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彩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久违的噪音在她梦里喧哗着,明明她没有出声,却觉得口干舌燥,忽然就很想喝酒。
夜半三更,她走出了院子,闻到一股酒香味,很拙劣的手段,明摆着告诉她有鬼,但她就喜欢看鬼。
顺着酒香过去,源头是一家酒楼。
——青旗。
漆夜彩登时清醒了,她看着熟悉的小毛驴和小云雀,皱了皱眉,大步流星走进去。
老板娘棕绿发碧瞳,一身青色劲装干净利落,正对着大门口,坐在椅子上,拿着酒杯,朝漆夜彩示意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林上风。”她说。
这是她的名字?
漆夜彩报出自己的名字,而后做到她对面,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但更多的从容不迫。
林上风点了点酒杯:“告天子,来一杯?”
漆夜彩看了眼,想到之前钟明昧的反应,还挺好奇她怎么敢跟她说的,或许这是两杯不同的酒,但她没兴趣了。
“不了。”
林上风解释道:“这杯是正宗的告天子,跟那天的不一样。”
漆夜彩一脸冷淡:“哦。”
“……”
“我一般不请人喝。”
“所以。”
“……你给个面子。”
漆夜彩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人还挺能屈能伸的,再不喝就不礼貌了。
一杯喝完,顿了顿,无事发生。
林上风:“三日后再见。”
漆夜彩沉默了下:“有事不能现在说?”
林上风煞有介事:“三日后就知道了。”
“……”漆夜彩无话可说。
离开青旗,漆夜彩感觉不对劲,这天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明明来的时候还挺热闹的。
林上风追出来,被冻得退回屋里,皱着眉头小声道:“不对劲。”
漆夜彩用夜眼扫了眼四周,看到了很多鬼,但不同于之前的吊死鬼,这些鬼很正常,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在城里穿行。
“有鬼,很多鬼。”漆夜彩跟她说。
一阵尖锐刺耳、过于阴间的琴音从不远处的高空穿来,林上风目光一凛,立刻把漆夜彩拽回屋里:“今夜你先别走了。”
漆夜彩:“怎么了?”
林上风神情严肃:“你一天到晚在外面混,难道没听过一个传闻?——弹琴纵鬼,阴兵过境。”
“阴兵过境?”漆夜彩看了眼那些整齐划一的鬼,“还挺形象。”
“……不是,你能不能正经点。”
漆夜彩扯了扯嘴角:“好吧。”
“总之外面现在很危险,你最好别出去鬼混,在这里歇息吧。”
漆夜彩笑问:“我们很熟?”
林上风眼神复杂:“不算熟,但我们过去认识,只是你把我忘了,不过也不重要,你想知道的话,晚点我会告诉你,总之,我不会害你。”
漆夜彩还笑:“你说我就信?”
林上风更为诚恳:“我打不过你。”
“……”漆夜彩无法反驳。
她突然发现这人还挺有趣,能屈能伸,还有点耿直的幽默。
确实,所以她没必要防备她,就算她想要害她,也还不死她。
“多谢你的好意,我得回去。”
林上风急迫道:“你出去是生死难料。”
漆夜彩差点笑出来:“你有点低估我了,你要是拿你晚上一个人睡觉会害怕作为借口挽留我,我说不定还会心动下。”
林上风立刻道:“我害怕。”
漆夜彩:“……你赢了。”
林上风一愣:“你愿意留下了?”
漆夜彩冷漠道:“不愿意,但我有点好奇我们以前的发生过什么了?”
“三日后。”
“行吧,我不急。”
琴音忽转,阴森如催命曲,恰有几只乌鸦和夜鸮嘶鸣,更是瘆人。
漆夜彩发现,这个林上风,好像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害怕,但是表情管理很成功。
“我去宰了那个弹琴的。”
漆夜彩说完就准备行动,被林上风拽住胳膊:“据说那个人是鬼,鬼是杀不死的,而且它很记仇,最好别去招惹它。”
漆夜彩有点兴趣了:“说得这么邪乎,到底有多可怕?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林上风想了想曾听过的传言,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白绫覆眼,飞蛾牵发,红豆藏茧,杜鹃啼血,水晶化骨,流水成弦,滴血成烬……”
漆夜彩越听越扯。
这么详细,就差报出夜慕烬的大名了,这孩子在外面鬼混也不披个马甲遮掩一下。
“我知道他是谁了。”
林上风:“?”
“其实……”漆夜彩压低声音,目光幽深,“他在招我的魂。”
“我啊……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我……其实是一具尸—体—”
“你!”
林上风绷不住表情,往后退了一大步,明知是被捉弄了,还是被吓到了。
漆夜彩笑了笑:“别害怕了,稍等片刻,我让外面热闹起来。”
林上风追之不及,踏出门槛那一刻,方才的冰冷寒意撤去,外面已是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城楼之上。
少年一袭白衣,飞蛾牵起及地长发,晶骨长甲拨动着流水化作的弓弦,琴音阴森、凄婉,箭尖瞄准了漆夜彩身侧的人。
浅白的眼中埋葬着孤冷沉寂与阴鸷狠厉,如同看着一座荒无人烟的死城,满城的尸体,幽怨哀鸣。
随着漆夜彩的离去,阴凄的琴音渐缓。
夜慕烬抽去弓弦,一下一下拨弹。
每一下拨弹,游荡在城中的鬼魂便升天炸成了一束烟花,盛开在夜幕,绚烂转瞬即逝,余光流火降落在漆夜彩的脚下。
便让她踏着盛开的灿烂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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