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空：“……啊？”

代亦青：“字面意思。”

说完，他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痞样，向后一仰躺在地上，嘴里喊道：“累死我了。”

闻言，姜空笑了笑，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看样子代亦青也是个外强中干、故作轻松的，搬个水而已就把他掏空了，姜空啧啧两声，揶揄说：“是谁刚刚说从小锻炼，身壮如牛的？一箱水就难倒你了。”

代亦青瞟了他一眼：“骗你的，其实我身子骨弱得很，从小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那你这体格子不就是用了科技吗！”姜空爬过去，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对上面实打实的肌肉有点眼馋：“你吃的哪个牌子的蛋白粉啊？推荐一下，有福同享。”

“……那个姜空，”唐奇看不下去，忍不住开了口。

刷刷两道目光齐齐朝他看来，一个目光探究，一个眼里带笑。唐奇根本不敢对上那含笑的眼睛，只敢看姜空：“咱俩去、去个厕所吧。”

“怎么还结巴了？”姜空惊奇。

唐奇差点众目睽睽下瞪他。

结果两人刚站起来，一声“起立”中气十足，所有人雨后春笋一样唰一下拔了起来。

“完蛋了，唐奇你可憋住别尿裤子啊。”姜空用最后的空隙朝唐奇说。

唐奇：“……”

我那是想上厕所吗！

午休前，唐奇终于把人拽进厕所，说：

“我不是给代亦青鼓掌了吗，他那时候就扫了我一眼，其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唐奇从小成绩就好，心里一直有傲气，虽说不至于拿鼻孔看人，但莫名其妙贴了代亦青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冷屁股，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一个大大的“情商低”就被他扣给了代亦青。

姜空打心里觉得同桌不是这种人，还把周嘉茂的事隐去受害者信息跟他讲了一遍，最后说：“所以我同桌这人很好啊，特别仗义，他可能那时候就是心情不好。”

唐奇听得脸色奇怪：“那他为啥心情不好？”

姜空也不知道。

“这不是就是问题吗，”唐奇说，“而且像你这么说，他能一个人打跑一群混混，怎么可能搬不动一箱水？”

“军训累啊。”姜空答。

唐奇无话反驳，只能一口咬定说：“反正以贫僧的经验来看，此人阴晴不定，你可要千万小心。”

姜空这人有个不知道是不是毛病的毛病——他很少去恶意揣测一个人，毕竟恶语伤人六月寒，所以对别人不好的揣测会多少保持怀疑态度。

此番他听了唐奇的话，心不在焉“啊”了声：“没有吧，我同桌不是一直都在笑吗？每天都笑脸相迎的。”

这也是实话，唐奇满腔愤懑都卡了壳，圆溜溜的卤蛋脑袋高速运转半天，说：“还真是……”

“对吧，”姜空笑了起来。

因着周嘉茂的事，他对代亦青的好感不是一星半点的高。

“那就是笑面虎。”唐奇一秒换了脸色，严肃道。

姜空：“……”

见唐奇一副认定了的表情，姜空也只能心里默默给代亦青打气，希望大家能早日发现他的好。

因此，下午又要搬水时，姜空下意识看向了代亦青，但碍于对方早晨就拒绝过，姜空还是撤回了视线。

有了早上的前车之鉴，孙晓娜再问出谁去时，连同她在内，二十一班几十道目光也都不约而同地投向姜空和代亦青。

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之一，姜空对此并无异议，他本就打算举手报名。

而另一个焦点早就舒坦地往后一躺，胳膊垫在后脑，光明正大望天，浑身上下写着“惬意”和“不去”。

“我去。”

就在这时，声音从队伍中间传来，一个同姜空差不多高的男生拍拍屁股站起，白皙的脸上挂起温和笑意。

他俩踏着热烈的掌声启程，姜空最后还是偷偷看了眼从始至终无动于衷的代亦青。

男生瞧见他往后看，好奇问：“咋了，看什么呢？”

“没什么，”姜空笑了一下，“应该是我想多了。”

-

接下来的日子，姜空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东奔西走，不是去那里帮忙搬东西，就是去别处照顾晕倒的同学，顺便再帮没力气的同学买午饭——每次都要问问代亦青去不去。

代亦青自然一次也没答应。刚开始他还愿意胡诌一个借口，到后面已经彻底摆烂，只要姜空亮着眼睛看他，他马上就是淡淡二字：“不去。”

渐渐的，姜空好像也明白什么，不再那样频繁来找他。

周四下午，他们以行列式的形式结束了自己为期四天的军训，教官在他们演示时悄无声息地功成身退，没给任何人留下机会告别。

校长在闭幕式读完冗长的演讲稿后，在一张张黑黢黢油亮亮的脸蛋注视下，正式宣布了国庆假期后的分班考试。

那不仅是他们踏入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更是文理的分水岭，也是传闻中的A班淘汰赛，只要能考进年级前三十，就能成为清北候选人。

一时间，大多数人都从热意烦躁中回神，被“考试”二字拉入到一种热血和期望。他们都以相差不大的成绩考入这里，暑假上了同样的预科班，高中是新的开始，他们自认不会输于任何一个人。

风吹绿草，是少年人摩拳擦掌的野心。

第二天正常上学，大家的精气神都肉眼可见翻了一倍，当然也有人“摆烂”。

“A班？我才不去，”姜空有些心虚地瞟向别处，“我不仅不去，我还要从A班拐个人来我们班。”

原本紧张学习的唐奇听了，看向姜空的眼神里充满敬佩：“姜总好心态啊！你说的是，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何必执拗于A班。”

姜空见他自我洗脑地非常成功，连焦虑都少了不少，他一句“是我考不上”在喉咙卡着，最后决定还是唐奇的心态重要，选择默默闭嘴。

“代亦青同学。”

正在互相考英语单词的两人默契地停了笔，姜空和唐奇面面相觑，耳朵竖得一个比一个直。

代亦青也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找过来的女同学。女生面色薄红，有些害羞：“你能帮我搬一下桌子吗？”

呦呵。

姜空八卦心起来，打量的目光一时都光明正大了不少。对方这明显是来搭讪的。

这几天他可是见识到他同桌的厉害了，人都说桃花眼含笑才勾人，代亦青明明不是却还是勾了一群，甚至还有大老远从别的楼层跑过来，就为了他和邢流声。

而唐奇就有点冒酸泡泡了，他不仅看代亦青，他还看眼前兴致勃勃的姜空，最后摸了摸自己光溜的脑袋，无声叹了口气。

哪有两个帅哥坐一桌的。

叹个气的功夫，两个人就看到代亦青已经勾起一抹好看的笑，用那张三十七度的嘴说出零度的话：“你找别人吧，我没时间。”

看热闹的两个人：“……”

代亦青说完，就继续低头看漫画。

不是。姜空震惊。

就算不出于眼前的女生是个大美女，好歹也是同班同学，你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唐奇猛地扣住姜空的手，眼睛眨掉了根睫毛：你看！你看！我就说吧，眯眯一笑然后一口拒掉。

女生站在那里有点尴尬，说话都开始不自然：“好，好的，对不起打扰了！”

“诶，”姜空喊住她，“我帮你吧。搬哪个桌子？”

“那太谢谢你了，”女生笑着说。

代亦青抬了眼。

刚站起来的姜空冷不丁就对上了。

出现了！姜空心里一惊。

是他们第一天见面时代亦青的嫌弃。

你小子。他心里也有点不高兴。

就算不喜欢对方，也不能让对方这样下不来台啊。

“你还嫌弃我，”他小声跟代亦青叨叨，“我在收拾谁的台阶啊。”

代亦青不屑地低下头去，翻新页，冷声：“你自己乐意当老黄牛的。”

姜空：“……”

姜空本以为代亦青只是不喜欢别人这样搭讪，虽然对对方毫无绅士的行为不太认可，但他也不好对代亦青置喙什么。

终于，在他见识到代亦青各种各样直来直往的拒绝后，甚至有几次是对着同班同学的男生，姜空耐不住问了：

“你这样，不怕大家不高兴吗？”

代亦青头都没抬：“他们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

姜空一噎：“大家都是同学嘛。”

“呦，”代亦青冷嘲热讽，“你也知道是同学，而不是他们的老妈子啊。”

“……”姜空想到最近听说的一些传言，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个：“运动会你报了什么项目啊？”

“一个没报，我懒。”

姜空又一噎，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说：“青哥，能不能麻烦你中午去食堂给我带份饭回来……我胃疼，不想动。”

代亦青终于朝他瞄来一眼。姜空趴在桌上，手捂着胃，看上去蔫巴巴又可怜兮兮的。

代亦青笑了笑：“这么疼？”

姜空慢慢点头：“疼一上午了，我真的不想动，你就帮我打份粥回来就行。”

他声音不小，前后左右都听见了，此刻都看过来。

姜空见目的达到，更加卖力地眨眨眼：“青哥——”

代亦青叹了口气，随后在姜空期待的目光下拿起漫画，随意朝窗边一指：“找那个和尚去。”

姜空：“……这都第四节课了，来不及。”

代亦青：“传纸条。”

“……”姜空突然有点心寒心塞：“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同桌了。”

“不是，”代亦青挂着笑，话很冷漠，“可能一直都不是。”

“……真不帮？”姜空顶着压力最后问了一遍。

“不帮。”

好不近人情。

几乎是想法出来的同时，他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扫了眼四周，发现代亦青后桌默默把桌子往后挪，前桌把椅子往前抬。

“……”

姜空见完全起了反作用，心更累。

他狐疑地看代亦青。

这个人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风评变成什么样了吗？

有些话不好明说，尤其上课人多耳杂，姜空熟练地撕起纸条，但落笔又不知道写些什么。

难不成要直接说大家现在对你印象很不好，说你是冷血无情的家伙？

下课铃就在姜空脑细胞不断阵亡中响了，他几乎是听见声音就下意识站起来说“老师再见”，接着就要一个百米冲刺直奔食堂。

但忽然他灵光一闪！马上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脚，依旧蔫蔫的趴在桌上。

匆忙凌乱的脚步里，纯白卷子被阵阵微风吹鼓，窜走的校服衣角拉着几张飘飘落了地。

蔚蓝色窗帘进进出出，阳光多多少少，终于，代亦青在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的一刻，姜空看见了一张毫无笑意的脸。

姜空动了动嘴唇。

“我是不会给你带的。”代亦青说，随后大腿一迈，毫不犹豫地走了。

邢流声在门口多停了一会儿，说：“他真的不会。”

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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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帮我带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