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的声音们带着心惊,带着崇敬,更多的却是臣服。
她们,甘愿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这语气,就是和平时她们向自己请安的时候不一样。
玉兰菀彻底慌了,她心跳一空,下意识扶住了身旁的宫女,眼前一黑。
眼前短暂的发黑只持续了一刹那,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凭空冒出一个想法,想要就此晕过去,叫沈巍真来,以此博得同情。
——还是算了。
沈巍真只会更加烦她的。
那么低下的手段,传出去岂不是徒增是非,惹人笑话。
想她怎就会栽在安紫清的手上?
而且安紫清的事做得滴水不漏,双鲤也早已死无对证。
这个来自民间的少女,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民间有些传言还是真的,安紫清就是个妖怪!
也怪她自己行事太嚣张,别人稍对她忤逆,她就动辄灭人全家……
不,不能怪自己!
想想她就烦躁得要命。
她努力逼自己平静下来,想了很多……其实,她这些年做了多少害人的事,都亏得有沈巍真替她压下一切,如今出了点事,就凭沈巍真的性子,怀疑她一段时间也是有的,若是沈巍真下定决心打算斩草除根,自己也不会活到今日……
她与沈巍真那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如今若她不是异国女子,那皇后的位置必定是她的……
是这样,大昭确实是有祖训,不能封异国女子为后。沈巍真再爱她,也不可能为她打破这条规矩。
她逼自己沉下心来。
玉兰菀啊玉兰菀,如今沈巍真都没对你做出什么,你可千万别自己乱了阵脚。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你看你纵横天下多年,即便是瘦死的骆驼也比皇后这匹马大啊!
帝后向来没有什么感情,你怕沈巍真会偏向皇后吗?
没有的事!
即使这么想,她还是忍不住疲惫地问旁边的宫女:“你说,陛下会不会厌弃本宫了……”
“怎会呢,娘娘可莫要想多,她们不过是一群凡俗之辈罢了,得意不了几时的。”宫女照例是踩着后宫里的所有嫔妃,把玉兰菀捧到天上去。
玉兰菀听着这些宫女们的溢美之词,心情倒是真的平静下来了。
只是心头仍有一块巨石堵着发慌。
她随手拿起手边的瓷器,往地上一砸。
瓷器瞬间四分五裂。
罢了,她也是嫔妃,她也该去请安的。
玉兰菀再回神便又是一副平常模样,命宫女替她打扮一番,便坐着仪仗前往天凤宫。
……
众嫔妃一路来到了天凤宫。
却见这天凤宫也被精心打点过,且不说皇后居住的宫殿本就比她们寻常的住处宽敞得许多,光是满目耀眼的装饰,满桌华贵的瓷器,便足以让人踏进这里就小心翼翼。
走在绣着仙鹤祥瑞图的大红地毯上,犹如行于云端。
太监宫女们都毕恭毕敬地站在地毯两侧,垂着头,待每一位嫔妃落座,都能准确地认出她们,并且请安。
一时间她们竟不知是来请安,还是来赴宴的。
玉兰菀素来用度奢华,平日里她们向玉兰菀请安的时候,也不见这样的场景啊?
皇后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往前走,走到最中央的位置上,端庄落座。
她的打扮,与如今天凤宫的布景,相映成一幅独属于一国之母的尊贵图画。
众嫔妃皆是屏息凝神,不敢发话。
太监和宫女们为众嫔妃端上水果和甜点,众嫔妃也皆是不敢动一口,好像她们今日并非来请安,真的是来赴宴的,赴的还是一场“鸿门宴”。
檀香缭绕在殿中,如今更添了几分庄严肃穆。
皇后莞尔一笑,开口道:“诸位妹妹们怎的这般怕本宫?”
话音中气十足。
众嫔妃更是抖了三抖。
她们从来都以为她们的皇后娘娘是个比安紫清还病弱的主,所以才一直不管事啊!
……
此刻刚刚出去接单的安紫清在宫门下打了个喷嚏。
虽说孟嘉教过原主一身武功,可原主的身子骨便是这般弱,如今天气转冷了,便越来越明显了。
她也不接运动强度大的单子了——最多就给人画个画写点文,角色扮演逗逗小孩子玩,模仿一些声音,或者帮人干些家务事,当然这家务事也能做出花样,其中绝大部分的则是做各种美食。
或是陪他人去赴宴也是有的,单纯陪人说说话也行。
至于带着一群娃娃跑步,那还是别了,当她是幼儿园还是小学老师呢。
而她所做的很多作品,都会在民间掀起一波跟风热潮。
以前的原主除了十一岁的那次宴会,从未抛头露面,基本上可以说是活在人们的传言里,自然是怎么传的都有。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人们眼皮底下,大部分人都不会闲着没事还去给她造谣。
偶然有一些带风向的,但当然不会传得跟以前一样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不过有关她的事情,在任何地方,都还是一个罗生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谁也说服不了谁。
安紫清也从未想过替自己辩解什么,搞钱最重要,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自古人心最难测。
如今她打了个喷嚏,也不会想到是不是有谁想她,因为顶着原主的身子,她打个喷嚏,咳几声,可以说是相当正常,司空见惯了。
见状,她只是围紧了些脖子上的围巾,唤道:“梅樱,过会儿我们再去那家铺子买件大衣吧,我自己的又忘带了。”
梅樱对此也是很无奈,小姐每次接单早上出门都非要自己收东西,一点不让她碰,美其名曰“这是生活的仪式感”。
结果就是经常漏这漏那的。
偏偏小姐还一脸无所谓地说“嗨呀没关系反正我银子多”。
其实安紫清的记性是真的挺差的。
比如她的这些谣言是何时何地如何起来的,以及她自己过往的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一般都想不起来,非要触发某一个契机才能想起。
但就是这样,每一天起来才得有仪式感啊,尤其是她穿过来以后,她真的对每一天的概念都模糊了,感觉一天天的除了吃吃喝喝逛逛跟人打打交道就没什么了……不然她过着过着岂不是连日子都忘了。
梅樱抬头,看向自己小姐这个小糊涂——她真的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
怎么办,她落下的东西给她买去呗。
还能咋样。
……
玉兰菀来到了天凤宫,经过自己方才的思想斗争后,底气也足了些。
她慢慢走了进来,虽没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倒也没有昨夜那般的低声下气。
她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看起来也不计较,微微一笑:“泠贵妃既是来了,那便坐吧。”
待玉兰菀落座后,皇后笑道:“本宫确实不管事多年了,骤然要恢复诸位姐姐妹妹们向本宫请安的规矩,本宫知道定是有人不习惯的。”
玉兰菀轻笑:“哎呀,您是皇后,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呢,臣妾们本该向您请安的。”
文妃温雅一笑:“皇后娘娘这话便生分了,这本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瑾嫔也笑着附和:“是呀,文妃姐姐说得对,都是服侍陛下的人,皇后娘娘何必同臣妾们如此见外?这后宫之中,本也只能有一个皇后。”
这话骤然就插中了玉兰菀的心脏——是啊,后宫中只能有一个皇后,不是她。
其余嫔妃也都各抒己见,话题无非也就是说皇后实在没必要这样说话,皇后本就是皇后,如今大家能向正宫请安,自然是喜大普奔。
玉兰菀这才意识到,其实三人成虎,这话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众口铄金,就是能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
想想,皇后不管事,嫔妃们都向贵妃请安;以及安紫清能脱离家族,被封个没有实际名位的内命妇入宫住着,还能带着她阿娘和弟弟住进来——是不是天大的离谱事情?
奈何沈巍真顶住了满朝文武,民间众人的悠悠之口,也从未有人对此有任何意见。
这些年来她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她也觉得,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如今大家都向皇后请安了,她才意识到,啊,原来大家本该向皇后请安的。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一群人,一张嘴,便能引导某一个风向。
像安紫清……这么多年被人说过来的,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吧。
要扳倒她……想想安紫清背后的人,沈瑜迟。
她这些年来最绕着走的就是沈瑜迟。
至于从心理上斗垮安紫清……怎么可能,省省吧。
安紫清根本不会在意的。
……
皇后与众嫔妃之间一来二去的,大家倒好像是真心放下了戒备,很多人也吃起了盘中的水果与甜点。
皇后微笑:“本宫初次接受诸位姐妹们的请安,所以多费了点心思,还望诸位姐妹们莫要拘束。”
有几个直性子的嫔妃已经争着顺竿往上爬了——
“总之臣妾是不拘束的,便是不知其他姐妹如何了。”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的深情款待!”
墨凉也是直性子嫔妃之一,她此刻也道:“是呢,臣妾也不觉得拘束。”
她甚至还给皇后提意见:“皇后娘娘,臣妾闻着这檀香味,闻久了便无端地觉着压抑。娘娘其实也可以换点果香。”
皇后盈盈一笑,略过了这个话题,目光扫过众位嫔妃,笑着问墨凉:“墨贵人,今儿苏美人似乎没有来,你作为和她同批入宫的秀女,可知她的去向?”
“回皇后娘娘,苏美人昨夜刚被诊出有了一月左右的身孕,为免声张,倒是只告诉了臣妾一人。”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一声响,争着和皇后攀关系的嫔妃们都止住了话头,静默了。
众位嫔妃面面相觑——虽说皇帝在同批入宫的秀女中最先召幸了苏染霜,可是至今为止也就召幸了她一次。
这波,是一发入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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