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川跨年这晚降临了一场烟花盛宴。
这无疑也助力了康河宇宙计划,又透出几张实地图,美得不像话,又有游戏热量和明星效应带动,话题活跃人群数直达十万。
夜风凛冽,陶峦翻着群里传来的捷报,还好听妈妈的话戴了羚羊绒披肩,否则真要听祝聿的话坐车回家。
瞧人边挑头饰边冻得隐隐发抖,祝聿脱下外套,蹲下来欲包住她的腿。
“抱你走?”
陶峦制止住他的动作,“别,我身体素质没那么差。”
“陶姐!”
陶峦刚选好一只蝴蝶发箍戴在头上,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陈灵霏和晏怀纯。
“陶姐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好,要是跟着你就不会......”女孩脸上的惊喜一晃而过,似乎有些愧疚,声音连带着小了些。
陶峦了然,听妈妈说前几天两人还特意上门,不凑巧她那个时候在和旧友陈自秋他们聚会。
“不能怪你们,再说也不算多大的事......”
突然,旁边男人付完款,用手臂拢住她左肩,陶峦眼里不禁含笑,“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爱人,祝聿。”
“这是灵霏,”她净白的手心往右移,“和晏怀纯。”
两个人顿时有点局促,尤其是陈灵霏甚至没敢看祝聿的脸。
“祝董好。”还是晏怀纯率先开口,“那陶姐继续逛,蕊初姐那交给我们来处理。”
“行。”陶峦点头,即使晏怀纯不说,这件事本来也应交给两人去办。
她眼光落在陈灵霏身上,“尤其是你,多学学,有问题随时问。”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森冷目光让陈灵霏如芒在背,连感激点头的动作都僵硬几分,“知道了,谢谢陶姐。”
瞧着两人和躲猛虎野兽般迅速逃离,陶峦自我怀疑几秒后,抬头看向祝聿,没什么表情冷漠的一张脸。
她说了声什么,刚好有烟花绽开,祝聿没听清,又凑下脑袋靠近了些。
“不开心?”
他不置可否。
陶峦咬唇思考几秒,放下手中的饰品,二话不说挽住身边人的手往康园入口进。
从大门到河边布置得很热闹,和游戏里的游园会一模一样,造纸画扇,制香织布,投壶斗草......
康河很长,长到一头的水乱纷纷奔涌,另一头恬谧的水却能盖住喧闹,静幽幽流动。
远边黑和亮融为一体,长椅上两个背影直挺挺坐着,河里几支光秃秃的芦苇摆动,严寒夜风拂起陶峦发丝,停在发箍上的蝴蝶微弱地扇动翅膀。
“祝聿,要不要靠着我?”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和水汽交织,扑面而来的清新。
“其实,你在就好了。别理他们,只陪着我。”
有多恼旁边的人不爱惜她,就有多渴望占据她的所有,可理性告诉祝聿,其实挨着她坐,即使什么也不做都很幸福。
西装外套盖在腿上挡住冷风,陶峦撇过头看着河水,这样无辜又无措的脸,有时候真的很难控制不去看。
风又猛烈几分,灼人的眼光盯得人惶恐,她无奈转过头,右手一点一点从男人下颌处磨上去欲蒙住他的眼睛,才发现食指上有只命若悬丝的蛱蝶。
刚碰到眼睫,无名指的痒似乎直通心脏,颤抖着想要收回,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攥住手腕落下一吻。
她淡淡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祝聿自觉收回手,她才把蛱蝶转移至手心,翅膀断裂得不成形,触角也只剩有一边,依稀辨认出它是赤红身,黑斑纹?。
“你知道蝴蝶寿命有多长吗?”
不等祝聿的答案,她自顾自继续,“蝴蝶的寿命很短,孵卵、蜕皮、重组、然后羽化,即使到了成虫阶段,也一般只有2-4周。所以我不喜欢蝴蝶,这么短的周期,寄托不住爱。”
仔细看,蛱蝶仍在不停挣扎,微颤颤地试着扇动翅膀,慢慢在手心蠕动。
陶峦从包里拿出小水瓶递给祝聿,他自觉倒出一点在瓶盖,趁这个间隙,陶峦取下他的竹叶肩针,小心把蛱蝶口器展开,放入蜂蜜水中,伸手为它挡住夜风。
“怎么想都不划算,追逐一生,原来追逐的是死亡。到头来知道一切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好遗憾?”
她声音有点迷茫。
“我想,”祝聿斟酌了会,“遗憾坠地时,新希望也在发芽。”
空气中好安静,风吹过芦苇,又飘进她心里。
“没有我的时候,也会发新芽吗?”
果不其然,祝聿脸色一僵,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
她没继续让祝聿纠结,把腿上的西装递过去。
“挺难过的,”他索性把西装给她披上,又补充道,“日子挺难过。”
陶峦忽然笑了,站起来绕着河边走,“没事,坏日子过完了,以后都会是好日子。”
祝聿跟在她身后,应了句好。
灿烂花火在夜空绽放,一圈又一圈,陶峦手心迭着热汗,小心翼翼捧着蛱蝶,抬眸望着烟花。
祝聿有些不满地瞥了眼微弱的小生命,可再往上凝视陶峦眼中的希翼时,眉眼浓厚的阴郁倏忽间烟消云散。
他默默走到陶峦身后,轻轻托起她的双手,果然有点凉,怪自己没照顾好。
“陶峦,我觉得今年会是个好年。”
“嗯,会更幸福的。”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传来苏九云非常焦急的声音。
烟花冲上天的剧烈声响在脑子里蹦开,陶峦拼命想要听清电话那端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清,只有那句“章阿姨快不行了”不断重放。
红绿灯光模糊了陶峦的眼,她一瞬间想到很多,家里庆祝第一次提车去饭店吃饭,下车看到车胎上扒着的破布娃娃;过年时爸爸用杯子倒酒放到她手边,被妈妈臭骂了一顿爸;还有外公去世的那晚,妈妈因为发烧错过当天最后一班航机,躲过提刀来葬礼催债的债主。
命运或许如此,把遗憾和幸福绣在正反面,等成品出来后,人才会意识到。
祝聿急忙揽住快摔落在地的陶峦,不管不顾站在路中拦车,车主的谩骂声盖过来。
有车主气不过,火都没熄,下车来理论。
祝聿抓住机会,掏出皮夹子里的几十张红钞和银行卡,又把手表和金链子取下来,一骨碌全丢给车主,一遍又一遍重复,“密码在卡背,买你的车,我买你的车。”
把人放到副驾驶,他踩着油门往医院奔,嘴里还不停哄着,“嘟,不怕。我陪你,我和你一起面对,你别撇下我,听到没?陶峦,你有我呢。”
这一刻还是到来了,电话里章清渠抢救无效的消息重重打在心爱的人心坎里。
祝聿余光瞥向副驾驶,女人脸色有点苍白,脖子上清晰显露出青绿色血管,全身快溢出的悲伤,如同清晨第一滴露珠,摇摇欲坠。
在急诊室门外,苏九云望着奔过来的两人,能从祝聿脸上窥见几分惶恐,反倒是陶峦在死亡通知书面前冷静得可怕,一笔一画签下自己的名字,还不忘和医护人员礼貌说谢谢,甚至掀开白布见到母亲脸庞时,也没落下泪水。
没过太久,苏康年带着殡仪馆的人进来,苏九云自觉跟着哥哥离开,却被陶峦抓住手臂。
她愣在原地,看向疲惫不堪的祝聿。
祝聿抿唇,从容收回落空的手,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按照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示,陶峦擦拭着妈妈的身体,为她穿上最后的衣服,苏九云在旁边帮忙。
“苏小姐,我妈妈走的时候,痛吗?”
随后,一声很轻的呜咽。
苏九云不知怎么描述比较好,但还是避重就轻,“病发突然,阿姨没受太大的苦。”
想来也是,书上总说人死的时候眼睛会睁得很大,身体也会冷冰冰,可当她看到妈妈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还残留一点温度。
“她临走前,又提到什么吗?”
苏九云有点不忍心,“我发现的时候,阿姨已经在房间里昏过去了。”
又是突如其来,陶峦最讨厌的离别。
“那今天晚上呢?我走了之后呢?她有没有提到什么?”
“有提到过我吗?有叫谁的名字吗?会不会哭着喊妈妈来救她?还是大声咒骂她的命运?”她小声又急促地问。
苏九云沉默着摇头,只是拍了拍她。
事实上,除去陶峦祝聿离开时,章清渠递过去围巾,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之外,之后她什么也没听到。
当时章清渠说给陶峦煮碗面条当夜宵,她看着差不多快好了,接过活让人先躺着休息会,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等跑到房间时,章清渠摔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人像已经模糊不清。
不过她忙着送人上救护车,等缓过来再去看章清渠的手,那张照片不晓得掉在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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