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上，张玄泽肩头硬受一剑，穿琵琶骨，仰面昏死过去；虞初面朝下，倒在台上，了无声息。

旁边四散未燃烧殆尽的符咒边角，火苗幽幽，吞噬自灭。

“诡道……诡道！”

人群中忽然叫了一声，议论声轰然而起。

张玄泽激怒虞初，此点尚留待考究，但其迫于剑势被逼至角落，故意以肩受创，趁千金一发之际拉近距离，施以毒术。

“真是阴毒的招数……”

眼下无欲门担起自家师弟检查一番，好歹探得气息微薄一缕，生死难料。

至于张玄泽，目下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肩头伤口肉绽筋现、血流汩汩，这辈子怕不能再使剑修炼。

救人要紧，更何况无欲门一介资质中上的弟子竟在欢喜门出了名的废物手下落得惨相，传出去更不好听，掌门日后再亲自找裴江那厮清算不迟。

无欲门这厢退下，欢喜门亦惨淡离场。

裴姝因年纪实在过小，又修炼不到家，于是不再淹留此地，同师姐一齐护送张玄泽回师门救治。

乘仙舟一路速归，路上裴姝想了许多。她心下已有所预感，这回闹大了，裴江倘若不做些什么，恐怕难以收场。

竟被爹爹说中了……张玄泽成日私下鼓捣的，果真……

她愈发丧气，细思之后背后生寒。

张玄泽若是知道自己的符咒不高明，故此偏要借虞初的性子激上一激，引他近身。

他清楚自己并非修炼的体质，琵琶骨断了无甚可惜，所以将计就计激怒虞初，借此挑的一场以弱胜强。

这么想下去，裴姝指尖描画过张玄泽静眠的容颜，凑近观他眉目，张玄泽浅浅呼吸洒在她指背上。

真是可怕。

她贪玩归贪玩，人却不傻。当初莫不是领了个怪物回来。

愁人。

“……师姐？”

张玄泽才醒就见裴姝娇娇一副愁容离他不过方寸，蹙眉抿唇思绪万千，两人气息交接，徒增暧昧。

眼前人浅眠，察觉到身旁人气压迫，骤然转醒，苦于身体虚弱，只有睁眼的力气。

见人醒来，裴姝心头略惊一瞬，叹了口气，终是无言，为他掖好被角径直出了船舱，同师兄弟一起外头赏景去。

张玄泽本欲张口再说些什么，他勉力伸手去够，裴姝腰上剑柄所系的流苏同衣角一块儿水一样从张玄泽手中流过。

什么也留不住。

……就好像从前一样。

等等，从前？什么从前？张玄泽一愣，晦暗的思绪被脑海中无端生出的感慨忽然打断。

他这种人哪有从前。

思绪随裴姝放下的挡帘一齐，与船舱内部共同陷入更深的黑暗。

欢喜门，不能留了。

张玄泽直挺挺躺在床上，他试着在黑暗中活动自己僵硬的手腕，抬腕床前，依稀见朦朦胧胧五指轮廓。

他捂住脸。

呆了数年的居住，终是因他一朝执着胜负，要散了。

归去后，裴江没有说什么，只吩咐底下好生医治。即便如此，弟子们也能隐约得知外界如何评说欢喜门末徒修习诡道，向裴江施压命他交出张玄泽，令世人共判。

裴江倒是顶住了外界压力，门内众人每日装作若无其事，却也有意无意更疏远了张玄泽。

连裴姝也再没去为张玄泽争论上一两句。

只知某一日裴江找张玄泽秉烛夜谈，窗内的光亮了一夜。

翌日，张玄泽下山。

他的行李不多，送他的人更少，仅一个与他一般常去藏书阁的弟子而已。

裴姝没来。

张玄泽定定回望一会云烟缭绕的欢喜门，山门外险路千弯，悬崖万丈。

他静静伫立良久，打量这住了近十年的地方，即便仍不遭人待见，也算是半个家，家中有令他安心的人。

张玄泽将视线移至同门师兄，拱手一揖，转身下山。

风将他一身素袍吹得猎猎作响，点漆墨瞳中再无留恋。

“师姐，当初是你将我带到这山上来的。”

怎么现下，又不肯负责了呢？

还有四章啊……尽力复盘原来的剧情吧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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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愁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