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le得到想要的,也没看出来太高兴,转着头问陶峦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陶峦犹豫半会,晚宴快接近尾声,Perle又帮了个大忙。
她发了条消息给梁素微,才朝Perle点头。
附近Shea小酒馆内,Perle刚点了两杯酒,正打算和陶峦干杯,却发现她脸色苍白,捂着嘴跑向洗手间。
她眼中划过一丝怀疑。
大约八分钟,陶峦回到座位,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本身胃也不太好,这段时间又太忙,昨天开会都想睡觉。”
“嗜睡,恶心,”Perle饶有兴致看向她腹部,“说不定有好消息?”
陶峦摇头,“我今晚月经刚来。”
Perle沉默几秒,拿走桌上的酒放在自己这边,“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身体是自己的。”
陶峦想到检查报告也该出来了,点头称好。
“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看出她脸色仍不太好看,Perle扯了张纸写下联系方式递过去。
陶峦攥起纸条,张嘴想说什么。
Perle:“别说抱歉的话,我几乎每晚都一个人来这坐。”
“那我下次再陪你喝。”
陶峦这才放心,拎起包往酒馆门外走去。
夜晚空中突然下起小雨,陶峦掏出手机打算叫祝聿来接。
隔了几秒。
祝聿接起电话。
陶峦说下雨了,来接我。
祝聿应好。
听出男人语气中的沉闷,陶峦心口莫名一跳,还想张口问什么,却被挂了电话。
她盯着手机皱眉,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去翻到祝聿的历史消息。
迅速往上滑,一片对话框,好像都滑不到尽头。
总控室设备全关,宴会早已结束,诺大展厅安静到能听清风声,祝聿抱住花摸着黑走出大门。
事实上,他也没伞。
打完电话叫顾松来接后,祝聿淋着雨冲向小酒馆。
酒馆门口,陶峦双手插兜背过身,低头用脚无聊搓着地板,时不时仰头看向天花板,又叹息着垂下脑袋。
本来还郁闷不乐的祝聿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眶暗自泛红。
想了一夜决定问出口的“你爱我吗”就此化为落地的雨滴,顺着湿漉漉地面滑进下水道,再不见天日。
颀长身影覆上头顶,陶峦抬眸望去,无欲无求一张脸,瞧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淋了雨?”
她蹙眉,企图用手扫去脸颊的雨滴,却被一只大手截住,手臂处被塞了玫瑰花束。
“先进去躲雨,顾松等会来。”
祝聿站直身体,为她挡着风,又裹住她两只红透的手。
陶峦挣脱出一只手,踮脚凑上去固执替他擦拭雨水。
“在生我气吗?”
呼出的热气碰洒在祝聿唇角,他敛下眼睫,没点头也没摇头。
陶峦心中明了,放柔语气:“好啦,是我不对,今天没太顾得上你。”
“小祝你别生气,我和你赔不是,好不好?”
等了半会,祝聿握紧口袋中的那只手,凝着她的目光裹了层严肃。
“陶峦,我很需要你。”
他的贪欲在此了,光是拥有你还不够,我需要你的意思是——你要满足我,满足我的一切需求。
这会换陶峦迟迟不语。
她努力去抓心里的感觉,事实上什么没抓到。
如果祝聿需要牵手拥抱接吻,陶峦无疑是最好的提供者。
但如果祝聿需要倔强旺盛的爱意,陶峦给不起。
她心脏跳动的频率越发固定,很多时候,只靠呼吸判断活着。
当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陶峦努力放轻松,然后她嘴角出现笑容,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我不是在这吗?”
闪光灯打在离两人不远处,轻按了声喇叭,陶峦率先拉过祝聿手臂跑过去。
祝聿迅速抬手给她遮雨,随时留意着地面的水坑,揽着陶峦肩膀躲避。
车上暖气很足,俩人默契地没提及刚才话题,客气谈论着宴会上的展品,仿佛根本没有危机发生,如果能忽略掉祝聿无时无刻不深深握住陶峦的手。
夜晚,陶峦在客房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她小腹有股痛感,但并不强烈。
最近状态实在不算好,所以她戳戳在沙发上办公的祝聿,边醒花边问体检报告的事。
祝聿:“还不错。”
除去些老毛病,身体健康方面都达到指标。
想到医生说要先试探患者情绪,再决定合适的时机告知。
他继续划着屏幕看文件,装作若无其事,“昨天在医院,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陶峦仰头:“什么?”
祝聿:“你猜哪个科挂号最多?”
陶峦思考片刻,“呼吸科?冷的时候最容易感冒。”
祝聿摇头:“是儿科。不过也是,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好像每层都有小孩子在旁边晃悠,我一皱眉都给吓跑了。”
说到后面,祝聿明显来了兴趣,故意板着脸看向陶峦,“这样很恐怖吗?”
逗得陶峦吃吃笑出声,靠在他身上捏了两把脸,“不恐怖,小孩肯定是被你丑的吓跑了。”
“有可能,”祝聿真诚点头,去握脸颊处的那只手,“以前在餐厅吃饭,旁边一家三口来吃饭,小孩发脾气不肯吃饭,妈妈指着我对小孩说,不吃饭会被这个叔叔抓走,小孩怕得吃了足足两碗,吃完饭还要攥紧妈妈的手,怯生生偷瞄我。我去洗手间经过他时,小孩吓得躲在桌子底下,大吼大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很好笑吧?”
他摇头感叹,“如果我当爸爸,肯定很失败。”
“胡说八道,那是小孩子没眼光,怎么会有这种大人当着你面这样说?神经,一家子脑子都有病,不尊重人。”陶峦听了气得不行,握拳朝空气重重敲下。
“这是哪家餐厅,以后走路都要避开,想想就晦气。”
她又回握住祝聿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你很好,你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好男人。如果你有孩子,她也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虽然祝聿是个笨蛋,嘴上爱说狠话,但只要你稍微疏远一点,他其实会害怕到想哭。
你随口的话呢,他也会记住,然后拼尽全力去实现。
因为你的存在,他会觉得这个世界都没那么糟糕了。
也有不好的地方,他不是很坦诚。
别怪他,从小到大没几个人对他坦诚以待。
祝聿低头凝视她,眼眸流转着细微的情绪,“陶峦,无论我好不好,你都要爱我,别离开我。”
这句话陶峦足足消化了三遍。
她很久没有用爱来形容俩人的关系,这个字仿佛离她有一个世纪那么远了。
即使在婚礼上,她也是做了个口型,没发出声音。
但这并不是她不爱了,或许这种感情化为别的东西,陶峦说不上来,反正诸如爱、恨这类沉重的字眼,她是再也负担不起了。
陶峦没说话,轻轻扑入祝聿的怀里,低喃道:“不要患得患失,我们珍惜现在。”
次日陶峦懒床懒到十点,冬日阳光是暖黄色的,风淌过全身像洗个热水澡,让人觉得还能活很久。
床头留了便条,祝聿去上班,要她好好休息。
她打开窗子,几个小姑娘蹲在草坪上聊天跳舞,假石上放着精致的点心饮料,不远处的秋千上,一位女孩在安静作画。
如果不是腹部难忍的疼痛,陶峦大抵会站的更久。
顾松突然接到命令要去送材料,她只好独自搭车前往医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特意取下所有首饰,只留下那枚难以取出的对戒,戴上口罩只身前往。
门诊室内,盯着报告单上面的“生化”两个字,陶峦不自觉捂紧腹部,不敢相信这曾诞生过一条生命。
“医生,你......你确定吗?”陶峦攥紧报告单,手臂不自觉颤抖,“我们都有做措施,应该不会......”
她从没想过要孕育生命。
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连疑惑惊喜痛苦都来不及经历,只余深深的害怕。
“小姑娘,检查出的结果肯定没问题。措施做好了也不是完全能避免的。”
见陶峦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医生出言安慰:“而且生化非常普遍,也可以称作是母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宝宝选择了对你最安全方式离开,对身体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过从单子来看,你子宫好像比较小,稳妥起见,等月经结束后再来医院做个B超复查。”
陶峦艰难地点下头,浑浑噩噩站起身和医生道谢。
开门离去时还撞到了一位孕妇,家属马上推开她,嘴里骂咧着“不长眼睛”之类的。
陶峦扶紧扶手护栏,强撑着没让自己陷下去。
她既内疚又抗拒,她不想成为母亲,她没法成为一位好妈妈。
连爱自己都做不到,要怎样去爱孩子呢?
但它毕竟来世上跳动过......
想到这,陶峦又有点厌恶,肚子里有另一个人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很恶心。
她又开始庆幸,至少身体还属于自己。
这种想法好像又很自私,每个人诞生不都是在汲取别人的养分,理所当然要偿还回来点。
可为什么是她呢?
没人回答,陶峦觉得很害怕。
小时候算命,人家说她和红犯冲,平常要避着火。
要她自己来说,应该是和白犯冲,否则怎么会在医院接受那么多次审判?
走出医院,一阵风吹来,报告单从手里吹落在地,轮椅压过,发出轻微的卡嚓声。
“陶小姐,你的报告单吗?”
Perle从保镖手中接过报告单,看向正恍然若失的陶峦。
陶峦脸色僵硬了瞬,极不自然夺过报告单,握拳皱成一团。
“你还好吗?”Perle眸底注满关忧,伸手想要去握住陶峦。
仿佛洪水猛兽来临般,陶峦往后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Perle连忙滑动轮椅至陶峦身旁,弯腰去拉她手臂。
陶峦抱紧双腿,全身哆嗦不停。
干燥又透亮的手捧住她的脸,随之而来是极轻的叹息。
陶峦松开手,想抬头,抓住那一瞬的月。
忽意识到这不是那种熟悉的气味。
那是种略带苦涩,但仍散发着清香的味道。
周遭一切仿佛戛然无声。
模糊中望向门口景观石,红色又鲜艳的“Rebirth”张牙舞爪,彻底唤醒她的意识。
陶峦抹了把脸,眉宇间那股韧劲逐渐回来,再抬眸,嘴角拖着散漫的笑。
“抱歉,一下子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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