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黎念就被外婆叫醒，说什么多出去走走。黎念寻思她这几天一直都和陈知礼呆在一起，也没怎么着家啊。

洗漱好，黎念吃着面条，思考着去找他们玩的理由，结果那三人已经在外面和外公散完步回来了。

“你这孩子，睡到现在才起。”外公隔着老远就说。

黎念嗦着面条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老式钟，说：“这也才八点半啊。”

“别听他的，睡够了就行。”外婆从一旁的房间走出来，说，“你们吃早饭了没有？”

季翼立马说：“没有呢外婆，有我们的份吗？”说着凑近了黎念。

黎念吃着面条，眼睛盯着靠近的季翼。她不是很喜欢吃面条，总感觉每次吃都越吃越多。

他们三人倒是很给面子的夸外婆煮的面条很好吃，对于老年人来说很实用。

吃完黎念又开始行半个地主之谊，领着他们游山玩水。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黎念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两个老人由衷地喜欢这几个小孩。

最近几天和他们玩的太嗨了，每天玩不完的新鲜活动。

比如上午去爬山抓鱼，下午下地摘瓜，晚上抱着冰镇清甜的西瓜看月亮数星星。乡下的夜空总是格外亮，没有路灯也可以照亮回家的路。

黎念会永远记得这个夏天。

天气炎热的下午，外婆忽然晕倒，黎念赶紧给在地里干活的外公打电话。

外公一边在电话里安慰她，挂断电话后就联系了村里的医生。小村里没有医院，只有去找村子里的诊所。

黎念把晕倒的外婆扶到床上，沉默不语地握着外婆枯瘦皱巴的手。

指腹触到硬硬的老茧，黎念一低头眼泪就掉下来。

犹豫再三，黎念给辛淑云打了电话。

辛淑云来的很快，带着医生和外公一起来了。

检查后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中暑和年纪大了。

挂好水，医生给辛淑云交代了几句话，就跟着外公聊天去了。

房间里只剩黎念和辛淑云，寂静。

黎念很想离开这间屋子，见到辛淑云她总是莫名地紧张，手心冒汗。

她咬着嘴唇，竭力地想张口说话，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始终没能开口。

或许只要轻松地走出去就行了，黎念感觉腿有千斤重，抬不起，迈不开。

“八月又过去几天了。”辛淑云终于开口了，“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听见辛淑云说话，黎念登时汗毛竖起，好一会儿才开口：“……过、过几天。”

“过几天？！”辛淑云声音拔高的同时看向她。

黎念被这个眼神盯地站直了身体，手臂和双腿像是用绳子一圈一圈紧紧地捆绑住了她，空气变得稀薄。

辛淑云狠狠地皱着眉，说：“你还要哪天回去？不想读了只说，我也不费尽心思来劝你，未来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要我瞎操什么心。”

黎念低下头，躲避她冷厉地眸子，说：“等、等下就跟你回去。”

这次辛淑云没有说话，冷哼一声不去看她。

黎念说：“我去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就两套衣服和一本书而已。

黎念一走，外婆就睁开了眼睛。

“妈，你醒了。”

“哼！”外婆又闭上眼，脸色不悦，“你不来看我们，念念好不容易来陪陪我们两个糟婆子老头，你老是催她回去干什么。”

“妈，我是为了她未来好，她现在不读书以后怎么养活自己？”

外婆睁开眼，说：“你不养她我养。”

“怎么能行呢？”

“怎么不行？”外婆叹口气，语气软下来，“你不要对念念这么严格，你是她妈妈，你要理解她。”

“我还怎么不理解她？她要什么什么没买？可是她总得报答我吧？我想要的只不多是她考好一点，但是你看她那样。”

辛淑云喋喋不休起来：“在你们这里没心没肺的，再怎么样学还是得上的吧？学习还要我求着她吗？这都是靠自觉。”

“要是年初的时候不答应你们办休学，现在也高考完了，再怎么差二本还是绰绰有余的。”

外婆不说话。

辛淑云说：“高考完就什么压力都没有了，以后的压力都是自己给的。”

是很安静的一顿饭。

本来今天是没约的，黎念没有他们三个的联系方式，只能去农家乐找他们，结果并没找到。

又等待了片刻，怕辛淑云催，黎念只好走了。

“有什么事给外婆打电话，常来看看我们。”外婆很不舍地拉着黎念的手。

这句话黎念已经听了无数遍了，每一次都会应：“知道了。”

外公说：“回去了好好学习，不用管别的。”

黎念依旧说：“知道。”

上了车，辛淑云系好安全带，说：“你外公外婆让你好好读书，不要只会说知道了，行动起来好吗？”

差点张口又是知道了，黎念点了下头，说：“明白。”

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辛淑云，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声音极其尖锐：“你不要跟个机器人一样行吗？还是你只会说这几句话？在外婆家的时候你也这样吗？不是吧？”

和辛淑云待在一起，黎念总是莫名地紧张，局促，还有窒息感也扑面而来。

“不是。”

“你不要说话了！真影响心情。”

黎念听话地闭上嘴，盯着后视镜。

镜子里，她看见外婆变得很小，只能看到他们挥动的臂膀。

她也成了外婆眼中远去的一点了。

外婆家屋后是一片很大很高的竹林，天空的距离都拉近了。

车子顺着一旁近几年修的公路往山外开，这次黎念看见了。

山的这头是外公和外婆，山的那头是她。

这一次过后，黎念就再也跨不过这一座山，她被竹林遮得严严实实，再也没人找得到她。

傍晚，陈知礼只看见外公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打瞌睡，外婆拿着蒲扇在一旁给他拍蚊子，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水泥地面。

发现陈知礼来的是小鱼。

陈知礼弯腰伸手把小鱼捞起来，走进院子，轻声唤道：“外婆。”

外婆闻声回神，笑得时候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说：“阿礼来了。”

自从上次老是听见季翼叫他阿礼后，外婆也这么喊他了。

“是。”陈知礼在矮凳上坐下，往屋里看去。

知道他来找黎念，外婆说：“念念今天跟她妈妈回去了，走的时候还去找你们了呢，你们没碰面吗？”

陈知礼顺毛的手一顿，说：“没，白天我们去县城了。”

外婆的蒲扇拍在腿上，皱纹慢慢抚平。她说：“念念回去了，回去上学。”

“这样啊……”

外婆问：“阿礼，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去找念念玩啊？”

陈知礼应道：“会的。”

“念念是个好孩子，听话，成绩好，就是不爱说话。”外婆自顾自地说着，外公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外婆看向陈知礼说：“你们也都是好孩子。”

陈知礼低头笑：“外婆也是，像亲外婆。”

周录和季翼刚来的那天晚上，讨论了一晚上黎念。

陈知礼知道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周录说：“我开始认识黎念的时候是初二，很活泼每天都是笑着的。”说着，他叹了口气，很惋惜地说，“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变了，没有活力。”

季翼说：“没有吧，我感觉也挺活泼的。”

周录竖起食指左右摆了摆，一副“我最了解黎念”的表情。他说：“黎念当年可是自来熟，和路边的狗都能把学校老师吐槽个遍。”

“这倒是不像我看到的黎念哈。”季翼用肩膀撞了一下身边一直不吭声的陈知礼，问，“你是喜欢她哪里？”

问起这个，周录“诶嘿”一笑，笑得意味不明。

陈知礼瞥他，“笑屁。”

周录说：“一见钟情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