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东西挤出个僵硬的笑脸，忙不迭点头；“谢过好汉，谢过好汉”。

“吞噬过多少生魂？”唐鑫轻飘飘地问。

“……是息……，没有吃——过多少，都是被逼的，好汉千万信小的！”见来者面色不悦，鬼东西口风马上大转弯。

他压根没想到问题一上来就这么劲爆，都已经准备好出卖山里的那位大鬼了，到时候他们两败俱伤，也好风水轮流转，便宜便宜自己不是？话已经到了嘴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逮着小喽啰为难算什么事？

鬼东西的回答并没有取悦到唐鑫，后者控制着力道，驱动灵力把它打得足足在空中翻滚四五圈才停下。

果然是老鬼瞎说话，张口胡来。他肩膀上一个头一条命，这些枉死者在秀定山大阵的作用下往生不得，怨念极大，时间久了便逐渐失去意识，再不能入轮回，刚才唐鑫眼看一片头颅虚影掉落，误打误撞被黑曜的灵力净化消散了，造孽。

还有用，暂且留它一命，唐鑫收手，又问：“在此盘桓多少年了？”

“啊——”什么盘黄什么年？鬼东西将将落地，剧烈的痛苦让它失去思考能力，过去很长时间，除了那位，作为能量体，它已经太多年没有感受过外界给予的疼痛。

唐鑫没有给鬼东西留时间，二话不说又带着刑罚意味，把它抽得死去活来。

唐主任纯粹就是想收拾这玩意吧？多少年道行他还看不出来么……黑曜站在边上目瞪口呆。不过可以了，至少，他还给找个借口呢……

“第三个问题。”这玩意还是太吵耳朵。唐鑫等它缓过神，不紧不慢出声。

“您要……做什么……直说了吧……”掉了半条命，一口没吃着，白挨两顿打。

“山里有几处村落鬼气最为浓郁，你应当熟悉，带我们过去。”唐鑫开门见山。

“……”搞半天还是去找那位的，无妄之灾！鬼东西捂着不存在脸，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知道知道，好汉先去，哪处……”

“啵——”这回是一记窝心脚，鬼东西狠狠砸在唐鑫布的阵法上，量场两相对撞，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传入唐鑫与黑曜耳中。

“不要说废话，顺路去就是。”

上面传来金眼修罗无悲无喜的声音，短短一吸，鬼东西在心里问候了对方的祖上十八代。这人，只怕不是人，这老妖怪有病吧，有病去治，在这羞辱鬼很有意思吗！

说不得以后会以更莫名其妙的理由弄死自己，凭什么让他们好过。要顺路？既然来了就多参观参观吧，最后再去见那位，最好像过去千百年那些不自量力的外来者一样死在路上，桀桀桀……

鬼东西特意带着唐鑫黑曜绕了很远的路，当然，这两煞星要去的鬼气村庄是一个也不敢落下，它花了好大的力气，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山里最难走，毒蛇毒虫最多，浊气最足的地方串成一条线，暗自诅咒唐鑫二人死在路上。

鬼东西带着唐鑫黑曜走过三个村庄，心中越发恼恨，若不是肉身早就腐朽，说不定牙都要咬碎几颗。它见二人面不改色，汗也不出，看起来连气都未曾耗掉一点，这才后知后觉，两位只怕是不知哪来的活神仙，百毒不侵，山里这些好东西对他们一点用也没有，难怪敢来触霉头，白费它许多时间使坏。

清掉第三个村庄的小阵眼，一行人继续上路，唐鑫望着黑色表盘上的路线记录和目前逐渐偏离的方向挑眉，它倒是不负所望，也好，误打误撞把该清除勘察的事做得差不多了，只需静待它后面的大鬼出手……

“等会到第五个点你稍微往后边躲躲，说不好会有异动。”黑曜骤然听到唐鑫传音，只觉有人在自己身边耳语，稍微适应了一会，他恍惚往前看，对方正一本正经地探着路，偶尔看似不经意地往地上扔些碎如米粒的灵石。

仍在前一个村庄查探时，唐鑫已为黑曜详说过此举用意，并给了他半小瓶子细碎灵石，让他跟在后面依样照做，有能做好的分内之事，黑曜自然丝毫不怠慢，待秀定山大阵拔出后，这些蕴含高等世界灵气的沙尘可以加快剩余浊气的清除，利益一方生灵。

“晓得了唐哥，下一个地方能让我试试清除小阵眼吗。”前面几个看起来简单，难得的实战机会，黑曜有心争取。

“可以，我替你打下手。”黑曜愿意主动分担工作，唐鑫求之不得，他语气颇为愉悦。

“别拿我打趣了唐哥！”黑曜听到‘打下手’三个字却是被这种说法臊红了耳根，唐主任这老妖怪说的什么胡话，结个印输点灵力的事情，他在一边技术指导还差不多，自己什么身份立场啊，又不是马总，让他打下手。

到达第四个点，照例先由唐鑫带头排查一遍，越往里深入污气浊气瘴气鬼气越浓厚，若以此界普通人肉眼看，紫黑色气体弥漫，能见度不足半臂，吸入一口只怕能当场毙命。

这是个年代很久远的大部落，房屋建筑几乎全部坍塌，只能从淹没在稀疏毒草下的土石地基里依稀推断出过去的布局。整个部落环绕中间一片宽阔的高地而建，九根可供三个成年男性环抱的石柱立在高地周围。

“看形制多半是个祭坛。”唐鑫传音，他确定祭坛上只有一个老旧失修的阵法，看结构像是个传送阵，没有其他能构成威胁的存在，遂驱使着鬼东西前面带路，让黑曜跟在后头。进山那么久，路上尽是蛇虫鼠蚁，人类文明早被淹没了，这些石柱上的雕刻保存还算完好，可以一观。

长见识了。若非唐鑫讲解，黑曜还真看不出什么是什么来，他过去只见识过宗族祭祖，还是第一次亲自走入那么古朴的祭祀场中。

凑近观看，九根柱身底部刻着规律的异族古老文字，不太能看懂；中间是用天青、绿松、南红、黄翡、碧玉、珍珠等作为装饰或颜料半刻半绘的画像，保存完好，就像新立起来的一样；柱子上半部分则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明珠与明珠中间由线段凹槽相连，像星体图，又像什么阵法，黑曜沉迷其中，一面感叹这个部落工艺了得，千年以后祭坛竟然新得不像话，一面被一幅幅精美的壁画迷了眼，沉浸在里面巧夺天工的一笔一画中无法自拔。

漂亮，太漂亮了，黑曜发现九根柱子上面的壁画能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长着七彩羽毛的天外神鸟路过延绵的大山，被这里的秀丽山水吸引，在此栖息。她鸣叫能引来雷雨，她振翅可搅动风云，山里的原住民拿石头将它驱赶，她只好飞上险要的悬崖峭壁，慈爱地没有伤害这些山民一分一毫。

而后山里遭了天灾，有魔星落在山那边的部落，那头的花草树木的枯萎了，水流也变得浑浊污臭，住在那里的人们和魔星做了交易，他们获得了钢铁般的身躯，变成了魔星的奴隶。

两个部落交战，山民损失惨重，于是他们献祭牺牲向神鸟乞求庇佑，悬崖上的神鸟听到了山民的请求，她在天空盘旋一圈，便直直俯冲至魔星所在的部落，彩色与黑色在空中碰撞，二者交战激烈，难分高下。

第四十九天，神鸟与魔星俱是精疲力竭，山民中有个勇敢的少年，用神鸟脱落的利爪打磨成锋利的匕首，趁其不备刺向魔星的心脏，神鸟鸣叫引来天雷，正正劈在匕首上，魔星倒地。

她带着满身伤痕远远飞去，拒绝了山民给她疗伤的好意。

山民们开始庆祝，他们肆意收割敌对部落男人的性命，小孩和女人则作为战利品，在呈上美酒佳肴载歌载舞的时候，被割掉头颅的魔星睁开了眼睛……

魔星的目标是山民的族地，被神眷顾的子民家中，有他觊觎的好东西，一场浩劫即将开启。

关键时刻，神鸟去而复返，它拼尽全力与魔星同归于尽，身躯破碎，散落各地，山民为了纪念她，将她散落的羽毛收骨肉收集起来，放入部落的祭坛，并将部落正式取名为——

“息羽。”有个磁性好听，富有独特魅力的陌生男音念出了石柱上黑曜并不认识的山民文字。

“谁？！”黑曜猛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