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屋里都安静了。
连风声都没有了!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一条红色的绸布,飘在三人间,勉强缓解了尴尬。
李庆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说什么胡话呢,那李雁是谁?他多大能耐,能担得起你的交代?
邓通一脸复杂地看着李雁。
屋里一屋子选秀的图,还有各种通关文书。
他看看地上的图,又看了眼身边的李雁,还是阿嫣好看。
难不成这就是要把李雁送走的节奏?难怪他手里的帕子一条接着一条,就跟变戏法似的。
他都已经可以脑补出李雁一顶小轿,被哪个位高权重抬进府中,然后在人家里作天作地,最终被扔到井里当个水祭!
我有个三长两短?
李雁暗自琢磨。这是谁,又想要我的命?
“行了行了。”李庆挥挥手,“你们先去,我这边往重里查,城里那些人的进出,还不得看我的脸色。”
去北邙山得从北门走,不过李雁究竟担心小金,先得回去看看,顺便把图给拼上。
这会儿,估计他们被小侯爷盯上了,外面恐怕不安全。
连长宁客栈都能叫那蒋子文自由出入,这三重天,除了自己的小窝,估计已经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绕道回了屋子,就看到门户大开,院子里扫帚簸箕架子翻了一地,石桌面子夜丢在地上,就像刚被抄家一样!
——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拎着小金的耳朵,对着屋内叫嚣:“你家大人呢,赶紧让他出来!”
李雁冷哼一声,扫了眼看热闹的街坊,转头就露出一个春风拂面的笑:“这位壮士,怎么揪着我家小孩的耳朵,就算我徒弟做了坏事,那也是我来教训!”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李雁一眼,这人大腿还没他胳膊粗,相比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你是这小兔崽子的师傅?”
李雁要来接孩子,那人转了一圈,故意吊着小金。
小金眼泪硬生生憋着,捂着的耳朵通红,眼看就要被拽下来,李雁一个健步,劈手弹在他的麻筋上,扇子一按,反手一拧,将人死死压在地面上——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李雁微笑着说,看似毫不费力,实则手下重若千斤!
那壮汉动弹不得,两个眼睛不断往屋外瞟。
邓通眼疾手快,挽出一个剑花,立在门口,一阵阵剑气从他的剑上不断涌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冲撞了我的马,现在马跑了,他得给我陪!”那人整张脸皮被按在地上摩擦,只剩下了嘴硬。
“你听他胡说!”小金就要过来踢他,被邓通拦住,“明明就是他要先撞人的!”
李雁看向被死压在地上的大汉,挎着一轮弯月刀被丢到一边,外头裹着一身皮草被挣开,露出了裤腿边的细棉,细看还有回字暗纹——看似魔道异族,实则是却是伪装。
李雁立刻嗅到不寻常——
小金只是个由头,他们找不到两人,便来这儿守株待兔!
他们的目标是蒋子文?
或者说,是他们怀中那份地图。
这蒋子文,到底是惹了什么人?或者说,这红莲教,暗藏了什么秘密?
眼见四周的人越来越多,街角还有人伸着脑袋,一看就鬼鬼祟祟,不像是什么好人。
那壮汉越发闹起来。
李雁还要留个名声在这儿过日子呢。
李雁一个眼色,邓通不情不愿捂住小金的嘴,小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
“这位英雄,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李雁松开手,伸手一拉,那壮汉便如他手中的皮球,轻轻松松被带了起来,端端正正摆好,“你说说,你那马值多少钱?”
“一千……”在李雁的逼视下,那壮汉立刻改口,“五百,不,一百,一百两。”
李雁拍拍手,这还差不多。
小灰驴才五十两银子呢。这么样也不能比小灰驴差太多,不然小灰驴要伤心的。
他叹着气,从兜里掏出一百两,仔仔细细摸了摸,恨不得摸出点银屑子掉下来,就是不舍得放手。
邓通在一边抱胸看着他,终于李雁眼一闭心一横,将银子递给了他,转头,就看到小金格外痛苦的表情,和割了肉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这臭小子,今天怎么也丢不了这一百两银子!
那大汉拿了银子,也不便多说什么,在三人杀人的目光中,拉着墙角的两个人,悻悻走了。
“你给我反思反思,到底错在哪!”李雁指着小金的鼻子说。
“不就是害你没了一百两银子!”小金也指着他的鼻子回怼道,“你等着,我一准跟着他们,把这银子摸还给你!”
李雁倒抽了一口气,这小兔崽子本事不小嘛,居然还有本事摸人口袋了?
他抄起一边的笤帚就要打过去:“还敢招人家,我打死你算了,省得你在外面给人打死了,还得我去收尸!”
小金绕着院子叽叽喳喳叫起来:“打人啦!来人啊,要打死人啦!”
外面的街坊纷纷进院子,抢笤帚的抢笤帚,拦人的拦人,刚才不见他们,这会儿倒是来的勤快:“别给孩子打坏了!”
李雁气的指着他们直跳脚,这一个个老头子老太太,他怎么能下得去手:“都是你们把这小兔崽子给惯坏了!”
一边的邓通急忙保证,坚决不让李雁碰到孩子一根汗毛,这才将这群老人家送出去。他啪地一声关上院门,阻绝了外面人的视线,手里的扫帚还来不及放回原位,院子里的两个人又开始上演龙虎斗——
“我像你这么怂!”小金怒吼,振起了树上两只乌鸦,扑扇着翅膀,落下两个晃啊晃的羽毛,“我才没有错!”
李雁巴掌举起来了:“那一百辆从你工钱里扣。”
“你雇佣童,工不给钱还有理了!”小金叉着腰吼道。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李雁的巴掌终究轻拿轻放,一个弹指,打在小金脑门上。
小金捂着脑袋,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以后才不要成为你这样的大人!”
说罢,他又一股脑地往后面走了。
李雁搓搓自己的指尖,小孩子脑袋上的温度总是有些烫的。
想必自己小时候也这样。
“小崽子都这样。”邓通安慰他,“什么事都不懂。”
“他现在正在哪哭鼻子呢。”李雁嘿嘿嘿嘿笑起来,“你跟我一起去抓人,我们一起去笑话他。”
邓通斜了他一眼:我疯了才会觉得他难过?干嘛自作多情安慰他?
“你现在笑话他,不怕他以后长大了笑话你?”
李雁摸摸下巴:“说的对,现在我还能以武力值绝对碾压这小兔崽子,过两年等他长大了,估计我就不是什么对手了。”
他手指动了动,想到当年刚抱起这孩子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是个婴儿,李雁托着他的脑袋,他的后脑勺上有块骨头,和旁人长得不一样,后来偶然看到师傅留下来的书,得知那叫反骨,他自己小时候也有,现在长着长着,似乎小了一些,看不出来,不过摸一摸还是能摸到的。
也不知道那孩子以后,会不会留着这块骨头。
“正事要紧。”邓通懒得去管,打开一边的房门。
小侯爷那张图并没有让他们带回来,这会儿他们只能自己画。
他掏出一整张如同桌布一样的纸,铺在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又掏出自己怀中的半张地图,递了一根毛笔给了李雁,催促他快点动工。
李雁接了笔,捋了捋毛,沾了一手墨,凭着自己的记忆,将那张地图一一复原。
邓通手中有个复影仪,能还原当时样貌,对比了一下,分毫不差,他看着那中间一块空白,有些惋惜——
“可惜,缺了一块。”
李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他伸手一翻,手心出现两片碎片!
邓通瞪大双眼,惊异地看着他:“你哪来的?”
“我刚昧下来的。”李雁比了一个嘘。
不可能!
邓通想,刚才六双眼睛都看着,他怎么做到的?
李雁笑笑,手心一卷,将那图纸补齐。
小侯爷未必没发现。
只不过没说。
估计李大管家也发现了,只不过侯爷没说,他自然当不知道。
李雁以为他要敲自己一笔银子,没想到李大管家还给李雁一百两银子,直接把两人送出了府。
他心情甚好,直到遇到了马的事儿。
手里的一百两银子还没捂热,转手就给了别人。
李雁心疼,可比不上对孩子的心疼。该花钱的地方,李雁从不小气。
命都没了,要钱那就真成了死要钱了!
两人仔细看了那图,李雁手心扬起一团火,眨眼间,这图就烧了个干净。
现在这世上,见过这张图的,只有他两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
李雁笑笑,拍了拍邓通的胳膊:“邓少爷觉得这图值多少银子?”
“阿嫣,有些懂事,是无价的。”邓通说。
“算了吧。”李雁低笑着说,“咱们都知道,这世上一切都有价。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说给老鬼听的。邓少爷报个价,我好心里有个数,这万一被卖了,我也好分银子。”
邓通一把握住他的手:“你不信我?”
一阵电流从两人交握的地方传来,打的李雁浑身一颤。
信不信的,有那么重要?
“这有时候嘛,有些事嘛,又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决定的。”李雁扒下他的手,撇过眼睛,不去看他。
搞事业:某种程度上,邓通是第一个看清现实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万物皆有价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