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第无数次将脱轨的思绪拽回正轨。
“行吧,我来就我来。”
我微微耸了下肩,像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从栩婳掌心里那堆被她体温焐得几乎有些烫手的硬币中随意捻起一枚。
视线短暂扫过下方展台绒布上那个仿佛嘲弄着玩家准头的格子。
算了,反正输赢对我来说无关痛痒,扔一下也无所谓。
随后手腕不加任何多余力量地抬起,硬币被轻轻抛了出去。
……
几分钟后,在跳舞机喧闹背景音辐射不到的供人歇息的长椅上。
落座的栩婳身上已然找不出一丝投币时那种全神贯注,几乎燃烧般的热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近凝固和混合了挫败和不甘的愤怒能量场。
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胸口起伏幅度变大。
那双无所适从的手泄露了主人的烦躁不安,时而紧攥成拳压在微微发抖的大腿上,指节发白。
时而胡乱地扫过自己的脸颊和额角,像是要抹掉某种无形的焦灼。
最后干脆猛地十指插进发丝间,几乎要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低低的、压抑的呐喊。
看来那几百硬币徒劳坠落的叮当声和最后的那枚轻易投中的硬币,确确实实点燃了她的怒火。
“嘛。”
我决定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我早说过,那游戏运气成分占比很大。”
说完这句在当下听起来像火上浇油的常识,我将那个几乎占据我一半怀抱的的春日Fufu玩偶递到了她的面前。
“没事,”我的语气尽量保持平常,“反正我对这种大型填充玩偶也没什么执念,你拿着就好。”
“怎么?”
栩婳猛地转过头,视线像刀刃般刮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个会沉迷于这种大型玩具的幼稚小鬼吗?”
被点破的怒火几乎是瞬间喷发出来。
其实我也多少理解这份怒气的源头。
毕竟刚才那股全情投入,仿佛燃烧生命般专注在“投币战争”中的气氛。
最后换来的却是颗粒无收,眼睁睁看见朝思暮想的东西落入了一个无心之人的手上。
颇有种【上将潘凤】的喜剧效果。
“所以你是生气了,现在需要我做点什么来安抚你吗?”
我尝试性地提问。
“谁要你安抚!”
她几乎是立刻吼回来,声音因为激动拔高。
“你这家伙的情商真是低到地心了!连这种试探性质的问题都能问得这么直白,活该你到现在还是处男!”
“哼。”
接着,栩婳几乎是劈手夺过了那个近在咫尺的春日玩偶。
在巨大Fufu柔软的躯体被扯入她怀抱的瞬间。
我看见她脸上浮现的宛如孩童在冬日清晨收到最渴望的礼物般的明快笑容,毫无预兆地在她脸上绽放开来,清晰得不容错认。
然而,或许是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我的注视。
又或许是她自身的某种反射机制启动,这如同昙花一现的笑容骤然凝固。
她的神色在一秒钟之内完成了从“惊喜孩童”到“冰山团长”的硬切换,表情恢复到毫无波动的冷硬状态,速度快得如同被按下紧急制动按钮。
“哇哦,”我把手揣进口袋,歪着头打量她还在生硬维持的扑克脸。
“这表情管理系统切换的效率,你应该去申请个专利,简直是安装了最新的固态情绪存储器,读取和擦写都快得吓人。”
栩婳的耳朵根似乎因为这句话不易察觉地红了点,但面部冰层厚度维持良好。
我的视线转向脚边那个沉甸甸的铁桶,里面还躺着大半的游戏币。
“喂。”
我用下巴示意那个桶。
“这些剩余弹药怎么办?总不会还要去再找台娃娃机之类的,把你的‘战争’状态延续下去吧?”
坦白讲,我总感觉这样下去栩婳会因为那些铁爪子和布偶玩偶的差劲物理交互而产生ptsd的。
听到这话,栩婳像是总算找到了台阶下,脸上那层硬邦邦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点。
她迅速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扭过头,用一种刻意不指向精确目标的含糊动作,对着空气点了点方向。
“那边……”
顺着她那没多少精度可言的指引方向看过去,我捕捉到了目标物。
电玩城角落,一个闪烁着廉价LED灯条、塑料感十足的半封闭小隔间。
标准的电玩城内置迷你KTV包厢。
讲真,我一直觉得这玩意儿本质上就是一个披着霓虹外衣的复古改良版街头电话亭。
只不过塞进去的是游戏币,劣质麦克风和耳机以及五音不全的嚎叫**。
这通联想大概也只有在物质过剩的现代社会才会成立。
栩婳似乎没听见,或者假装没听见我的刻薄分析。
她正忙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怀里紧紧箍着那个硕大的春日Fufu玩偶,像是抱着她失而复得的战利品。
虽然这战利品的所有权理论上还存疑。
“走吧。”
她没回头看我,只是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音量挤出两个字,脚步却已经朝着那台“电话亭”移动了过去。
看到栩婳以一种像是回到自家厨房般的流畅动作拉开那扇塑料门并闪身进入“电话亭”的深处时,我不禁自嘲。
先前我以为的【她其实是傲娇,不承认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和我一起玩】的想法,根本就是错的。
看她那几乎要燃起来的架势,比起什么和特定对象进行‘约会活动’,这家伙根本就是单纯地被‘玩游戏’本身勾走了魂。
这不就跟凉宫春日被新鲜社团活动吸引走全部能量时一模一样吗?
‘和谁一起’对她来说大概只是顺带,内核还是‘想玩’本身在驱动。”
事实证明栩婳是对的,氿虚是错的~
不过没事,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到了第二天日出就会忘记这种难堪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可接下来视野里的景象让我的吐槽引擎不得不再次高速预热。
只见她珍而重之地将那个几乎霸占了半个空间的巨型春日Fufu玩偶,安置在了迷你KTV里仅有的两个高脚凳中的一个上。
她居然极其认真地将其中一边耳机(或许因为春日Fufu的耳朵位置实在是难以确定?)贴在了Fufu圆滚滚的脑袋一侧,完成了一套标准的“为虚拟朋友提供沉浸式听歌环境”的标准流程。
“.......”
我额头大概垂下几道无形的黑线。
这是在给它进行听觉功能修复手术吗?
还是说这个Fufu其实是某种外星人或者未来人派来的监听员?
用玩偶当听众排解演唱时的羞耻感……嗯....
这么一想倒也不失为一种折中方案,至少比对着空房间干唱强点?
这个想法还没在脑中成型三秒,就看到完成了“技术布景”的团长大人本人,直接一屁股重重地落座在房间里剩下的唯一一张凳子上。
那个位置,正好和她精心安放的“Fufu听众”形成了某种诡异的、但绝对没有给第三人预留空位的对称结构。
“欸?”
我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僵在门口。
一个非常现实、且略带屈辱的疑问瞬间充斥脑海。
这是要我这个真实存在的人类观众,全程站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一边吸着空调风,一边进行站立式陪唱服务吗?
这算什么?是对我刚才驳了她面子的惩罚?还是某种新时代针对吐槽役的肉刑?
就在我沉浸在被空气座椅背叛的无声控诉中时,KTV里那位已经翘着二郎腿的“歌手”兼“场地规划师”终于注意到了我这个杵在门外的尴尬家伙。
她眉毛一挑,脸上混合着“你怎么这么墨迹”的不耐烦,隔着玻璃(大概主要是靠眼神和口型)朝我吼道。
“喂!愣在门口喝西北风吗?还不快进来!难道要我请你进来?”
那语气,简直像在呵斥一个不懂事的门童。
“等等。”
我拉开那扇门,努力让声音盖过里面已经开始闪烁的炫彩灯光。
“我去隔壁房间再搬一把凳子过来,很快。”
话音刚落,那个坐在高脚凳上、抱着手臂摆出“开麦前歌星范儿”的栩婳,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像是遇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低级逻辑错误,好比看到有人试图用筷子喝汤一样。
只见她像调整一件不太合身的沙发靠垫似的,臀部小范围地向侧后方挪动了大约十几厘米,露出了高凳子前半截。
接着,她很自然地用手掌拍了拍自己大腿前方,也就是凳子边缘的那一小块地方,语气带着“这还用说?”的理所当然。
“坐这里不就行了?!磨磨蹭蹭的!”
我看着那一小块与少女的绝对领域交相辉映的空地,顿时感觉CPU散热要坏了。
让我不要自我意识过剩的是你,搞暧昧的也是你。
这样下去,似乎只有我们的团长大人是个控制欲强的病娇,为了pua我,让我在内心一直思考她到底怎么想的,从而一直记住她这一种推论了。
你问为什么栩婳不可能是一个吊着别人的渣女?
因为:在虚构的故事里寻求真实感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JPG
你说得对但是:妈妈,阿虚的脑袋出问题了.JPG/老子就是要在虚构的世界里寻找真实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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