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九章 相思有尽(7)

林飒的右手紧紧握住了挥出的细鞭,眉眼清晰:“倪明,好久不见!”

他手一挥,将那细鞭几乎夺了过去:“表哥!我在!”

他声音宏亮的哪里像是有受过伤。

海澈的唇角上挑,他笑了。

倪佳心头剧震:“他笑了!他笑了!”

那清浅的明亮的笑意,那带着宠溺的笑容,直在面对林飒与倪明时有过,那是倪佳妒嫉非常的笑容。

倪佳身周的水气突然暴涨:“潜流!”

水镜的光芒大盛,轻离湖的水猛得一翻。

落岚舞的花瓣纷纷退让。

海澈却并不惊讶。

林飒回手将那只水壶丢了过来:“表哥。”

海澈却不回身,只背过一只左手。

那水壶轻巧巧落在他掌心,手腕一翻,已经取下了壶塞。

右手掌心向上,左手掌心合拢,一股清流从掌心流泻而出,与翻腾的轻离湖水汇到一处。

左腕疾翻,十指连弹,一点一滴全是七彩星光。

耀花了倪佳的眼。

美貌的女子用右手掩面,手腕衣袖落处,白琉璃耀目生辉。

海澈的身子已经靠了过来,右手一抬,左手再一翻,轻轻在倪佳的腕上拂过。

倪佳只觉得手上一轻,那伴了自己八年的白琉璃珠居然已经离了手腕。

她一声惊呼:“不要!”

左手疾向海澈抓去。

海澈踏左足,收腰下沉,清浅的心音传入倪佳的脑海:“阿佳,我不过取回我的东西而已。”

“那不是你的了!”

倪佳失声叫道,右手堪堪捞到海澈的衣角,一脸的哀怨:“早就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她指尖青色的光隐然。

海澈抬眉的瞬间,低声叹了口气,仍是抽回了自己的右手。那串白琉璃,时隔经年,终是再度戴回到主人的腕上。

林飒后退,与海澈背倚着背,眼神里都是狠厉。

海澈将头微微倾向他:“伤得重吗?”

林飒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碍的。”

他伤在胸口,却因为海澈的花气催生的草药捡回了大半条的性命来。

他好说也是一域之主,那么没用可就说不过去。

只是低眉间也扫到了草叶间干涸的那滴碧血:“阿朔。”

血的腥气里带着何朔的味道。

海澈的心意传来:“不要慌,我已经送他去安全的所在。”

他故意拖延了时间,将花气释放在整片山谷之中,便是为了将何朔给隐藏起来。

他的花气会指着黎默汐找到受伤的何朔,将他带到安全的所在。

风中传来花的香气,一再的传来消息:“平安,平安,平安。”

海澈与林飒背倚而立,在他们身周是倪佳、谢明翔、北程与慕秋。

慕秋的眼一瞬也不眨直直盯着海澈腕上的那串白琉璃珠,那琉璃珠上的香气已经与海澈本身的花气溶在一起,但那香气慕秋可以肯定,那便是大小姐那盆红玫瑰的花香,一模一样!

慕秋的眉向上一挑,毫不留情的夺过北程手中的长鞭向海澈的左肩抽去。

他面对着的是林飒,却在眼里看不到林飒的存在。

林飒的眉向上一剔,身子向旁一错,竟真的将海澈的后背空了出来。

慕秋看准机会,手腕下沉,鞭子灵活的一动向下抽去,正对着海澈的后腰。

倪佳的惊呼与北程的惊呼合在了一处:“不可以!”

那是海澈的封印之处,被鞭子抽到会令那人痛不欲生的!

北程的手底一颤,到底将右手伸了过去。

水流星与冰魄同时出手的倪佳将细长的鞭子盘旋挡了回去。

被折返的长鞭狠狠抽个正着的慕秋捂着脸道:“倪佳小姐!”

倪佳全身都在颤抖着,将手一指:“你敢!”

回视着海澈与林飒:“你好狠!对自己都这么狠!”

林飒的眉再次一剔,却没说什么。

海澈也不曾回身,只是心音淡淡的传入每个人的脑海:“我不是个白痴,阿佳,你该当知道。”

“你利用我!”

倪佳气急败坏:“海澈!”

林飒的眼角斜斜一瞥,看到了北程颤抖的身影,冷笑:“倪明,你们姐妹还真是一对!”

他右拳松开,万点星光向北程扑面而来。

同时身子护住海澈向左撤身:“走!”

退让的瞬间,眼前的影像再变,只余下点点星光与遍地的蓝花。

倪佳顿足道:“给我追!”

谢明翔却是极沉静的一声低唤:“阿佳,我想是不必了。”他望着铺天盖地似的星光和蓝花,微微苦笑:“这落岚舞,海澈果然是好手段!”

这一刻,心里对那人是百分百的敬佩与尊重。

以身为饵,以身饲虎,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一意孤行至此!可是,却偏偏是这个人,总有出人意料之外的做为。

不像是他容貌表现出的风格,却绝对是身为上位者才有的决断。

海澈,不是笼中之虎,他已经给放归了森林,纵是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承认这一事实。

倪佳柳眉倒竖,喝道:“为什么不追?”

北程道:“倪佳小姐,你当真眼里只看到他吗?”

伸手在颊边一抹,微微的刺痛传来:“他留下的后招我不信你瞧不出来。”

倪佳略一合眼:“我当然知道。”

语气中竟是不平与失望。

她秀丽的眉峰几次耸动,狠声道:“他总是如此,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她笔直的目光带着深沉的怨恨与恶毒:“起码我比你了解他百倍!”

北程几乎是不能掩饰的以手掩面,她纵然是明白倪佳对于海澈的那番心意,也终是只能咋舌。

她没资格对倪佳说教,全世界的人都可对倪佳的言行指手划脚,却唯独她自己没那个资格。

倪佳被慕秋的冰冷的眼神提醒了,她转头,看到慕秋的一脸寒霜,略挑了挑眉:“慕秋殿下有何不满的?”

慕秋道:“如果你们,”他看看倪佳又看看北程:“你们两位不是一起出手阻止,我那一鞭也是会有寸功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在怪罪倪佳与北程方才的出手制止了。

北程心中一凛,那一刻的确是自己失职。但是怎么能容忍就那样让慕秋的鞭子抽上海澈的身体?那么残忍的情景一生也不想再见到。所以,没有片刻的迟疑,就那样急着出招阻止。

倪佳身子轻轻一抖,笑道:“若是让你能伤着了他,慕秋殿下,你还真是小瞧了他。”她斜着眼瞧人,瞧得慕秋心头火起,正想发作,倪佳的后一句话却让他无名之火乖乖降下。

倪佳说的是:“他若不是手下留情,想来以你现在的本领还没法子走得出风华雪舞阵吧?”

她伸手在自己的右腕抚过,那里已经失去了白琉璃珠的存在,却留下着海澈的气息,那生为手足的男子,何等绝情。

眼里的寒芒一冷,轻轻道:“明翔,何朔的气息消失的地方查得到么?”

谢明翔眉一挑,低着头道:“阿佳。”

倪佳看看北程和慕秋:“不如先断他一臂如何啊,二位?”

她想的的竟与北程不谋而合。

半树梨花半落霞。

何朔躺在一片开濶地里,深呼吸着。

黎默汐坐在他身侧的火堆前,漆黑的瞳一瞬不眨的看何朔的侧脸。

在林玥身边为辅的他得到了海澈花气的招唤,急速的赶来驰缓,得到的指令却是保护何朔。

纵然是他再怎么担心自幼一起长大的两位少主,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小黎并不是很喜欢何朔的。

他总觉得这人夺了少主在林飒身边的地位。

那五年来,他看林飒与何朔亲愈手足,同床同住,俨然是少主与表少爷当年的情景。

黎默汐在为自己从小随侍的海澈不平。

明明是那么相亲相爱的兄弟,怎么就能随便让别的不相干的人替代?

直到海澈的归来。

他震惊于自家少主身上的累累伤痕之余,也终于明白了何朔在那些岁月里对林飒所代表的含意。只是明白归明白,心中还是不甚喜欢。

他与众多的族人一样,看不透这白狐青年。

纵然是知道他对表少爷和少主都不会构成威胁,仍是本能的排斥着。

何朔的伤看上去并不是很重,但是只要稍一动弹,那银白发的青年便会几乎喘不上气来。

黎默汐只能守在他身边,因为这是海澈给他的命令。

从小到大岂今为止

唯一一次的命令。

海澈在幻像中这样的镇重的道:“小黎,何朔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且记,他便如我一般。”

“他便如我一般。”

这意思已经是再明确不过。

黎默汐只能服从。

“不知道林大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被海澈花气传召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林玥的。只是林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头。然后再一次转身与游域的长者交谈。

这位大小姐已经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了,她的淡定便是最好的支援。

何朔轻轻的翻身,黎默汐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小玥姐姐,”

他愕然转头,何朔却轻轻咳了一声,再次转过身去。

他侧身的同时,吐出的那口血,颜色暗得如同墨黑。

黎默汐瞠大了眼,走近,手指沾了那黑血,在鼻端一嗅,心中一惊:“何朔?!”

何朔微微侧头,半睁开眼。

黎默汐咬着唇道:“你可别死。不然,少主那里我没法交待。”

何朔轻轻笑笑,又昏了过去。

望他胸口那一点明亮的莹蓝,黎默汐心中却是冰寒,何朔的伤,并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而已。普天之下,唯一能救他的除了伤他之人,便只有少主。

他想起离开边境时少主手中七彩的水壶,这只水壶,若是此刻能在手中该有多好?

连白震自己都惊得愣住了,生生让林飒将他一掌拍开!

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和冲击力,白震的耳里只听得到北程撕心裂肺的惊呼,还有林飒咬牙切齿的痛恨:“我要杀了你!”

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着,飞了出去,是真的在飞。

意识也有些模糊,却还能清晰的看到海澈那瞠大了的漂亮眼瞳,还有与他容貌相似的倪佳,欺身而上时扬起的弯弯唇角。

头脑中突然变得清晰明了,是了,是自己在海澈的身后拍出了一掌,正正好打在那少年模样的青年的腰后。

为何本来应该被弹开的手掌会正好拍上那人最不经痛的地方?

为何那馥郁的玫瑰香气竟然在自己一击之下散了开去,活生生将那人最脆弱之处暴露在自己的眼光之下?

海澈的牙关死死咬紧,他能感觉到自后腰一瞬间蔓延开来的激痛。

身子应该是给林飒紧紧的搂在了怀中,但是为什么只感觉到痛,其他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不过是在弯身帮何朔顺气,不过是背对着了白震,只不过微微专心了一下查看何朔的伤势,不过是稍稍撤下了“含雪”的防护。

这些都不应该成为他给白震拍上封印的理由啊。

眼睛睁不开,视线在急剧的摇晃着,手脚都完全不是自己的。

已经模糊的视野里是倪佳疾扑上来,一付志在必得的神色,那神色中却有那么一点点的慌张,是了,封印给外力触动了呢,难怪她也会露出那种神色来;阿飒的体温感觉不到,却有滚烫的什么不绝的落到脸上。

脸给深深埋进林飒的臂弯,身子也给林飒紧扣住腰间,搂得死紧,小黎与何朔的声音都已经远去,只有痛,是那么的明显。

好痛,好痛。

海澈紧咬着自己的唇,他不敢出声,虽然林飒在叫他,他怕只要一开口就会惨叫出声,真的好痛啊,比什么时候都要痛,全身都在叫嚣抗议着这突如其来的痛苦,本来已经习惯的如影随形的痛,为什么还能痛得恨不能死去?

林飒的眼危险的眯起,眼泪却一径的沿着眼睫滑落到海澈的青白的脸上。

抱在怀里的表哥,身体颤抖的如同风中的落叶。

前一刻还笑着说何朔的伤不要紧,有得救。

后一刻却是毫无力量的瘫倒在自己的怀中。

都是因为那个给自己拍了出去的男人!

白震!

何朔忍着胸口的不适,大声吼道:“走!阿飒!快走!”

他拨开拉了他的黎默汐:“走!快带杨瑁和林飒他们走!林飒现在已经不冷静,你不要也跟着他发疯!”

他无视黎默汐的不允,强硬的掩住胸中那一点莹蓝:“你现在要保护的是一域之主,不是我这个无名小卒!你的身份是海澈的贴身护卫!黎默汐!”

黎默汐眼神一黯。

何朔双手结印,在虚空中幻化出白狐族的禁术,声音也在颤抖:“海澈的封印给触动了,不找个地方给压制下来的话,他会死!”

“他会死!”

简单的三个字,倪佳的手缓了一缓。

林飒怀抱着海澈向后及时退了一步半,恰恰好偏身让过了倪佳的水流星。

倪佳的右手无名指轻轻触到了海澈的右腕,指尖一扣,那串承载着太多的白琉璃珠再次离开了主人的身体,落向另一人的掌心。

林飒眼帘一抬,将海澈紧紧的护在怀里,感受到他无休止的颤抖,那激烈的痛楚自海澈无暇关闭的心声传来,一声痛,痛断肝肠,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全心全意为救自己的好友调和起全部精力的时候,居然没能保护好他。

何朔的伤只有海澈和倪佳可治愈,在看到何朔的伤时,就已经知道了。

正因为知道何朔对于自己的重要性,表哥才会找个僻静的地方为何朔疗伤。以他如今的力量,在运用“梦幻”时,已经无暇分心他顾,自己具然就那样大刺刺的让白震近了他的身。

北程喊的什么,林飒的耳里已经听不到。倪佳怒的是什么,他也听不到,他只能听到何朔的声音:“海澈的封印给触动了,不找个地方给压制下来的话,他会死!”

“表哥,会死。”

这样的认知,林飒全身猛打个寒颤。

那边何朔已经祭起了禁术,笑着:“走吧,我会等你来救我的。”

黎默汐和杨瑁全部退在林飒的身边。

杨瑁漂亮大眼睛里满是绝决和坚韧。

林飒的眼底一片血红。他向着黎默汐一扬下颌。

黎默汐举起那只加持了海澈力量的水壶,一手取下了壶塞。

透明的水滴在天空中串起一串绮丽的宝石链子,配合着何朔的白狐禁术,七彩的光晕在不断的扩大中。

何朔仰望着天空中耀眼的颜色,安心的闭上了眼。

他胸口的晶莹本来已经几乎消失,现在却又多了一点。

倪佳一脚踢在银发青年的下腹,将那几乎用尽力量的青年踢得滚出去多远。

狠声道:“该死的狐狸!”

她细长的眉向上挑起,清秀的眼角杀气腾腾。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将海澈再次扣紧在手中,却再次因为这只白狐的余孽而使计划失败。

她一腔的怒意全都撒在了这银发的青年身上!

那边北程空张着双手,什么也抓不住。

她知道海澈为什么会对白震没有防备。

因为,白震也是滨族。

就在林飒将白震拍开的一瞬,她离得那么近,却能清晰的听到黎默汐的惊呼:“怎么是他?”

海澈的“含雪”不会无故的停止对主人的维护,那是天生的防卫。

林飒拍出的山行在暴怒下也不会失了准头,却是因为黎默汐的那半句不明不白的话。

而代价却是如此的惨痛,海澈的封印一旦给恶意触动,那生不如死的煎熬,曾经令那般刚强的他亦无法忍受,那时的他身子尚还强健,如今,却是真会要了他的命。

倪佳冷冷的目光巡视而来,一字一顿:“你最好祈祷海澈能挺过去,不然,你的这个跟班,”她笑得邪意十足:“将不得好死!”

冷得刺骨的寒意,令昏迷中的白震与何朔全身寒毛倒竖!

谢明翔猛抬起头,望向倪佳。

倪佳只是冷冷的望着林飒等人消失的方向,她背在身后的右手,紧握着那串白琉璃珠,只是莹白的珠体已经给鲜血染得妖异的艳红,那是倪佳自己的血。

慕秋则只是伏低了身,抱起白震,连声的唤他:“阿震,阿震。”

白震的眼睫颤了几颤,终是不能张开。只有血,不绝自他唇角涌出。

林飒的山行,劈山裂石,虽然缓了一缓却终是伤了他的五内。

“他已经快死了,你不如动手杀了他的好,免得他零碎的受苦。”倪佳连头也不回,轻描淡写的说着。任何人的生命予她而言,竟是都不重要。

谢明翔回首,望着银杏树下被牢牢束缚着的何朔,那银发的青年一脸的恬淡,看上去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胸口的那一点莹蓝也已经完全变成了艳红,而那艳红也正在不断的扩大中。倪佳的两次水流星造成的伤势已经开始完全凸现,何朔的生命的确是在无法遏制的不断的流逝之中,纵然是此刻倪佳肯援手,或是海澈在侧也已经是回天乏力。错过了最好的医治时间,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已经是非死不可。

眼角不知为何有一丝丝的泛红。

他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只雪色小狐踢腾着四肢,哀哀的泣泪目光,最后欢快的跳跃着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见是在杂耍的戏班子里,那身量长大的雪白狐狸灵动的眼睛与双重影中了然的平静神气,再然后在情人湖畔的重逢,那青年微笑着行礼道谢,嘴角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透着真诚。

那是何朔,是当年那只被倪佳戏称为雪色的幼狐。因为当年太过幼小所以被当时同样年少的谢明翔向倪佳求情救了下来,只是那幼小的银狐不知怎么又落到了马戏班里,在那里遇到了林飒。

明翔再次转过身,面向倪佳,徐徐的单膝跪倒:“我下不了手。”

他这话一出口,连一直被束缚着只是淡淡笑着的何朔也不由抬起头来。他一脸的疑惑望向背对着他的谢明翔。

周围的倪佳的随行也十分的不解。

他们虽然知道倪佳与谢明翔间并无什么刻意的主仆之分尊卑之别,但谢明翔却很少在部下面前反对过倪佳,他对倪佳始终是忠心耿耿,一心一意。既便是心中不满倪佳的一些作为,也断不会当着人前这般明显的提了出来。

倪佳耸了耸肩,回过头来,眼里居然还有着明显的笑意,她对于谢明翔做出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

轻挑着细长的眉,呶嘴向着何朔被绑缚的方向道:“下不了手么?因为当年是你放过了它?灵狐族中仅有的不多的几只雪色狐狸,传说中十分媚惑的一种动物,明翔,你要是下不了手,这只小狐狸……”

她突然声色俱厉,连眼角都在微微的抽动:“明翔,我要你亲手杀了他!”

她一步步走近了谢明翔的身边,缓缓蹲下身,视线与谢明翔的视线齐平,一字一顿道:“明翔,你是想让我活扒了它的皮么?!”

谢明翔全身不由一凛,猛得抬起头来,直直的望进了倪佳深黑色的眼底。那双眼睛深的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直直的将人吸了进去。

想到倪佳刚才的那一句话,几乎是机械着站起身来,转身!

倪佳也慢慢起身,看谢明翔一步步走向那只小狐狸。

那只小狐狸居然没有半点要害怕的表情。

也是,他本来就重伤不治,让明翔亲手杀了他实在有些为难那心地纯良的笨蛋。可是若不让他亲手杀他,怎么能永绝了他那份痴心纯良。便是杀了这他自小就放过了不止一次的小狐狸,也改不了他那脾性。

看着谢明翔越走越慢的步子,倪佳突然心生不忍。

就在谢明翔走到何朔面前三步远的时候,倪佳突然开口道:“明翔,你回来。”

谢明翔的脚步突的顿住。他一直紧握的拳缓缓松开。

就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刹那,一抹水流直接急掠过了他的身边。

明翔猛得回首!

何朔莫得瞠大了眼!

水流如丝绳紧紧勒住了他的项子。

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谢明翔的瞳孔也莫得放大,他疾声道:“阿佳!”

倪佳眉向上一挑:“把这小狐狸给我剥了皮!记着,我要完完整整的一块上好的狐皮做顶风帽。”她眼底流光一闪,注视着自己腕上的那串琉璃珠:“这个世上不需要另一个和他那般相似的!”

谢明翔抖然抬眼,却看到倪佳一脸的凄然。他了解倪佳,又跟随她身边多年,那一瞬间心知肚明,再看向痛苦的痉挛着的何朔,只能默然无语。心知这与海澈如此相似的青年若是不死只怕是不可能的。

他狠狠心,也扭过头去。

耳里因为窒息的粗重喘息越来越轻、

何朔仰头望天,感觉到呼吸的越发困难,他张了张嘴,却除了低喘再也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来。他低低的喃语着,那是除了他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喃语,那将是他最后留在这世上的言语:“我喜欢你,小玥姐姐。小玥姐姐,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吗?我喜欢你啊………”

在谢明翔转身的瞬间。

啪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让明翔回头。一只成年的白狐软软的落在地上,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堪是刺眼。

那雪白的狐皮上一点鲜红也亮得扎眼。

有随行的部下施施然的走上前拎起已经气绝的白狐,便欲扬长而去。

明翔回身,望着倪佳的脸:“阿佳。”

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不能再说。因为他眼前的倪佳已经紧紧咬着下唇。倔强的道:“他曾经说过我像是铃兰花儿一样,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铃兰!”

转身,绝然而去。

冷,从骨头冷到心底。

寂寞无绝处,相思终有尽。

这是谢明翔心中此刻唯一能想到的。

他望着倪佳离开的方向,低头凝视着自己脚下的土地,而后又抬起头来,道:“放下。”

拎着白狐尸体的部下闻言一怔道:“放下?”

谢明翔点头:“放下。”

他眼神凛冽:“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

两名部下犹豫着相互望着。

有一人试探性的道:“可是二小姐那里?”

谢明翔眉向上一挑:“放下!”

他再一次开口说出这两个字时,脸色已经沉得如深水一般:“二小姐那里我自然会担待!”

那两名部下缓缓放下白狐,退让开来。

目送着谢明翔一手拎起白狐快步走远,其中话多的那名部下道:“谢大人莫不是疯了?他连着违抗二小姐的命令,真是不想活了么?”

另一人一吐舌头道:“上面的事情少过问的好。”

“可是二小姐还等着狐皮做风帽?”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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