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祝聿在总控室找到陶峦时,她正一面和品牌方洽谈着后续方案,一面站在显示屏前,随时关注各部门动态。
他把玫瑰花放到旁边,岔开腿斜靠在沙发上,自觉给自己盖上守了好久的外套,听着陶峦谈话的声音,几乎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听到陶峦和那边说再见,祝聿马上清醒过来,刚开口又被陶峦的嘘声堵住。
她接起电话,好像是停车场又堵住了。
陶峦怒意尽显,扯了扯嘴还是没说出难听的话,“叫多些人去指挥,非vip停在三区,然后叫我们的车去接人。”
“你不会开车?”她被对面的人的话气笑,“整个接待处没人会开车是吗?”
陶峦猛地挂断电话,深呼吸一口气,朝沙发走过来。
祝聿拧得发紧的眉终于松动,连忙让了位置,给人接来热水,又是捶背又是按摩的。
陶峦:“真是神经,不知道这些人脑子这么想的,想来就来,成年人做事情不知道做规划吗?不知道还以为散钱童子从天降临,一窝蜂全赶过来。”
祝聿:“……消消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话还没说话,手机又传来讯息。
陶峦又陷入忙碌,他只好乖乖在旁边等着。
等陶峦忙完准备往后台走的时候,才发现这人还坐在这。
“你很闲吗?”
祝聿点头,看到陶峦越发不快的表情,他连忙又摇头。
陶峦盯着他三秒没说话。
祝聿背挺得僵直没敢动。
“拜托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工作场所了,会添很多麻烦。”
她拿走外套,只留下很轻的一句便离开了。
青木传媒和Circe是一锤子买卖,人来的多,活自然多,赚大钱的还不是她。
简直亏大发。
祝聿盯着她的背影,插兜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走到后台门口时,陶峦照样是深呼吸一口气,尽管从活动策划起她强调了千百次拍品的重要性,意外还是毫不意外地发生了。
作为顶级拍品的Flora Pink项链在佩戴时,从模特脖颈处松落,不幸中的万幸,价值上亿的钻石掉落在柔软地毯上,毫发无伤,但是链条的玫瑰金却碎成好几块,还磕出好几个明显的印子。
“请问,怎么回到宴厅?”
身后传来声音,陶峦连忙回头,看到的却是熟悉面孔。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大方露笑,穿着半高领毛衣,背脊挺得直直的。
“是你。”
“好巧。”
俩人不约而同发出声音。
“上次忘记自我介绍,我叫陶峦。”她率先礼貌伸出手。
“小峦,”女人轻叫了声,然后介绍起自己,“叫我Perle就好。”
“你要回宴厅对吗?我先带你去吧。”
陶峦从保镖手中扶住轮椅,打算换个方向。
Perle连忙制止,“算了,本来出来也是为了透风。”
“你要去哪,让我跟着你吧,里面太闷了。”
陶峦略微思考,打算用不伤人的方式拒绝她,却在看到那副祈求神情时,鬼迷心窍点下了头。
她总觉得这张脸,这副情态,好像在记忆中出现过。
见陶峦进来,品牌方的代表人Isabella礼貌伸出手,俩人交流过后,此时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合适的链条,以及时间迫在眉睫,修复师不能保证顺利到位。
这条项链原本由玫瑰金打造的花枝链条支撑,托举起作为中心钻石的天然稀有粉钻。
“时间可以适当延后,至于链条,备用不符合标准,不如采用其他藏品的链条?”陶峦试着提出方案。
Isabella摇头,“这条项链过于珍贵,普通藏品的链条并不符合。如果无法解决,我们公司会采取法律手段。”
一听这话,模特Viva和后台助理陈灵霏站在旁边不知所措,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
陶峦略作思考,脑海中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这条可以吗?”
Perle从脖子上取下项链,展示在众人眼前。
翡翠色链条如同纤细藤蔓缠绕着水滴型金钻,做工精细,能看得出绝对价值不菲,甚至原高过于Flora Pink。
“当然可以。”Isabella眼睛发出亮光,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条项链。
“既然这样,”Perle转头,拉过陶峦的手心,将项链稳稳放在上面,随之一笑,“送给你了。”
陶峦有点犹豫,又听到陈灵霏暗自吸鼻子的声音。
半晌,她心里似乎有了主意。
“谢谢,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项链被推回去。
Isabella立刻上前询问购买价格,并且承诺给出CirceVIP的顶级资格。
Perle盯着失而复得的链条,却不见太大开心。
“抱歉,我只送陶小姐,她是我的有缘人。”
Isabella试着说服陶峦,“要不只接受链条吧,我可以按市面价向陶小姐收购。”
Circe这次宴会来了许多大顾客,Isabella见到链条第一眼,心里便算出扣除成本能赚取的利益。
其实出了这种事故,她也不好和本部交代,搞不好会扣工钱。
Perle:“我不介意,陶小姐接受就好。”
话已至此,陶峦只好点头答应,表示钱直接打给Perle就好。
站在轮椅后面的保镖上前,打开桌面上维修宝石的工具盒,做起换项链条的细活。
完全是手工焊接,且没损断原链条丝毫,粉钻仿佛天生安在翡翠藤蔓上。
陶峦暗自惊叹,这人手艺恐怕比大多数修复师还要好。
这算是解决一个大麻烦。
陶峦却没法松口气,不安感在心头作祟。
“推我去会场吧,他估计要一会。”Perle指了指和Isabella讨论转账事宜的保镖,对着陶峦说。
外面展厅热闹非凡,完全不同于后台的深水火热。
Perle找了宴厅角落的沙发,让陶峦坐下休息,“今天很忙吧?听说许多人临时告知要来。”
陶峦点头,面露感激,“刚才的事太麻烦你了,上次也是你帮助我,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请千万要告诉我。”
“所以我才说我们有缘分。我的身体状况不用多说,”Perle自嘲笑笑,“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和我玩,都把我当沙包一样丢来丢去,好像是什么很晦气的人。后来尝试去做志愿者才发现,如果能帮到别人,我也会感觉自己是有价值的。”
这么一说,陶峦不免为之前隐隐的猜忌感到歉意。
再去思考Perle的话,她摇摇头,“生命总会静止,所以活着,本身也是一种价值。”
Perle:“是的,即使这种价值我暂时还没找寻到。无论如何,我不再数着日子过日子了。”
“那很好,”陶峦很真诚望向她,“起码有找到盼头,这样死亡会变得很遥远,好像痛也会有终点。”
Perle似乎没想到陶峦会说这种话,面露惊讶,“我以为像陶小姐这样活在阳光下的人,会坚持为自己而活。”
陶峦笑了笑,这样无趣的评价她听过太多次,多到她感觉自己变得有点旧了。
“不过痛是永远没有终点的,边爱边痛才是常态。”说到这,Perle想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又突然停下动作,盯着不远处哄闹的人群,“认识到这一点,其实又会庆幸还能感受到痛,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说不定真有爱存在。”
拍品正好进行到Flora Pink,叫价声没停过。
直到有人出了一千万到高价,陶峦才看清是Perle的保镖。
“两千万。”
陶峦听得出,这是钟慎的声音。
“四千万。”
邱燃站在不远处,悠然品着酒,报出的数字让人瞠目结舌。
Perle顺着陶峦视线望去,“邱燃命还不错,以前笑邱扶昭把她养得太俗,现在看来,邱燃比我活得舒坦,毕竟钱不会骗她,也不会抛弃她。”
“去年秋末,我还以为她会陷下去,架不住人家运气好,又翻盘回来。”Perle耸肩,“所以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试着做一块沉默的石子,等待风来吹动你,然后,顺其自然。”
陶峦望着Flora Pink陷入沉思。
顾客们还在不断加价,加到最后只剩下两个男人。
大家心知肚明这其实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邱燃摇晃酒杯,低头轻饮一口,依旧是连眼神都吝啬给钟慎,转身朝Perle走去。
她俯视着轮椅上的女人,从包里拿出张卡递过去。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Perle没仰头,平视着前方,“不是一直很喜欢这链条?”
怎么现在拿出来,反而给钱要她拍下。
“和他有关,晦气。”
“和人家合作不挺欢的?”
提起这个,邱燃想起自家恨铁不成钢的蠢货,以她名义去和...签合同,那合同算个屁合同,放旧社会就是一卖身契,谁敢相信邱氏技术总监的工资居然是包吃包住200元!
等她想要解约时,人说什么都不答应。
脑子一个个都有病,邱燃恨不得把这两个蠢货全扔进医院。
其他人默默打量的眼神没停。
邱燃沉默片刻,“能赚钱。”
Perle挑眉轻笑,“这确实像你。”
“少废话。”她把卡丢在轮椅上,转身往人群内走去。
Perle唇角带笑,捡起身上的银行卡,朝保镖抬了两下手。
“五千万第一次。”
“五千万第二次。”
钟慎余光瞥过半开的门,低头整理着袖口,迟迟没说话。
“七千万。”
他没抬头,语气惺忪平常。
陶峦心中暗自吃惊,钟慎向来在兢兢业业搞科研,做出些专利也鲜少和企业资本合作大批量生产,存款并不算太多,上台领奖的西装老是那俩件,有人猜测他只有这两件像样的西装,为此还专门笑过他,也有人替他辩解说不拘小节。
曾去过一次钟慎的家,陶峦心里明了,整个衣柜确实只有这两套西装。
没过几秒,身后人群中丢出一个名贵包包,抛物线轨迹正中钟慎脑袋,落向地面。
他笑了两声,蹲下来捡起包,小心翼翼扫去上面的灰。
陶峦模糊认出来,这好像是刚才邱燃的包。
来不及多想,报价声又响起。
“1亿。”
此话一出,全场的眼光齐刷刷看过来。
Perle在手上把玩那张卡,嘴角仍维持着傲慢的笑,毫不在意各种打量的视线。
看得出Perle家境不错,可一枚市场价在一千万上下浮动的戒指被炒到一亿的高价......和祝聿一个德行,人傻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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