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人,表达出那样热烈的喜欢,很难让人不动心。
向淑语咬唇,心里酸得发苦。
尽管不乐意,但她再一次成了乔晏陪衬。
乔宴突然有些恍惚,隔着镜片,试图看清镜片后他的眸子。
她看不清,也看不懂。
乔宴说:“我希望半夏音乐团能去星风公益晚会演出。”
夏正东松了口气,嗔怪地看着乔晏:“小乔,沈总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能为难他呢?”
这样说着,倒真像是乔晏不懂事。
沈清玄似笑非笑,看她不说话,他的语气轻了些。
问:“你也会去?”
乔晏点头。
如果夏正东同意的话。
现在看来,夏正东没理由不让她去。
沈清玄应了,可以。
这天,是沈清玄送她回家的,顺便向她道歉,前几天喝醉了,吻她是无心之失。
乔晏表示原谅他,毕竟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没认出她,原来只是配合她演戏,乔晏尴尬地笑了笑。
快到家的时候,乔晏忍不住再问:“听说星风公益是您一手创办的,这个名字,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标着五个八的黑色迈巴赫穿过金灿灿的银杏小巷,在渝椟河旁缓慢行驶。
这是嘉平最长的一条河流,贯穿整座小城,宽阔的地方像一条海洋。
也有窄得只有五米的地方,河岸两旁会有居民领着小孩玩水,捡漂亮的鹅卵石,偶尔能在一块块碎石中捡到一块钱的硬币。
等入了冬,这里将会冷清很长一段时间。
乔晏以为沈清玄不会回答,尴尬地挑起眉,把脑袋转向窗外。
下车的时候,她礼貌地向沈清玄道谢,像刚从舞会回来的名门淑媛。
感谢是真挚的,因为他一言九鼎的绅士风度,她暂时解决了眼前最大的难题。
最起码向淑语不会再拿上次演出失误的事情来戳她脊梁骨了。
车外和车内是两个温度,乔晏被秋风吹得缩进毛绒绒的衣领里。
“感谢乔小姐今天不辞辛苦地敷衍我。”沈清玄侧过头,坐在车内看着她:“如果以后还有需要沈某的事,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乔晏迟疑地点头。
“号码你还有吗?”沈清玄精致的眼镜边反射出金属光泽。
“有的。”
*
刘雨姗正在厨房捣鼓她的晚餐。
旺财早已饿昏了头,乔晏开门的时候它一改常态地上蹿下跳,绕着她摇尾巴。
那殷勤的态度让乔晏觉得它再用点力,尾巴会化成螺旋桨直接带它飞上天。
“这狗子怎么越长越瘦。”乔晏心疼地给它喂了冰箱里的羊腿肉和羊肝。
旺财吃完,在她的手上亲昵地蹭了蹭。
这顿聚会过后,乔宴被沈清玄看中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音乐团都以为乔晏从此飞上枝头。
甚至有人传出了她已经向公司提出辞职的消息。
乔晏周一去公司的时候,还被人拉着好一顿挽留。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还是“要走”的时候。
夏正东把她叫去办公室,简单感谢了下那天她能撇开个人利益,把公司的利益放在最前面。
并且向她承诺,只要她还在半夏音乐团一天,她就能一直留在首席演奏团。
与此同时,夏总的助理也去练习室宣布了音乐团即将参加星风公益晚会的好消息。
有人问,缺席的小提琴手由谁来顶替。
总助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乔晏不是拉得好好的?”
“……”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瞥向淑语。
周五,乔晏忽然收到了舅舅的电话,“命令”她必须回家一趟。
立刻。
刚出公司就看见了乔胥那辆骚红亮眼的玛莎拉蒂,他穿着纯白西装斜倚在车门的位置,看见乔晏,高调地吹了个口哨,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
乔晏表情僵硬,顶着同事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
她只有乔胥这一个堂哥,小时候大家都养在老爷子跟前,关系还算可以,长大以后因为各种问题,分家分权,关系越来越疏远。
她从台阶下来,站到乔胥面前。
“哥。”她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尽管背后她总是连名带姓地称呼他,但是面对面的时候,她还是沿袭着儿时的习惯,一直叫他哥哥,和乔淑乔韵一样。
乔胥挑眉,把副驾驶的车门拉开:“走吧,乔大小姐,你舅让我接你回家吃饭。”
位于城市中心的状元巷是整个嘉平以至全国闻名的富人街,有外人为了渲染此处的繁华,夸张道——这里随便一家的阿姨都能在外面全款购买几套房。
这话不真,倒……也不假。
若是三四线城市,以阿姨们动辄几十万的年薪想买套房,还真不难。
乔家几代人都长在这里,一个梧桐树遍地的地方。
睡起秋色无觅处,满街梧桐月明中。
秋天已经过半,梧桐叶叶心部分依旧翠绿,边缘部分慢慢开始变黄。
阳光从郁郁葱葱的叶簇中渗透进来的时候,仿若给梧桐树镶了金边。
倒衬得日光更加耀眼。
不难想象,在这样的巷子里会有一群小孩奔走玩闹。
踩在脆美的枯叶上。
乔宴儿时就跟着老爷子去了淮南,老爷子不待见二子一家,连带着乔宴来老宅的次数也不多。
她知道,她的舅舅舅妈本质里是不欢迎她的。
乔胥刚把人接过来,乔戍舟就放下报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领着人去了书房。
乔淑乔韵看了人一眼,礼貌地笑笑,继续研究珠宝商松开的新品。
乔戍舟找她有事。
乔晏站在原本爷爷的书房里,视线不经意间从后面的书架上滑过。
记忆里放着她和妈妈合照的地方,此刻摆放的是Bokes集团合作的荣誉奖杯。
“乔晏,我听说你现在在一个音乐团实习?”
乔晏点头。
站在他面前的乔戍舟眼睛细长,个子偏胖偏矮,因为是在家里,他穿的没有那么正式。
但也是相对严谨的衬衣和棕色毛线马甲。
他盯着乔晏,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是的,舅舅。”乔晏说。
乔戍舟皱眉:“既然毕业了,要不要让人给你在集团安排一个职位进来学习?”
乔晏惊讶地看他一眼。
他怎么肯?
他最忌讳的,就是她作为乔意云的女儿,同样拥有乔家的继承权这件事。
乔晏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赶忙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还年轻,胜任不了集团的工作。”
乔戍舟并不勉强,而是将话题转移:“听说你和沈氏沈总关系匪浅?”
“只是,见过几次面。”
乔戍舟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被他捏在手里的钢笔笔头处镶了颗钻。
此刻恍得人眼花。
他的眼镜镜片微闪:“那么,有一件事,需要你来为集团争取。”
*
乔家并未留乔晏吃晚饭,她走的时候,乔淑和乔韵依旧端坐在沙发上,只是面前的珠宝已经换成了手镯玉佩这类挂饰。
没有人招呼她,也没人挽留。
出别墅门的时候,叶逢突然打来电话。
乔晏现在急需向人求证,她接听电话,在叶逢开口之前,先一步问他:“叶逢哥,舅舅说乔氏融资失败,是真的吗?”
叶逢要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沉默三秒,诧异地问:“晏晏,你怎么知道的?”
乔晏的心一点点下沉。
叶逢安慰她:“别担心,只是损失了几个小项目,以乔氏的规模,不会出大问题的。”
融资失败是常见的事。
乔晏脸色发白:“可是……舅舅说,他原本想向银行借贷五亿,可是项目还没正式开始,现在投资人集体撤资,贷款下不来。”
叶逢没说话,很明显,这件事他多少知道些。
这些年乔氏连连亏损,账面上并没有多少钱,想开展新项目,难于登天。
“叶逢哥,你能帮帮忙吗?”乔晏求他,这种事,除了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忙。
叶逢沉默,他固然能帮,但是却要冒着拉叶氏下水的风险。
乔氏这些年经营腐朽,帮也只是一时,早晚会有更大的问题。
更何况,乔戍舟竞争的新项目是沈氏两年前就看上了的,他这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抱歉晏晏。”这是叶逢第一次拒绝乔晏。
乔晏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声音依旧温柔,顺着电话传进她的耳朵里。
可是却不能像往常一样给她带来温度。
乔晏挂断电话,踩着梧桐叶一步步往小区外走。
长长的、铺满黄灿灿梧桐叶的状元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乔晏的心思不在身上,慢悠悠地在道上走着,过了一会儿,察觉周围和进来时的景色完全不同。
她的脚步乱了几分,鞋子踩在枯脆的梧桐叶上,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
好不容易走到一栋别墅前。
乔晏上前,仰头看向别墅二楼的阳台。
这栋楼被红色的玫瑰爬了满墙,二楼阳台的位置,花朵更是郁郁葱葱,像是为了看见上面的人,而竭尽全力野蛮生长。
以乔晏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身穿白色毛衣的男人背影,他手里拿了画笔,在开的热烈的玫瑰里勾勒、描绘一个极妙曼的女子身形。
阳光从头顶的梧桐叶缝隙中穿过,尽数洒落在男人肩头,白色的毛衣在光下更加晃眼,像承载了整个秋季的亮色。
她叫:“先生,打扰一下。”
男人回过头。
乔晏把手拱在额前,挡住刺眼的光线:“请问出口往哪个方向走?”
“右手边。”男人出声。
乔晏后知后觉地放下手。
站在红色玫瑰花簇后的人,居然是沈清玄。
他微笑着看她,指间还夹着画笔,神情温和有礼:“乔小姐,好久不见。”
乔戍舟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既然你和沈清玄关系匪浅,那你求他放乔氏一码总是可以的吧?
——这项目对沈氏而言微不足道,对乔氏,确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忍心看着你外公的心血毁于一旦?忍心看着辉煌近百年的乔家就此没落?
乔晏后知后觉地看向沈清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而后释放。
她微笑:“好久不见,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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