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计

宴席结束,皇后娘娘因身体原因,由皇上陪着先行回了坤宁宫,皇贵妃则带着众人到御花园赏梅。

我不想赏梅,只想睡觉,可又不敢在皇贵妃面前造次,只得不情不愿、不声不响地缀在人群的最后面。一逮到机会,趁没人主意,我就赶紧窝在背风处,偷偷地打会儿盹。

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我就被一阵嘤嘤的哭声吵醒了,一睁开眼,就听到那哭着的人抽抽泣泣地正说着我的名字。

她说:“李同尘真是生了一副狐媚妖精相,一边讨好巴结皇后娘娘,一边还不忘和太子殿下打情骂俏。她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想做太子妃?”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低声安慰她:“妹妹莫急,太子妃绝对不会是她李同尘。大泽朝的皇后,从未有过将门出身的,这其中的忌讳,不用我明说,你也知道。我看呐,你就别在这儿杞人忧天了,还有谁能比你这个太子太师的嫡孙女更适合做太子妃的?”

先前的少女,哭声渐小,但语气仍是惆怅:“姐姐就知道取笑我,太子妃又怎会是我敢肖想的。何况现在太子殿下被那个狐媚子蛊惑,与我是越来越疏离了。”

稍长的女子不以为意地继续劝她:“你怎知这疏离不是一种保护呢?我看太子殿下不过是将那个李同尘,推出来做众矢之的罢了。论相貌、学识、才情、品性,她哪一样都不及妹妹。太子殿下慧眼独具,孰好孰坏自是看得分明,怎会看得上她?”

少女闻言终于止住了抽泣,不太确信地追问:“姐姐此话当真?”

“那当然!李同尘的爹是怎么上位的?圣上难道真的就信任他?他们一家毫无根基,不正适合当个马前卒、垫背的吗?”

那女子的话说得有几分森寒,我匿身在廊柱后,不禁打了个冷颤。

二人不知何时离开了,我却兀自站在原地,似被天雷劈过一般,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想我因一只蛐蛐儿被拉进宫来,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被束缚在此。偶尔有人说起太子妃,也不过是戏谑调侃的口吻。我从未想明白过,更没有人告诉过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看到那两个女子的面容,即使看了也认不出是谁,但她们的话却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梁承深确实是有城府的,我从来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爹爹和我,对梁承深到底有什么用,那两人没有说明,我更想不清楚。但我却不信,梁承深如她们所说的那般阴险无情。

他若是想要利用我,又何必害得自己因违抗皇命被杖责,甚至还差点溺死在冰冷的湖水中。这样的苦肉计,得藏了多大的阴谋,是我能配得上的算计吗?

正如那女子所言,我们李家并无根基,虽世代军户,爹爹最初世袭了个指挥佥事的职位,但他今日能当上总兵,全靠浴血杀敌立下的赫赫战功。爹爹是常胜将军,是大英雄,是我们李家的根基。他率兵保卫着大泽朝的疆土,又何尝不是大泽的基石?

李家无愧于大泽,皇家难道会辜负了这份忠勇吗?

天有些阴,没有日头的冬日,寒意沁入骨髓的冷。有细碎的雪花无声地飘落,落在头脸上,冰了一瞬,就化成了凉凉的水,被寒风吹着,重又凝成了薄薄的冰。

我不知站了多久,站得双脚又凉又木,却迷茫无着,不知该去哪里,能去哪里。我此时不想回东宫,更出不了皇宫,我只能在这里,却并不是我想在这里。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队侍卫向我飞奔而来,到了近前,不由分说地拔剑将我围住。

为首的侍卫大喝一声:“拿下!”

立即有两人上前,使劲地拉扯着我,将手铐脚镣一股脑地扣在了我的身上。

我因站得太久,手脚麻木得厉害,一动就针刺般钻心地疼。然而,此时的我却不在意这疼痛,只是舒了一口气,心想:原来这算计这么快就收网了,我应该很快就能知道所谓的真相了吧。

我被侍卫拖拽着向前走,抬头就看到了梁承深,他怒气冲冲地向我而来。

行至近前,侍卫们皆跪地向他行礼,只余我落魄地站在那里,探究地望着他。

梁承深蹙着眉,脸色冷得比天气还要寒上几分,他伸手指着我,冷声向着侍卫们吩咐:“奉父皇口谕,她先不用送去天牢,暂时收押在东宫。”

“我怎么了?”我开口,短短四个字,竟说得语音颤抖。

梁承深垂头看我,脸色和缓了下来,眼神中甚至还蕴着几分关切,他答非所问地回道:“放心,我会证明你的清白,不会让你有事。”

“我到底怎么了?”我并未因他的话而安心,反而冷笑一声,继续追问。

梁承深迟疑了一瞬,终于答道:“母后中了毒,所以今日经手了她膳食的人,都要收押待查。阿尘,你不用怕,真相很快会查清楚的。”

我听闻是皇后娘娘出了事,当即担心了起来:“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我要去看她!”

梁承深没再回话,向着为首的侍卫点了下头,转身决然而去。

我向着他的背影大喊,让我去看看皇后娘娘!可是无论梁承深,还是绑着我的侍卫,都像聋了一样,不搭腔,更不理睬我。倒是侍卫们押着我的力道轻了许多,不再没轻没重地拖拽我。

回了东宫,我被关在了一处漆黑的小屋内。

相比自己,我仍是更加地忧心皇后娘娘的身体。她本来就久病未愈,再中了毒,岂不是火上浇油,身体更差了。梁承深刚刚闭口不谈,莫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又是谁如此坏,要害皇后娘娘?

我因思虑重重,一时无暇他顾,竟然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恍然不觉,直到冷得牙齿打颤,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才终于发现自己似乎被遗忘在了这个黑屋子里。

相比于又冷又饿,我是更怕黑的,一旦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周遭的环境,恐惧就抑制不住地疯狂滋长。我觉得黑暗中似乎潜藏着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也隐匿着无数双手举在我的头顶,可能随时会落下来,掐住我的喉咙。

我不争气地哭了,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向前摸索,手脚上的铐镣叮叮当当地响,凉凉地摩擦着我的皮肤,沉重地向下坠着。我终于摸到了一堵墙,当即压住抽泣,趴在墙上,听墙的另一边是否有什么动静。

墙面冰凉,听不到任何声响。我用力地拍打着墙壁,大声地呼喊,希望有人能听到,能回应我。

可我喊了许久,喊到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理我。我想,庆娘不在吗?梁承深没回来吗?原来这宫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指望。

我想到了庄淑妃,那个被我当成了荒院女鬼的女子,她长得十分好看,却还是独自被关在了破败的院落中,无人理会。眼下,我比她还惨,被关在了狭小的黑屋中,桎梏更甚。

我忍不住放声大哭,却因嗓子哑了,哭声像鸭叫似的难听。梁承深总说我哭起来格外的难看,但愿我这惨不忍睹的丑陋哭相,能吓退黑暗中藏匿着的恶鬼。

最后,也许是哭累了,或者前夜整晚做寿面未睡的缘故,我被无边的困意包裹住,来不及挣扎抗拒,背靠着冰凉的墙面,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是被颠簸醒的,迷糊了片刻,才弄清楚,自己竟然躺在一辆马车里。身上的镣铐已经卸下,手脚上却仍残留着红肿的印记。

我掀开窗帘向外看,看见了一队侍卫和前方马背上略有些熟悉的背影。

“萧蕴!这是要送我去哪里?”我哑着嗓子喊道。

萧蕴勒转马头,策马靠了过来,隔着车窗和我说话。他将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地低声回道:“小声点儿,带你去想去的地方!”

我一听来了兴致,很买账地压低了音量,小声追问:“你知道我想去哪儿?”

“等到了地方,你看我猜的对不对?”他眨着眼睛,卖着关子,看不出是认真的,还是故意在逗我。

我心中有许多疑问,便一股脑地向萧蕴询问:“皇后娘娘怎么样了?我不是被关在小黑屋了吗?怎么出来了?还有,梁承深呢?”

萧蕴被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招架不住,挠了挠头,迟疑片刻,才吞吞吐吐地答道:“这个……嗯……我也不清楚,总之,殿下已经查明了真相,回禀了圣上,与你无关,当然不用关小黑屋了。”

“你不敢说,是不是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担心地揣度着,试图从萧蕴那里套出点儿什么。

萧蕴平日里和梁承深混得太熟,臭味相投,也是只小狐狸。他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闭口不答。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为难他了,我落下窗帘,不再和他说话。

马车又行了半晌,而后缓缓停了下来,车外脚步声嘈杂地远去,渐渐又变得安静。

我好奇地掀开窗帘,见窗外无人,将头探出车窗,才看到了萧蕴和侍卫们远远地立在宫门下。他们整齐地列队而立,队列正前方的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坐着的正是梁承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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