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公堂之上,证人已经有三位,皆称看到宣晔曾送那孩童回家。
宣晔自称那时在家中,家中小厮可作证。
此案关系重大,不仅牵扯肃王世子,还有阿嫣,都知道她是程朝年身边的红人,她行事也就是程朝年的意思。
“阿嫣姑娘,当真见过本世子吗?”宣晔冷静的问她。
“是。”陆岁嫣斩金截铁的回答。
“一派胡言,阿嫣姑娘,构陷皇亲是死罪,你可想想清楚。”宣晔盯着她,语气始终从容。
“我确定看到了世子与那孩子一起。”陆岁嫣道,她打量着宣晔的神态,没有丝毫的心虚,心中多思索了下。
宣晔冷笑了下,指着她道:“本世子一整天都未出过屋子,你怎么会看到我?怕不是受人指使,故意构陷本世子,嗯?”
此言一出,堂上静了片刻,都知道她是程朝年的人,肃王此番回京,太皇太后有意让他留在京中辅佐陛下,如此一来,程朝年手中的权势必然会削弱,究竟真相如何,众人纷纷猜测。
“那匕首呢?凶器就是那把匕首,世子贴身之物出现在现场,你如何解释?”陆岁嫣问他。
“昨日丢了,本世子已经派人去寻找了,许多人都知道本世子的匕首丢了,皆能为本世子作证。”宣晔昨日大张旗鼓的寻找匕首,确实许多人都知道世子的匕首丢了,甚至有想攀附肃王的人送来珍贵的匕首,以供世子挑选。
此案一时难以定论,章正修只能择日再审。
-
此事传到宫中,太皇太后脸色苍白,吃力的在柳嬷嬷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喝了一碗苦涩的药,眉心紧皱。
“太皇太后,可要再歇息会?”柳嬷嬷担忧的问,太皇太后的身体越发不好,吃药也无济于事了。
“哀家,不能歇了。”太皇太后脸色沧桑,眼中满是担心,“哀家去后,不能只有摄政王独揽大权。”
万一,万一他有二心,小陛下如何能反抗?
“太皇太后急召肃王进京,可是已有决断?”柳嬷嬷问道。
“段尚书手中无兵权,他日,若有变故,恐也乏力,肃王近年屡立战功,手握兵权,能与之相抗。”太皇太后愁容满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年幼,若是不能权衡,恐遭反噬。
她自知自己时日无多,总想为小陛下多谋划一些,“召他们入宫吧。”
此案争论不休,又牵扯到肃王与摄政王,章正修忙的焦头烂额,双方各执一词,实在是难解。
大殿之上,太皇太后拖着病体亲临,她轻咳了几声,脸色依旧憔悴,却不失威严,“你说肃王世子杀了你的儿子?”
掌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殿上众多大人物都在,他从被带上来就一直低着头,不敢多看,听到此话,他诚惶诚恐的抬起头朝上位看了一眼,“是,我儿子惨死家中,恳请太皇太后做主,还草民一个公道!”
太皇太后稳坐高位,她缓缓看向身后的三位证人,“你们见过世子与你孩子一起?”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没有回话,直到柳嬷嬷又重复问了一遍,三人忙回道:“草民没有见过世子。”
陆岁嫣睁大眼睛,上次他们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她,颤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她,“太皇太后饶命,之前是她收买我们,我们见钱眼开,一时糊涂,太皇太后饶命。”
陆岁嫣朝宣晔看去,他目光沉静,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掌柜措手不及,焦急的看向他们,“你们,你们胡说,你们……”
“摄政王,此事你可知晓?”太皇太后脸色严肃,若真是他授意,肃王世子杀人一事若坐实,肃王就不能在京中与他相抗衡了。
“太皇太后明鉴,阿嫣没有说谎,更没有故意陷害世子,那日阿嫣看的清清楚楚,世子与那孩子一起。”陆岁嫣忙道,简直是颠倒黑白。
“阿嫣姑娘,本世子初入京城,与那孩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宣晔觉得此事太过荒唐,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陆岁嫣如何知道他为何杀人,但那日她明明看到,不,莫不是还有另一个人?一个与宣晔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程朝年目光温柔的看了看她,让她宽心,而后扫了一眼殿上的人,“此事,与世子无关。”
陆岁嫣愣愣的看向他,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刚才是让她宽心的意思吧?莫不是自己会错了意?
他这般坚定的说宣晔无辜,那她呢?
“与阿嫣亦无关。”程朝年淡声道,目光瞥见她的眼神时顿了片刻,她刚刚,是瞪了他一眼,是吗?
“摄政王此言何意?”太皇太后听的云里雾里的,若两人都不是,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来人,带上来。”程朝年话音落,闻风便提着一人进了殿。
自得知消息那日,程朝年就派人暗查此事,陆岁嫣说的话,他定然是相信的,于是派人暗中盯着宣晔,他的一举一动都毫无问题,那日在公堂之上,他留意过宣晔的神情,没有丝毫不妥。
这其中定有古怪,他继续派人去查,经过几日的追查,抓到了这个与宣晔外貌一样的人。
“此人名丁顺,已承认是他杀了人,并嫁祸给世子。”程朝年道。
“你为何要嫁祸世子?受何人指使?”太皇太后问他,不惜杀人陷害,这背后是否还有人在虎视眈眈。
丁顺使劲挣扎着,不屑的笑了起来,“无人指使。”
“你……”太皇太后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丁顺身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服毒自尽了。
陆岁嫣被这一变故吓到,她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视线被一只大掌遮住,她才眨了眨眼睛,缓过神来。
“别看了。”熟悉的温柔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岁嫣尚有些心不在焉,木讷的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宣晔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也是十分的震惊,这人竟与他长的一模一样,事情是清楚了,但他一时有点难以接受,“摄政王,此人,从何而来?”
“此人欲逃离京城,被本王抓到了,至于为何与世子模样相同,本王亦不知。”程朝年淡声道。
宣晔若有所思。
一直低着头,不敢多看殿上众多贵人的掌柜突然站起来,声嘶力竭道:“假的,都是假的,我的儿子死了,你们却推出一个替死鬼想要将这件事了了,我……”
掌柜的竟不知该说什么,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他一介平民又能将他们如何?
想起儿子的惨状,掌柜眼睛通红,恨意翻滚,他趁侍卫不注意,迅速的拔出一把长剑,指着在场的所有人,“我要替我儿子报仇!”
程朝年往身边侧了点,将陆岁嫣完全挡在了身后。
“你,是你,是你找的这个替死鬼。”掌柜怒不可遏,双手抓着剑柄刺向程朝年。
惊乱之下,陆岁嫣想要帮忙,却被程朝年往后推了一下,她看着程朝年躲过那刺来的长剑,松了一口气。
侍卫上前制止住掌柜,他的身上沾了浓重的血色,陆岁嫣错愕在原地,他藏了一把匕首,刺伤了程朝年。
“王爷,王爷。”陆岁嫣匆匆过去扶着他,他的衣裳被血迹浸湿,看着手上沾染的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朝年。
他怎么会受伤呢?
他武功那么好,怎么会受伤呢?
太医很快赶来,为程朝年处理伤口,一圈圈的纱布缠绕在腰间,依稀可见斑斑点点的血迹。
陆岁嫣头脑发懵的看着,他的脸色很差,唇也很白,没有血色,直到太医叮嘱她,王爷近日需要注意什么,她才从这场变故中清醒过来。
她一一记下。
屋内,程朝年躺在床上,呼吸极轻,仍旧在昏睡。
陆岁嫣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的面容,现在冷静下来,她的理智也回归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带着一股怨气,“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武功很厉害吗?你不是观察很细致吗?怎么还被伤了?”
没人理她,似乎是气不过,她又使了点力气戳他手臂,自顾自的说:“程朝年,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程朝年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偏头看向她,“阿嫣,下手轻点。”
陆岁嫣立刻收回手藏在袖中,她下手也不重吧,真把人戳醒了?面上故作镇定,“你醒了啊。”
“再不醒,胳膊都要被戳个洞了。”程朝年玩笑道。
陆岁嫣冷哼一声,眼睛有些酸涩,“我看你一点也不怕疼,明明,明明可以……”
他明明可以躲过的。
程朝年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但她却读懂了他的眼神,他就是故意的。
“阿嫣在心疼我。”程朝年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心口堵的难受,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陆岁嫣偏头躲过,气呼呼的盯着他看,“不许有下次了,不然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都听阿嫣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