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是奸儿?

每天给大黄带酥肉条,何西现在跟后厨大姨混的很好,这阿姨看着四十多岁,笑起来两颊肉鼓鼓囊囊,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亲近,好说话,简直是蝴蝶这块油汪地里的一块清泉。

所以何西在后半夜忙起来之前的闲隙时间经常去后厨转悠。

跟阿姨聊了两句,外面乐队渐渐息了声,忽地传来一阵挺嘹亮的咒骂声,店里客人不多,音乐停了后能清晰听到一阵桌椅磕碰划拉的刺耳声,和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听到这动静,何西皱起眉,往外面走,毕竟店里卫生还得他们这群服务生来打扫,有人来乱场子,动静还这么大,他为了自己工作量也得去息息火。

阿姨看他走得急补了句,“注意安全啊,小何。”

何西应了声,走出厨房,没了厨具轰轰隆隆的声音,咒骂声和扇巴掌的声音更加清晰,何西看到吧台前,围了好几个人,中间一跪一趟两个男人,持续破口骂人的那个一只膝盖顶着躺着那人的肚子,一边拳头巴掌的往那人身上挥。

旁边看戏的也有,试着拉人的也有,心虚害怕得脸蛋煞白的也有一个,但跪着的那人彪悍地吓人,没人敢真的上去插手。

何西一下子就把这闹剧看明白了,这是男人乱搞被逮,上演一出抓奸大戏呢。

何西站在远处有点恼火的看着这一地狼藉,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地步,两个人还在地上打得悲愤交加,跪着的那个嗓子都吼哑了,连名带姓骂孙子带爷爷的连续攻击,躺着那人不还手,但一直伸手挡,还时不时回两句嘴,也不太客气,这就导致打人的永远打不爽,两人没完没了了似的。

何西确实不想管,他不是愿望社会和平的圣心少年,大街上遇到打架的他都是直接路过,况且这两人不知道谁对谁错,有些人确实就该打。

何西见两人就在那一块地里自由发挥,没殃及其他区域,就也不管。

但他同事责任感挺强,好几个钻进人堆里想要拉架,何西也往人堆里走,凑个热闹,刚擦肩过了几个人,就觉得屁股一痛被谁狠狠捏了一把,他整个人一僵迅速回头,见一个人正往人堆外面退,他也顾不得拉架,挤出去就往那人后脑勺来了一拳。

那人还装呢,没想到遇到个直接下狠手的,艹了一声,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脸色,瞪着眼给何西也来了一拳。

脸上一阵火辣,何西发了狠,又是一脚直接踹了过去。

那人被踹得一个踉跄,还想稳住身体打回来,何西又扬起一只手想要打上去,一转眼瞥见入口处进来几个警察。

不知道谁报了警,几个警察一进来就大声呵斥着,屋里一片混乱,灯光也是一片昏杂。

何西不想看到警察,闪身绕过这个变态自己出了蝴蝶。

外面一辆警车闪着红蓝光,一个警察刚拿完东西下车,往出口这边打量,何西侧了侧自己伤着的一边脸。

兜着冷风过了马路,坐在马路牙子上冷静了好一会儿,脸上的伤才渐渐疼得狠起来。

“哟,对面这么热闹。”刘裕插着裤兜走出来,看着马路对面停着的警车和被拦在外面进不去的客人悠哉悠哉说着,真跟村口吃完饭站大坝里的八卦大姨一样。

何西坐着没说话。

刘裕又走近了点问,“怎么啦?你们店干什么烧杀抢掠的事儿了,警察都招来了?”

何西这才低沉沉地说:“有人抓奸,快把酒吧砸了,两个大男人打起架来挺狠的。”

没想到还是情感纠纷,刘裕一边觉得挺新鲜,两个男人因为爱情大打出手,一面又觉得何西这隔岸观火恹恹的样子挺有趣,打趣他:“别人抓奸,你在这儿怅惘啥呢,你是奸儿?”

何西仰头回他一个“你觉得好笑吗?”的冷肃表情。

刘裕跟他对上眼,这才看清何西半边脸还乌青了一块儿,咧着的嘴收了回去,就听何西说,“我tm凑热闹呢,被人趁乱捏屁股。”何西叹了口气,整个身体都好像泄了气望着对面闪着的红光蓝光,挺消极地说,“我之前也不想当什么gay吧服务员的,老板那天在街上拦住我说我长得挺好看。我以为他星探呢,我还挺激动,心想终于能飞黄腾达,有头有脸了,结果最后告诉我说他开了家酒吧缺服务员呢。”

何西又叹了口气,一只手撑在另一边脸上,“我要有点出息今天就不用在这儿怅惘了,他给我七千一个月呢。”

刘裕看何西就穿着件衬衫坐马路牙子上思考人生怪可怜的,想法子安慰这个“失足”少年,“也不用非做这工作呀,赚钱的法子多着呢……”

何西急着说:“我没上过大学,没人要我。”

刘裕心想这小孩儿真是掉情绪里去了,急着证明自己没救了似的。

“现在互联网不是挺赚钱吗,还没门槛,你这张脸去当个小网红不成问题啊。”刘裕挺真诚的帮他想办法。

“哪有那么容易,况且……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

刘裕急了,“唉!你刚不是还说以为能当大明星激动来着吗?怎么又不愿意抛头露面了!”

何西被吼得挺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当时确实挺激动啊,但也没真去当明星啊,我当时就激动了几秒……还没缓过神来就……”

刘裕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接他的话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刘裕突然起了个心思,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才试探开口:“要不……你来我店里干算了,你插的花还挺有行情的,你要能把我店里的生意做起来,每月我给你分成啊,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我看你挺喜欢插花的……”

“行啊。”何西答应的挺快,刘裕自己都有点错愕,以为要废好一番力气做足解释和回答问题。

刘裕还蒙着,何西站起来冲着他说:“那我明天来报道吗?”

刘裕还有点懵:“……昂。”

何西:“那我现在回去休息。”

刘裕:“行……”

刘裕看何西转身就走,一阵疑惑,少年你真的不问下工资吗?本店销售额最高的一个月也不够你现在工资的七分之一啊……

刘裕突然有点后悔,好像虚假宣传的无良商家,骗了无知小孩儿,做了亏心事,害怕遭天谴。

何西真挺累的,累得有点大脑迟缓,走到街口才发觉一阵阵凉风冷得透骨,自己只穿了件单薄T恤,想到自己的外套还在蝴蝶,转了个身往回走。

警车刚好转进车道,呼啦呼啦两声,红光蓝光交替着从远处闪过来。

何西又一反身,像个陀螺似的在黑夜里旋转,一溜身扫了个共享单车走了。

衣服他不要了,回去拿件衣服就出来少不了同事的东问西问,他懒得解释,况且如果遇到老板,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卢烁一直挺照顾他的,在他面前突然说辞职何西还真说不出来。

冷风在黑夜里吹着,路过的人都藏在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何西骑着车却发着愣,如果路过的人瞧见这人神游天外的眼神一定横跨几步离得远远的,不然真有被自行车撞翻的风险。

何西还是第一次这么早下班,但心里却思绪万千,刚才在花店门口和刘裕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上班这事儿定下来了,其实挺怪异的,他当时坐路槛上已经开始头脑风暴辞职找下家的事,但是去哪找,找啥样的,是不是又得换地方住,这些问题他都不想去细想,只觉得要真换工作面临的就是一滩烂糊事儿,郁闷的心梗。

但刘裕冷不丁在身后说去他的花店干。

他说的挺没志气,唯唯诺诺的,那语气好像要把他骗去快要垮了的公司做财务担保,一股窝囊样。

但何西心一下子稳了些,紧绷的大脑好像一下子松懈,连思考都停了,马上回口答应。

他当时只觉得省事儿,不用专门找工作了,又觉得跟着刘裕干肯定还可以,他也不知道这结论怎么来的,就是觉得会不错,至少不会遇见什么糟心事儿,什么难搞的老板,刻薄的同事或者找事儿的客人,更别说,他对插花确实挺感兴趣。

这些想法窜进他脑子后,他非常豁然开朗的答应了。

但现在仔细想想,这份工作,工资不确定,老板不靠谱,工位还就在蝴蝶对面,这要遇到前老板前同事该多尴尬。

何西越吹冷风越觉得这事儿随便的有点搞笑,但却越觉得这工作那么诱人,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刘裕这一觉睡得挺爽的,在床板上翻个身摸上手机一看快十一点了。

大黄今天还挺安生,没大早上就仰天长吠势如破竹。

刘裕在厕所挤上牙膏,刷着牙溜达到客厅,又推开阳台门靠在栏杆上。

往下一看,一口牙膏沫快要喷出来,何西这半大小子正站在底下仰头直直看着他,眼里一副:你怎么在天上的疑惑感

刘裕一瞬间觉得这场景很诡异,所以一没注意,确实有一滴牙膏沫掉下去了。

眼见这滴白沫落在自己前边的地板上,何西挑了下眉,又抬头去看,楼上的人已经急慌慌收了头消失了。

何西心里犯嘀咕,老板的通勤路原来这么短。

刘裕出了楼道口就跟何西打上了照面,男孩儿穿了件毛呢大衣,两只手揣在兜里,规规整整的站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刘裕还从他眼睛里品出一丝“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木然,似乎等了挺久。

“你啥时候来的?”刘裕问。

“八点多。”何西答。

刘裕心里一咯噔,他昨晚闹着玩似的招了何西这个小工,他没当过老板,竟然连上班时间都忘了说。上班第一天就让员工看到自己这个没谱的样子,自觉有点丢脸,刘裕悻悻然找话道:“等了两个多小时?”

他说着把一串叮铃哐啷的钥匙串凑近卷帘门的锁孔里。

何西幽幽在身后说:“微信联系不上你,问你上班时间没回。”

刘裕一阵心虚,他那个工作号下班时间哪儿会看啊,况且也没什么工作,工作的时候也不咋看。

但人就在后面,他只能找补说:“没看到吧,我不咋看微信。”

何西“哦”了一声,刘裕认为这小孩大概在生气,听他哦了一声,自己也不再说话了,拔了钥匙,弯腰下去拉卷帘门。

何西站在后面,看这个男人发旋旁边乱糟糟的头发,推测前面的头发估计也是自己随便抓顺的。

想起之前赵越在蝴蝶嫌弃的说看刘裕拉门帅哥滤镜碎一地,他对老板出丑的样子深感兴趣,认真看着刘裕的动作,只见刘裕绷紧手背卯上一股劲,呲啦一声提起卷帘门,再两只手把着门底往上抬,最后两只手一撑将门一把推了上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掺一丝儿猥琐的味道,何西还想着帮忙搭一手,都没找着机会,只见刘裕拍拍手进了店里。

何西原地站了会儿,跟着走了进去。

大中午太阳都亮得晃眼睛,屋里还是昏暗暗的,何西看刘裕走到柜台边拍开了灯,才想起来有个刁钻的问题没问,他带着猎奇的意思问:“你家花店一直都十一点开门?”

刘裕正想给他交代要干的事,听他冷不丁这么问一句,一阵心虚,一阵尴尬,借口马上就要顺嘴溜出来,但转念一想,一大早的,还要尽看这小孩儿的脸色,况且何西前段时间还只是个烦人的骚扰犯!当然不用被唬住。

刘裕拿出自己当老板的气势,拿出抽屉里的备用钥匙朝何西丢了过去:“接着。”

何西确实一只手漂亮的接住了。

“你以后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刘裕说着坐在了老板椅上,颇有些威风的靠在椅背上看着何西。

自认为端上了老板架子后能让这个年轻人认清自己的社畜身份,变得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然而,何西不明意义的嗤笑一声,双眼看着刘裕,似乎把他这套假模假样都看透了。

刘裕突然后悔昨晚上的决定,这小子是好鸟还是坏鸟都不知道呢。

不等何西再多反应,他头一低,看着手机,吩咐道:“去吃饭吧,下午再来。”

真不是刘裕做怪搞何西,现在确实是饭点了,要不是着急下来开门,他肯定在楼上就把外卖点好了,刚好下来拿外卖的时候再开门营业。

何西气得牙痒痒想说点挠人的话,看到刘裕在那边不知所谓的划拉手机,只能怪声怪气发发闹骚:“下午几点来,您老别又上楼睡午觉忘给我开门了。”

刘裕还在思索中午吃饭还是嗦粉,一边答道:“随你的便,我没睡午觉的习惯,你吃完就过来吧。”

一觉睡到中午起,谁还需要睡午觉。

何西憋着一肚子气出了店,今早上在寒风里等了一上午,他没窝火,现在刘裕像耍猴一样打发他,让他窝了不止一肚子火。

想着要摆弄花花草草,他特地穿了件大衣,把自己拾掇的浪漫一点,结果,他此时一抹屁股,坐在街边的小板凳上,窝在还没他曲起的腿高的木方桌前,招呼了摊主老板给他来份炒面。

那桌板缝里全是没擦干净的油,何西都不敢把手撑在上面,挺直了腰板,端着手机,姿势怪异的刷短视频。

他刚刚一路走出来都没看见吃食的店,走到街道口才发现一辆轰隆隆冒着热烟气的摊车。

对这种路边摊,何西一直没什么好印象,觉得不太干净,桌子板凳像在路边临时捡来的,不是摇摇晃晃就是吱吱呀呀,看着就觉得难受。

以为味道也不会怎么样,结果却是意外的好吃。

这让何西心情好了不少,眉眼都柔和起来。

摊主便起了心思跟他搭话,一边提锅关火,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说:“你在街子里做工?”

何西捏着筷子抬头看他,摊主微微一笑,一脸内敛老实人样。

“嗯。”何西说完又低头吃面。

“你去过蝴蝶没有。”摊主问,语气活跃了几分。

何西心里一咯噔,心想蝴蝶一家gay吧开在这种老社区,周围住的都是年纪大的,思想大多古板,肯定将蝴蝶看作怪地方。

这老板莫不是半天遇不到一个客人,憋坏了,现在急着想跟他吐槽。

何西心里异样,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实诚道:“去过。”

谁知那摊主喜笑颜开,说话声音都扬了个调调:“我老婆在里面做工。”

何西这才抬头对上摊主眼色,也回了个微微一笑。

“她在后厨干,你吃过的小吃拼盘,都是她做的。”

他不说后面这句话,何西也能明白,这摊主说的是谁,蝴蝶里就只有一位女员工,不是后厨阿姨能是谁。

何西看清楚了摊主眼里温柔的爱意,想到阿姨在蝴蝶里对他的照顾,心就变得软绵绵。

笑意盈盈对摊主说:“见过阿姨,很温柔。”

跟摊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知道两个人的女儿在外地工作,经济情况很好,两个半百的人只是闲着没事,找点事儿干才出来摆摊做工。

摊主说起来好像就停不下来,把憋住的嗑一下子全唠了。

何西最后也不玩手机了,静静听人说话,时不时应两声。

这一顿饭吃完,心情好了不少,炒面也吃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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