明明，她，明明已经爱上你了！”他望着慕凯：“我不得不说，你怎么不明白。她若不在乎你怎么会去找你。你被倪佳捉走，她若不是在乎你便不会追着倪佳留下的讯息去那里寻你！她若真的想独善其身，根本用不着做到这个地步。她想保护你，她喜欢你的，阿凯，真的。”

慕凯怔住：“可她最爱的是你。而且，倪佳肯定是把你也会去的理由算计在内的，大小姐她聪明极了，一猜就能猜到。怎么可能不去冒这个险……”

海澈轻轻笑了：“是啊，我一直知道。她，应该还有在意我……可是现在的她是北歆，她说她不是明明。北歆喜欢的人大概就是慕凯吧。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你这些年一直陪着她……于我而言却是空白。她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我没能陪她……不一样的！她对你，也许她现在最爱的是你吧，我，我已经是个过客了，只是我一厢情愿……自己天真的瞎想罢了……我，我不想放弃呢……”

“海澈！”慕凯听见他声音突然变小，连忙低头。

海澈用力忍住一声惊喘，唇已咬破：“我，我已经不能让她幸福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封印发作的剧烈痛楚，他看见宁珑跟在北歆身后走了进来。

难得他们两人推心置腹相谈，可惜的是时间太过短暂。

慕凯一愣，立刻明白，咬牙：“是封印？！”心想：真是该死的附骨物，偏是挑他最弱的时候来折磨他。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上手为对方抚慰，却给海澈轻轻挡了开去。

海澈深知两域之间积怨已久，若是慕凯这时靠自己太近，难保宁珑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刻意想与他拉开些距离。于是，慕凯伸到一半的手便僵在了空中。

这时，宁珑亦疾步抢在北歆前面冲了过来，一个箭步抢到床头，大力挥开看似没什么力量的慕凯：“别碰我大哥！”

慕凯措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倒退数步几乎直撞进北歆怀里。

“阿凯！”北歆从背后托他一把，对宁珑怒道：“你哪只眼睛见他对海澈不利了！”

宁珑原本知道海因斯坦的二少是四兄弟中最难对付的一个，见他在海澈身边守着怎么敢掉以轻心。谁知一推之下慕凯居然向后直退，她立刻便知是自己错怪了好人。面上一红：“对不起。”

北歆见她一只手握着海澈的手，心中升起醋意，一顿足：“人你也见到了，我的人你也打了！还不带他走！”

宁珑尚未开口，北歆又道：“你们不走？阿凯，我们走！”一溜烟揪了慕凯便走，看得海澈一脸的羡慕。

宁珑握着他手，将力量送入他体内缓和封印，一边道：“大哥，我来接你回去。下一次莫再让我们这么担心。”

海澈点头，眼睛却望着北歆拉慕凯离去的方向，满心的伤痛，果然，对北歆而言慕凯是最重要的吧。他低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自己跑出去，可是我想见明明。”

“北程？你果然是跑去见北程？”宁珑又急又恼：“我和小黎哥早该想到的！”她却看到海澈十分惊诧的神情。

海澈道：“我是去见明明。”他不想把北歆就是倪明的事情说出来，但也不能不顾北程的死活。所以一口咬定只是去见倪明。

宁珑却不知道这些，她心下凄楚，自己做这么多在海澈心中竟还是及不上当年伤他那么重的倪明！

她有些许的沮丧，但并非后悔，她从未后悔爱上了海澈。她看见海澈的身体仍在发颤，小心的低下身来为他掖好被角：“难受的话，再休息一下吧。大哥，但求你别再让我们担心。”

她温柔的替海澈拭去冷汗：“真的，很怕，很怕你出事。”

海澈体会到她的温情，却终是无法回应，只能道：“小珑，对不起，真的。”

他想到北歆脱口而出的那句“宁珑吻你”，再联想到以前种种，他再是于情感上迟钝也不是个傻子。但是，他不能回应宁珑，所以只能向她说对不起三个字而已。

宁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绽开笑颜：“再睡一下吧，有什么以后再说。小黎哥应该很快就会来接应我们。而且，北程她已经到了激情平原，和白震在一起。”说这话时，她有些替海澈难过，对方为了见“倪明”差点遇到危险，而那个“倪明”竟然还厚颜无耻的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大哥的青睐和一片痴心。

她想没关系的，他好好的，安然无恙。

心下放了大半，看向海澈的眼里便溢满了柔情。

海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能感觉到她那瞬间的放下来所有警惕的温柔，只默然。他一面抵抗体内封印的又一次勃发，一面暗暗想必得找个机会和宁珑说清楚了才好。自己这样的身子，除了去祸害明明，不能再让别的女孩子牵连进来。何况，连明明也不稀罕被自己祸害。这样一想，再想到自己亲眼目睹的北歆与慕凯间的互动，心下不由恻恻。

好在宁珑的动作不算慢，她一肯定海澈安全，便立刻以黑魔术传讯己方，只是没想到赶来的人不是黎默汐，却是连琚和连珏兄弟。

连家两兄弟一面向海澈与宁珑行礼，一面说道是御主派他们前来的。这兄妹两人各怀心事，却都吓了一跳。海澈不由撑起手臂，吼道：“胡闹！”林飒的身体情况每日有专人传讯送到，他只要醒着便都一一翻看过。那个家伙根本不适宜现在出来，他是想做什么！

连珏看了一眼自己家殿下，闷声道：“殿下，等会回去见了御主，估计要被骂的是您自己。”他一向话多，这时也忍不住开口提醒。一想到自己家御主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现时挟裹着的那股怒气，他晃了晃头，把大狼狗的虚影扫到身后。自己家殿下甚少发怒，得罪了自己家殿下可以说是难收拾，但是得罪了自己家的御主嘛，想想就牙疼。本能的，他暗里祈祷，只盼自己家的老大快快醒来。

海澈听他意义不明的一句话，怔了怔神，转眼去看连琚。

那个双胞胎里一向闷葫芦样的兄长抬了下头，把弟弟的头按下去低着，只道：“御主很生气。嗯，北程和白震在叶御主那里。”

“北程和白震？！”

海澈全身一震，立刻便想到林飒莫不是知道了北程不是倪明的事实？

他微微垂眸，看似不经意，实际上视线与连琚对个正着。

连琚微不可察的摇了一下头。再看向宁珑，对方没什么特别的表示，那么是说林飒只是突然到来，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吗？那么还能安抚。自己不过就是任性了一下，失踪了一段时间，黎默汐应该能应付过去才是。至于林飒要发脾气也由他，只是自己要先对他发脾气才是。

他昨夜毕竟是折腾了一夜，精力和精神都不济，刚才封印又发作，被他自己借力强行压制了下去，却是只能引鸩止渴，解一时之忧罢了。左右都要被林飒念叨，不如等见了面再去想要如何应对好了。

心里这样宽慰自己，也就不再向坏的方向去想。

他哪里知道，事情正在向他之前预测过却故意忽略的方向疾奔而去，且一去不返。

林飒现在岂止是很生气，简直是要气得原地炸开。这也是为何应该是黎默汐出来接他，却变做了连家双胞胎的原因。

林飒是很容易就迁怒的，所以所有的明部在岗全被他因为黎默汐的原因弃之不顾，看来看去，还是藏青的部下顺眼。他是顺了眼，黎默汐却是冤枉极了。而那个本来应该和海澈同罪的藏青，现在正安安静静躺在浪屿，自然怪不到他的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