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讲的果然不错，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蒋玉菡明明是一介戏子，却偏偏要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得像个闺房，连他自己本是男儿身都忽略了去。

他怎么会看不透？

不是几枝幽梅便算雅致，更不是一方端砚就代表着博学。真的雅致是无花自香，真的博学是从不显于人前，而人已知道敬你。

蒋玉菡到底是真的不懂这些道理，还是明知故犯呢？

自从跟袭人成亲后，他就感觉自己的日子回到了从前，再没有在荣国府那般悠闲。

他或许将被迫搬离荣国府的失落怪罪到了袭人身上，是他的不对。

哪怕他不跟袭人成亲，荣国府也终要落败，他也迟早都要脱离那个安乐窝。

而他选择跟袭人成亲，又何尝不是一种对那段美好时光的挽留呢？

蒋玉菡想到这里，又心生不忍，但他还是硬起心肠来说下去：“袭人，你要乖。要知道，不乖的人，在我们这行是活不下去的。”

袭人怕得瑟瑟发抖，她知道他要打她了。自从昨晚上搞黄张老员外那一单之后，她就已预料到他会有这一通发作。

她以为她已经过了那些，已不会害怕。却没想到，当他那黑漆漆的眼睛看过来时，她还是怕得要死。

这道理就跟兔子怕老鹰一样，是天生的，不是说被抓过一次之后就不怕了。兔子被老鹰抓过一次之后逃过了，第二次的时候它只有更怕的，可能怕得腿都发抖，连怎么跳也忘记了。

蒋玉菡用他那悠长的语调继续说：“但你也别太乖了，太乖的人没有味道，客人同样很快会失去兴趣。留不住客人的戏子是没有价值的，就该死！”

当他说到就该死这三个字的时候仿佛在咬牙切齿，他握起拳头，身子也直了起来，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袭人看，就好像在看一件不认识的东西那样。

而后他继续说：“你要把自己修炼成一柄挂着饵的鱼钩，饵料不能不给，也不能全给。谁若真的要来咬你，你还可以狠狠给他一下子！”

袭人身子轻轻颤抖着，她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眼角也已有水光在闪烁。她咬了下嘴唇，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发问：“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变成一个鱼钩呢？”

“呵呵！”蒋玉菡轻笑了一声，这笑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此时，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下，在房间的地上形成斑驳光影，袭人却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变得特别的冷。

蒋玉菡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冷不热的回答：“想做鱼钩啊，先要把自己磨尖、磨利，然后再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说到钩字的时候，他有些微微的停顿，但没有很明显，袭人没有注意到。

“最后还要用上好的饵料将自己的锋芒遮蔽起来，如此，才算是一个好的鱼钩。”

“否则，没有饵的鱼钩算什么鱼钩呢？那只能被叫做没人要的铁钩子！鱼钩不是铁钩子，铁钩子不是鱼钩，鱼钩就是鱼钩，跟铁钩子是不一样的……”

说到后来，蒋玉菡整个人都有些痴了，他好像已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已与他无关。

蒋玉菡语无伦次的样子就好像突然犯病一样。

梳妆台上，有半个人那般大的雕花铜镜光彩照人，旁边的首饰盒里也满是珠翠。然而现在没有人注意到它们。

袭人心中不安更甚。她那好看的眼睛一刻也不停地闪动着，原本娇嫩的粉色衣裙因为刚刚摔在地上过，显得有些灰暗。

她小小声地说：“嗯，嗯，我大抵已都懂了。”

却没想到，她这么小的声音，却令蒋玉菡突然发起狂来。他冲着袭人大吼：“你懂了什么？”

他又低吼道：“不！你什么都没懂！你只不过是在敷衍我！”

突然，他阴沉沉一笑，笑得袭人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说：“你以为只要熬过这一回便会等来救星吗？”

蒋玉菡呵呵笑道：“你错了！你简直大错特错！熬过这一回还有下一回，这道理你上次就已明白了的，怎么这次还是不长教训？”

此刻的蒋玉菡在袭人眼中仿佛变成了一个魔鬼，而这个青面獠牙的魔鬼还在低沉的说着恶语。

他说：“不长教训的人是不配活的，你现在已不配活！你若想活，就只有求着我。”

袭人眨了眨眼睛，心道：跟一个魔鬼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所以，她也只能呆呆道：“好，好，我求你，求你让我活……”

她这话似乎让蒋玉菡感到了愉悦，他终于呼出一口气，骤然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似是安慰，也似是威胁，他说：“只要你乖乖的，一切都好！”

袭人不安地点点头。她的脸色苍白，头发微湿，应该是方才出了太多冷汗的缘故。

墙角的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它们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仿佛在低低地诉说着袭人曾经做女儿家时才有的才情与雅趣。

“今天晚上，张老员外还会来，他是必得到你不罢休的。我也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了，你若再坏我的事，我也只有打死你了事！”蒋玉菡狠狠道。

袭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她的身子好似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仿佛认命般说到：“我懂了，就按你的办。”

蒋玉菡微笑着说：“你也不要说是我逼你的，终究是你自己也想活下去。你既然想活下去，就不能像个蚂蝗一样总吸着我，你也得吸些别人的血来养活自己不是？”

说完，蒋玉菡拍拍自己的衣服下摆就转身要走，突然，他又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袭人的眼睛道：“不知道你们公子曾经有没有告诫过你们一句话。”

“什么话？”袭人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蒋玉菡缓缓道：“不知道你们公子曾经有没有告诫过你们，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你说呢？”同时，他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来。

听到这话，袭人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哭的难看的笑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回答：“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她的声音轻飘得就好像是从远方飘来的那样。

汤圆裹福，花灯映笑，愿你蛇年万事皆顺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