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金获,金令要瘦弱一些,面白无须,七兄弟中,他和金迟一母同胞,而性格方面大不相同。
由于自幼便与金获捆绑在一起,两者暗自较劲,他十分在意自己的能力有没有落后于金获,故养成了争强好胜、善于嫉妒的性子,与心思单纯的金迟愈行愈远,亲兄弟之间淡漠至极。
他的大部队在日落族长岩到达昌泉的同一天达到,金令和其长兄金获不同,虽然都擅长用兵,他比起金获更善用计,不易被看透,其计谋往往是一环扣一环,让人陷进去就很难脱身。
所以他往往会花更长的时间来观察对手,前期准备时间长,一旦确定计谋,不管多强大的对手,都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
岩看着远处的沙尘,缓缓开口:“看来金守节这次是动真格了。”
“他以十万大军远道而来,攻我六万族人,”皑气愤地喝了口水,啐道:“不义之师!”
“战场上哪有‘义’?只有‘利’罢了。”朔道。
“不管怎样,既然他来了,我们便迎上去。”岩眯起眼睛,好似在计划着什么:“叫他有来无回。”
司徒清野跨上马的时候,正好煜都的信使匆匆而来。
*
“大人,这里有一封来自煜都王的信件。”
侍从接过放到他手中。
“呵,金守节好生贪婪!”司徒清野将信扔在地上:“居然妄想我葳川往北去替他寻找贤者,难道他真的觉得自己能一口吞掉这天下?”
百年前,战争爆发,血流成河,饿殍遍野,为躲避战乱,砥原、煜都、葳川、日落一族的贤者们无奈北行,隐居在了原始森林,过着怡然自乐的躬耕生活。
曾有传言,谁能得到北方的助力,谁就能得天下,于是几十年间人们轰轰烈烈地寻找着他们的踪迹。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倒有不少人化作了那高大葱郁树木的养料。
最出名、规模也是最大的一次行动在十几年前,金守节派出第三子金权和第四子金岑前往北部,浩浩荡荡的队伍归来时仅存几十人,金岑也丧命于斯,金权性情大变,回去之后不久就反叛金氏,独自去了南部三郡。
“当初,若不是他将一众物灵赶尽杀绝,又怎会搭进去自己儿子的性命。”司徒清野冷哼一声。
一旁侍从打扮的清俊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
“正好我有事要前去煜都,倒要去看看金守节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司徒清野策马前去,小厮打扮的男子也赶紧打马跟上。
*
晚上,三人溜出去吃酒,席间,思服想到日落之族的境遇,又想到自己困于煜都,无能为力,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痛饮,不久便酩酊大醉。
虽然在砥原的回忆并不好,但想到母亲,景湛也难以自抑,几杯冷酒下肚,很快也不省人事。
金昭无奈,和小厮扶着两人上马车,又废了半天劲才把他俩从马车上薅下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了,”金沐泉从一旁走过来:“身为学堂的主管人,每日不管事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头违规?”
“就是,还不如早点退下来!”
“不如还给我们二哥哥!”
一只耳、半截指两个喽啰一唱一和。
“好啰嗦,”金昭不屑,与小厮扶着两人便要进门。
“诶,不让进!”
一只耳跳到门口,看了眼的金昭——腰间没有佩剑,手也不得闲,于是大大咧咧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金昭往左也进不去,往右也被拦住,无奈看了眼门口的侍卫,道:“你们是死人吗?”
侍卫们也知形势不对,但两头都得罪不起,只好装聋作哑。
见无人阻拦,一只耳和半截指得意至极,脸上喜气洋洋。
“让开。”金昭淡淡道。
“不让不让,诶,就不让!”一只耳做起鬼脸。
“要不你跪下磕一个,求求三位小爷?”半截指在一只耳身后笑得前俯后仰。
金沐泉笑着,没有阻止两个喽啰的恶趣味。
金昭无奈,抬起腿,对着一只耳心窝子就是一脚,一只耳在重击下往后压到倒半截指,两人顿时滚作一团,痛得哭爹喊娘。
“金昭!”金沐泉怒气上涌,一张佛像般的脸拧成庙里的小鬼像,指着金昭道:“你违背宵禁,又殴打同窗,是何道理?!”
金昭没有回答,和小厮扶着两人越过金沐泉,扬长而去。
“你不要,”金沐泉捏紧拳头,暗暗道:“太得意了。”
第二天,三人被罚举着书跪在讲堂外面,阿芙则因为屡次捣乱,被罚禁足三天。
陈景湛认真反思着自己的行为,自从来了煜都,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放纵了,这样不好。
舅舅说过的话——要靠自己的能力让别人尊重自己,在他耳边萦绕,最近依靠着思服和金昭,自己确实太懈怠了,不知若是没父亲知道了会不会失望……
“除了宵禁,我想不到哪里做错了,”思服跟没事人一样,打了个嗝,隔夜的酒气扑上来,他赶紧拍拍胸口:“就是,喝得有点多。”
金昭没有告诉他们金沐泉昨晚的所作所为,跪得笔直。
“学监老儿,”思服抱怨道:“打出生,我还没给谁下跪过,他这罚得也太重了些。”
“不要说了,”陈景湛提醒道:“今天先生告假,学监在里面值守呢。”
思服闭上嘴,不耐烦地靠墙坐下,拿书漫不经心地扇着风。
突然一个不轻不重的东西落在肩上,他用手一摸,是一团混合了不知道什么脏东西的芦荟肉,触感冰冰凉凉,看起来令人作呕。
思服是三人中离门最近的,他立马站起来往里看,到底是谁这么恶心。
半截指把书一立,脑袋一缩,用嘴型问一只:坏了,扔错人了,怎么办?
思服没找到罪魁祸首,只好作罢,又蹲了回去。
“蠢材啊蠢材!”一只耳低声道:“今天必须好好整整他们,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你仔细点!”
半截指猫着腰,靠墙走到后门,从这边看,虽然距离更远了,但是看过去第一个就是金昭。
他趁金昭愣神之际,从身后掏出一根水红色的肚兜,团起来快速丢到金昭怀里。
金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思服一把拿过去,展开一看,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布上传来呛人的脂粉味。
“这算什么招?”
三人无语,没想到金沐泉能想到这样恶心人的招数,这块布拿着也不是,放地上也不是,更不要说把它收在衣服里,三人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不晓得如何处理。
“好啊好啊,看看你们都学到了什么?!”
学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正在商量的三人抬头,学监拿着戒尺,气的浑身战栗,一把夺过肚兜,怒斥道:“这……简直有辱斯文!”
里面的学生纷纷探出头来,有的好奇地打量着肚兜,一下就羞红了脸;有的幸灾乐祸地看着跪着的三人,捂着嘴嗤嗤笑,尤其是一只耳和半截指,已经笑趴捶地;有的偷偷走到学监身后,模仿着学监的动作……好不热闹。
三人正待分辩,从走廊尽头传来似曾相识的爽朗笑声。
众人立即跑回讲堂内端坐,连学监也迅速回到讲台处坐好。
世人皆知葳川司徒氏势力较弱,生存世间全凭巨大的情报网络,但要从他们那里得到情报却不容易,每一条情报都有自己的价值,需要以等价的物品进行交换,换言之,必须付出代价。
而今,没有了物灵的司徒氏日渐式微,但也掌握着一些可左右天下发展的情报,金守节妄图一步步控制葳川,但也不得不忌惮,对于葳川,他的策略是不断拉近,最好不费一兵一卒,毕竟,葳川哪里毁于战火都很可惜。
他没想到司徒清野这么重视本次的情报交易,竟然亲自从葳川远道而来,还提出要去学堂里看看,据他所知,学堂中并没有葳川的子弟,不知司徒清野意欲何为。
“大王何必亲自为我引路,在下实是惶恐。”
“贤侄这就太见外了,”金守节走在司徒清野侧前方,乐呵呵道:“这里的子弟都是各家族的希望,就差葳川啦,贤侄也得加把劲呐。”
司徒清野笑而不语。
走至门口,金守节发现“希望”们都跪得板正,手里高举着一本厚书,正要问是什么情况。
学监恭敬地走出来,朝金守节和司徒清野行了个礼:“大人。”
学监的态度公正严整,如果不是弯腰时从袖中掉出的肚兜,金守节大概会很满意,而现在他脸上正慢慢“爬满黑线”。
“赶紧把你的东西捡起来!”金守节绷着脸,指着戏水的鸳鸯:“不成体统!”
学监低头一看,惊得一哆嗦,百口莫辩,羞愤地瞥了眼思服后,赶紧捡起来收进袖中。
“你们三个抬起头来。”金守节本想圆滑地处理下跪事件,现在因在外人面前扫了面子格外不爽,干脆自己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三人缓缓抬起头,金守节虎躯一震,还真是煜都、砥原和西部的三个“希望”。
“说说吧,犯什么事了。”金守节无奈道。
景湛看到站在金守节身后的舅舅,一时羞愧难当;思服如鲠在喉,却不知怎么组织语言;金昭并不在乎,懒得开口。
一边的学监见有机会翻身,赶紧抢白道:“他们仨昨晚上不顾宵禁,跑出去喝酒,不知在哪里沾花惹草,回来后打伤了好言相劝的同窗,故而罚他们跪在此处。不想全无悔过之意,竟在门外把玩起了女子的肚兜,我这才……”
“好了,你住嘴。”
金守节呵斥后,转头向神情冷静的金昭求证道:“昭儿,他说的可是事实?”
“一半事实,一半捏造。”
金守节扶额,他懒得再追究哪部分真哪部分假了,再说下去,脸真的丢光了。
司徒清野笑起来,他比谁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一出闹剧着实精彩:“大王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撤了他们的惩罚,让他们进去吧。”
金守节无奈挥挥手,三人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早上的时间,腿着实麻了,一瘸一拐地往里走去。
司徒清野仔细地打量了下景湛,他长高了不少,稚气未脱的脸上多了几分稳重成熟,五官看上去和几年前区别不大,可为什么变得这么眼熟呢,难道……
他回头看看身后穿着黑衣,头发高高束起的男子,这样俊秀的脸和挺拔的身材,这么多年,当个小厮还真是委屈他了。
原来如此,司徒清野点点头,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