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回

李正认出了按自己肩头的人,他赶忙起身并抻出右手和对方握手。来者有四十来岁,是个瘦高个,皮肤略微发黑,从体格上看属于那种精壮型的人。

“李哥也练地摊呀!”。没等李正说话,来人却先发声了。“哈哈,这不是金弟吗?怎么,也跟着李哥一起练(地摊)呢!”。

金不丢也认识了来人,他紧随李正站起身来。看着来人投向自己的寒暄的目光,金不丢恭敬地冲对方点了点笑了笑却没有吱声。

“猴弟,哈哈,今天来这里和谁聚呢?”。李正看着来人问道。

这个黑黑、高高、瘦瘦、壮壮的中年男人的诨名叫三猴子,和他要好的人,岁数小的叫他猴哥,反之就称呼他猴弟了。

见李正这么一问,三猴子忙陪笑说:“晚上没事儿了,在家呆着太无聊。就想出来转一转,找朋友凑个桌、来几杯小酒聊上一会儿嘛!”

李正心里清楚这个三猴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讲义气,可就是好轧堆儿,特别是在酒桌上碰上了他认识的人,也不管人家方便不方便就总想着围聚过来凑热闹。眼下,三猴子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若是桌上的人都不介意,他立刻就会搬个凳子过来坐下。面对一个这样的人,若是拒绝就肯定会得罪对方,若是同意却又怕和三猴子不相识的张财旺、霍思财的心里不高兴。当然,李正到底是李正,对江湖上的人和事了解得透彻,心里很清楚三猴子不是那种轻易就得罪的得起的人。李正朝霍思财和张财旺做出了个无奈的表情,随笑道:“那就加入到我们这一桌,大家在一起更热闹嘛!”

见李正这么一说,三猴子赶忙转身从附近的一张无人卓下捞过来一把塑料椅,将之搁到霍思财和张财旺两个人的凳子之间并坐了下来。突然被一个陌生人隔开,张财旺和霍思财皆感觉别扭,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绕开三猴子相互对视了一下,继而,他们的脸上就都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从眼下发生的情况就能看出来,三猴子是一个喜欢和陌生人套近乎的主儿,关于此,从他选择坐的位置就能让人体会出来。哈哈,一般人凑桌都是找熟悉的人挨在一起坐,而他的做法恰恰就不同于一般人,喜欢找不认识、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有一类人就属于那种见面熟的品行,越是和陌生人在一起就越有说话的激情和动力,若是找个能够对之进行解释道理由,也许他们能从和陌生人的交流中获得某种可愉悦心灵的成就感一样,哈哈,三猴子大概就属于具有上述品行的人吧。此刻三个人坐的状况是张财旺在三猴子的右边,霍思财在三猴子的左边。

坐下后三猴子并没有闲着,他冲地摊老板一招手,喊道:“再烤十个羊宝、十个羊腰子、三十个肉串子来。——噢!对了,哈哈,我这儿还没有上扎啤呢,那就端一大扎上来。”。

看着三猴子这么肆无忌惮地点单,张财旺的心里就开始憋火,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在自己请客的时候竟这么不要脸地要这个点那个,这简直和光天化日之下实施抢劫无异。但是,当他把目光投向李正的时候,内心的气头就消散了一半,因为李正正用一副鼓励甚至是纵容的目光瞅着点菜的三猴子。与此同时,张财旺还看到金不丢已经起身离开饭桌,见此景他便想:应该是大哥指使金弟去做某件事情。

来了陌生人酒场活动的推进也得继续,毕竟不是敌人或是仇家来搅场或是凑热闹。既然如此,那就该说的话还要说,该吃的东西还得吃,而该喝的酒亦当继续地喝了。三猴子在和李正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桌上的四个塑料杯,那是四杯质地相当不错的白酒,多年混酒场的经验让他不用过脑子就已经给杯中的白色液体做了定性。待坐下来后三猴子便抻手,把暂时离席的金不丢的那个塑料杯子拿开凑到嘴边。杯子里盛的酒尚有一半略弱,很快,杯中液体的味道便刺激得三猴子眯成了一条缝的两眼突然就瞪了起来。

三猴子笑嘻嘻地看着李正,也正是他展现出的这副笑脸,又把他瞪大的双眼挤回到了之前那种一条缝的状态。他说:“哈哈,李哥,这酒可不简单呀,虽然是黑天,可我还是能看出它略显土黄色,一般的酒可都是纯白色呀!——噢!酒的味道肯定是酱香型的,而且,哈哈,闻过了之后还有一股说不清的香气回旋在鼻腔里面。——应该是茅台吧!哈哈,在下现在声明,这个杯子已经易主了,它现在的主人可是我了。”

“你说是什么酒,它就是什么酒。”。李正微微一笑,说:“茅台镇的人酿出来的酒味道都差不多,所以,你说它是茅台也是可以的,——出自茅台镇的自然就是茅台酒了。”

“我就已经猜到,哈哈,它是茅台镇的茅台酒。李哥终于也承认了,好酒拿出来大家分享,这是你一贯的作风啊!”。三猴子在说话的时候,已不自觉地抬杯喝了一口里面的酒,并解释说:“金老弟这会儿不在,我就替他把这小半杯酒喝了,饧酒时间过长也是一种浪费,并且还会造成味道脱离了本原。”

“你不怕金弟有传染病?”张财旺以嘲讽的眼神瞥着三猴子,“每个人都应该讲卫生,随随便便就端起个杯子喝里面的东西,可是不讲卫生的行为呀!”

“酒这东西本身就具有消毒的功能,再说,就我跟金弟情义,还在乎谁用谁的酒杯吗!”。三猴子显然没把张财旺的话放在眼里,哈哈,他倒是说了句实话,爱喝酒的人又有几个在乎和别人共杯共饮呀。

“猴弟,”。李正端开自己的杯子,把里面的酒倒进三猴子的杯子里。“我的这点儿酒也让给你了。哈哈,实话告诉你吧,这酒就是茅台,并且,我又让金弟再去我家里拿一瓶过来。”

“那就谢谢李哥了。”。三猴子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还专门半端开自己的杯子让李正往里面蓄酒。“今天可没出来白溜达,哈哈,上天给我的脑门上安装了导航,就让我转到这里的时候碰上李哥。——噢!还有金弟,以及我的两边坐着的这二位朋友。”。

霍思财眯着自己的小眼睛,侧脸看着三猴子,冷笑道:“呵呵,今天,也是刚刚听说你是上天的朋友,那么好吧,看在上天的份上,我就不再计较你把我金弟的酒占为己有的不妥做法。呵呵,酒总得有人喝,金弟不喝了,你替他喝倒也行呀!”

三猴子似乎很适应霍思财针对他的冷脸和嘲讽,有滋有味地品着杯中的酒,笑道:“哈哈,我就说吗,上天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撮合人类,给彼此陌生的人点出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共同语言,哈哈,我认为这会儿它在我们当中就是这么着的。——对了,李哥,我左右边的这两位朋友,你还没有给我介绍呢!”

李正看了看张财旺,又瞅了瞅霍思财,最后将目光落到三猴子的身上。说:“这个胖子叫霍思财,在你右边坐着的那位叫张财旺。”

“张弟,霍弟。”。三猴子伸出右手先跟张财旺握了握手,继而又和霍思财握了握手。“在下姓候,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就落了个三猴子的诨名。哈哈,三猴子是猴子的猴,可不是姓候的那个候。至于我,当然也喜欢三猴子这个外号,好记、好听还独一无二,哈哈,每听一遍它都感觉是叫我的人在夸我呀。当然了,我不知道全国的情况,可我敢肯定,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叫三猴子的人绝对只有我一个。若是在座的各位能以现实的例子反驳我的定论,哈哈,今天就算我请客了。”。

张财旺、霍思财是看着李正的面子才和三猴子握手的,实话实说,二人的心里对身边坐着的这个瘦高个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当听到对方用自己的外号做调侃的时候,脑子里反到对这个厚着脸皮蹭酒喝的人产生了些许多好感。张、霍二人的心里暗乐,——这家伙应该已经有了醉意,所以才说了上述让人听得莫名其妙、瞪目讶然的话语。一个四十多岁的正常人,应该不会当着陌生人的面自己调侃自己。若有例外,哈哈,那只可能是神经病、吸毒者或是醉鬼,只有上述三种人的行为表现才总呈现“出其不意”的状况。

“三猴子。”。张财旺对身旁坐着的这个新认识的人的诨名,叫的倒是挺上口的。“如果不介意,我就这么称呼你了。哈哈,我可找不到现实的例子反驳你说的那番话,因为在见到你之前我是既不认识也没听说过有叫‘三猴子’的人。所以,在这个话题上,我不跟你较真儿,换句话说,我对在本市找出第二个叫三猴子的人是没有丝毫的信心。”

“看看,哈哈,张弟是个明白人。——噢!你叫我三猴子了,这是今天我的一份快乐的收获。”。三猴子是仰天一阵大笑,伴着笑声的停下来他的面色也就恢复了平静,不得不说,他的这次迅速‘变脸’的技能也体现出一个老江湖为人处事的狡猾。三猴子继续说:“老实说,谁要是用名字称呼我,哈哈哈!那样反到让我感到很不适应了。二位老弟,以后咱们再见面可都是熟人了,记住不管猴哥也好三猴子也罢,若是你们对我的称呼里面不带“猴”字,那样——我可会装着没有听见呀!”

“哈哈,猴弟,赶快吃,这么多的烤串摆到桌面上,若变凉了就会失去它们的原味。”李正边说边一把一把地捏起端盘上的肉串子,分别往另外三人面前的托盘上放。

“这,哦,这也太客气了。”。三猴子用不端酒杯的那只手抄起一根肉钎子,放到嘴边边吃边说:“我不把这些钎子上的肉吃的一块不剩,都对不起李哥您的盛情款待呀!”

“猴哥不但是个喝家儿,也是个标准的吃货。”。离席有一大会儿的金不丢又回来了,他往桌子上放了一瓶价格四元的绿茶,拍了拍三猴子的后背便坐到自己之前坐的那个塑料凳子上。

“金弟,”。三猴子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烤肉块,同时,斜眼瞥着金不丢,说:“这么大一杯扎啤就可以当水喝了,你又买来这么一瓶绿茶干什么?再说,要买不对着人头买,往桌子放这么一瓶让五个人像喝酒烈性白酒一样喝它呀!”

“猴哥,你就拿它当白酒喝,嘿嘿,刚刚我们还拿一瓶矿泉水当白酒喝呢!”。平日一贯冷面孔的金不丢,在三猴子的面前像是变了个人,准确地说,这会儿的他就如同婚宴上八面玲珑的主持一般。“快把你杯子里的酒喝干了,让我往里面倒点儿‘绿茶’尝尝吧!”

三猴子的眼珠子狡猾地转了转,似乎是弄明白了些什么,笑道:“金弟,你不会是换了装,让富人穿平民的衣服吧!——瓶里面一定是好东西,哈哈,怪不得我怎么看它都没有绿颜色的意思呢!”

金不丢并没接三猴子的话。他拧开了绿茶瓶的盖子,并提起瓶子抻抬着手臂,开始往另外几个人的塑料杯中倒里面装着的液体。哈哈,单从金不丢此刻的作为就证明了三猴子的判断,往别人盛着酒的杯子里倒液体——谁会拿水或别的什么可流物和酒去混合呀。哈哈,按照一般的常识,往酒里注水或是别的饮饮料,除了外国人会这么干,中国的喝酒人很少有如此的习惯。若是谁以这样的方式喝酒,则肯定会酒友们耻笑其喝酒太过娘儿们气了。

李正摆手示意金不丢不要再往自己的杯子里添酒,见大哥有如此的反应,后者便自觉地将饮料瓶绕开,对着张财旺的那个塑料杯子开始往里添酒。之后,金不丢又往霍思财的塑料口杯里添上了酒,而当他把手里拿的那个绿茶瓶子悬移到三猴子的面前时便停住了斟酒的动作。金不丢侧脸瞥着三猴子,笑道:“猴哥,这里面时绿茶饮料,你要不要添点呀!”

“喝!”三猴子装出生气的样子,“你给张弟、胖弟(忘了霍思财的姓)的杯子里添了‘绿茶’,为什么到了我这儿就停住了。”

“绿茶和白酒混合在一起,嘿嘿,那味道可能会让喝它的人反胃呀!”金不丢继续调侃道:“猴哥,我看你还是把你杯中的那些酒节约着喝,多吃些烤串吧!”

“胖弟和老张能掺着绿茶喝白酒,我为什么就不能呢!”三猴子已经把霍思财叫做是胖子当作一种习惯,“金弟,哈哈,快快给我倒呀!”。

在金不丢还准备再调侃三猴子几句的时候,他手里的那个绿茶瓶子已经被后者抢了过去。金不丢很清楚三猴子是个酒鬼,也没抻手再去抢回那个饮料瓶,只是故做震惊盯着三猴子,说:“猴哥,我还要靠喝绿茶解酒呢,你都抢去了,嘿嘿,我靠什么让自己喝了不难受哇!”

“别绕我了,”三猴子边往自己的杯子里添酒边说:“金弟,哈哈,你能把这大半瓶的‘绿茶’喝完,恐怕今天晚上我就得把一个睡的不省人事的你送回家了。就你那个酒风,哈哈,我可是领教过的,喝高了除了睡觉别的事都干不了。——噢!李哥,您真的不想喝了吗?哈哈,我已经闻出来了,里面装着的还是茅台。这叫做玛丽莲梦露穿工作服,——噢!哈哈,那个娘们儿还真是从工厂里出来的呀!”

“美丽的女人得有好的衣服作包装,可是好酒的包装却只能因酒好而变得高贵,茅台的瓶子若不是里面的装着的那点儿液体,或许也不比二锅头的那个破玻璃瓶能多卖几个钱儿。哈哈,这年头就是几十块钱的酒,它的包装弄得也跟五粮液、水井坊似的,所以,如果不想被欺骗的话就不要光看外貌。一说到喝酒,我的原则是能者多劳,哈哈,五十多岁的人可不能跟四十多岁的人比呀!”李正摇头看着三猴子,说:“猴弟你得多喝点儿,我呢,哈哈,来点儿啤的就可以了。到了我这个年龄就应该学着对酒苛刻些,酒即便再好也要少喝而不能超出自己的预定量。”。

见李正推杯拒添白酒,三猴子也不再劝让,而是又拿着绿茶瓶给张财旺、霍思财和金不丢的塑料杯里分别加满。随后,包括李正在内的五个人,同时端起酒杯来了个满员碰。

金不丢今天喝酒倒是很知道把握住量,不用说,跟大哥在一起肯定是他如此收敛的一个绝对重要的原因。除此之外,若是要再找出个原因,三猴子刚才对他说的那番话也起到了提示的作用。——毕竟是在外面喝酒,一旦喝到呼呼大睡的那种程度,对“同桌”的伙伴无异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哈哈,不给别人添麻烦也是金不丢所具有的一项素质,事实上,现实社会中具备金不丢这样的素质的人还真不太多。仅就酒桌上的五个人而论,或许也只有李正能在这项素质上比拟于金不丢。若避开生意上的事儿不谈,公正地说,这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还真不是朋友眼中的麻烦制造者。

张财旺和霍思财都是有酒量的人,难能可贵的是这两个人的酒风也极好,喝多了既不闹事也不就地倒睡。这二人都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离开酒桌,并安安全全地回到家里的那种典型的“醉不倒”。关于这一点在前文,两个人作伴去金不丢的公司拜访的时候就有过描述。——灌醉了金不丢后霍思财老老实实地回家了,而张财旺则去了花天酒地的场所,结果,既不自觉又不主动地为某权力部门,打击黄赌毒的行动贡献了一个完成绩效的现实指标。

哈哈,与上述三人比开三猴子的酒德可就差远了,这家伙不但贪杯而且一沾上酒是准得醉,更恶劣的是他越醉就越有精神,而且在头重脚轻的状态下时常还会制造些祸端出来。对于这样货色的一个主儿,胆小怕事的他的熟人是唯恐避之不急,稍有胆量的他的朋友是可接触而拒绝与之共饮,总结起来,也只有胆大且不忌是非或有能力摆平事情的他的朋友,才有胆识和魄力约其同桌对酒。

李正当然清楚三猴子的酒德,若是没有特殊原因,他可不会把这样一个人让到自己人的酒桌上,继而,在可预期的麻烦出现的时候当一个“擦屁股”的角色。要说开李正真有摆平一般事情的能力,可这不意味着他就愿意身边有个喜欢没事找事的主,而喝了酒之后的三猴子恰恰就是那种喜欢找些“闲事儿”的人。

李正之所以没有拒绝三猴子加入自己的酒桌,内在的原因其实就是惹不起对方。他知道一旦得罪了这样一个有背景的人,麻烦出来了也就不好应对了。所以,面对这么样的一个“垃圾”人,即便知道他的酒风有问题,却也得委曲求全地将之接纳到自己的酒桌上。金不丢同样是混社会的人,所以,大哥的心思他自然也是清楚的,而这便是他能在李正的暗示下顺顺服服地离席回去拿酒的实质性原因。

三猴子的大哥是市里主管司法口的副厅级干部,虽说不是李正所在单位的顶头上司,但是与其亲属建立良好的关系也是一个类型的“人力资源”储备。所以,对擅于经营人情世故的李正而言,碰上这样的主儿,任何的可预测、可控制的麻烦就都变成次要的考虑因素。

面对喜欢酒后闹事的人,李正自有一套与其推杯换盏的应对办法。李正相信,控制这样的人喝酒的量,就等于以强力硬往下压弹簧。用的力越大,在弹簧失控的时候,向上反弹的破坏力也就越大。所以,和三猴子一类的人喝酒反倒应该顺着他的脾气,并不断地灌他酒喝,让他喝高兴才能降低他醉酒之后找事儿惹祸的概率。在顺心的状况下像三猴子这类的酒疯子,即便酒喝得“精神饱满”了,也很难往心里积压负面的情绪,继而,寻找目标将这一类的情绪宣泄出来。

三猴子的酒量中等,所以,在喝了三杯多——近一斤的白酒之后,说话就开始嘟噜嘟噜地吐字不清了。不过,这家伙还有一点值得赞扬,就是酒喝到了他感觉的身体承受力的极限,他就会向同酒桌的人示意不再喝了。哈哈,不管止喝不止喝,已经喝醉了的事实,也明明白白地表现在三猴子酒后行为、举止的状态上。也许是被李正唬高兴了,醉醺醺的三猴子竟分不出自己岁数的大小,侧着脸目光呆呆萌萌地看着脸皮已被酒精分子充斥成紫红色的霍思财不停地喊爹。哈哈,此刻,三猴子的表现把酒桌上的其他人都搞的哭笑不得,霍思财更是一个劲地冲他摆手示意——我可不是你爹。这一刻,霍思财和三猴子就像是在演双簧,场面可谓滑稽至极,看着这一幕桌上的其他人终于憋不住都乐出声来。

“爹!”。三猴子的一条胳膊已搭在霍思财的肩膀上,他要以这样的动作体现和霍思财的亲密劲儿。“我的好好好爹呀,你,你你今天给的酒真啊真好喝呀!”

“这不是我拿的酒,而是李正大哥和金弟拿的酒呀!”。霍思财一边把耷拉在自己肩膀上的三猴子的手臂往下拉,一边将眼神瞥向李正和金不丢,并给三猴子解释道:“看见了没,就是他俩,猴哥,你喝的可是他俩拿的酒哇!”

“谁,谁谁俩?”。三猴子把被霍思财抽下的手臂的臂肘拄在桌面上,将他那张被酒精的运作转变成黑紫的脸冲向李正和金不丢,说道:“这这,这俩人一个是我大大爷,另另,另一个是我二二大爷。哪里——嗝!哈哈,哪里有爷爷拿拿酒给孙子喝喝的道道——嗯道理呀!”。

三猴子的话逗得李正和金不丢,像哮支气管炎的病人一样喘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地乐。哈哈,同样的一通醉话却也给霍思财的辈分降了格,这位活宝既不愿当比自己大的人的爹,也不愿做比自己小(金不丢)的人的儿子,同时,他也已经对相貌凶恶的三猴子是心生怵意,这一刻真是有脾气不敢发作,随也就只能一脸苦笑而不停地摇着头。

三猴子又将他的醉眼对向张财旺,可是这一次他却“目中无人”了一回。原来,在三猴子喊霍思财爹的时候,张财旺已经起身找地摊的老板算账去了。不过,时间毕竟是过去了一会儿,此刻,只要三猴子将自己的目光再次转向李正,他立刻就能看到张财旺。因为,这个时候张财旺正站在李正的身后,低头对着大哥的耳朵低声说着什么。张财旺的话似乎对李正有所触动,它立刻扭过头朝丁光明坐的位置看去。

巧合的是,三猴子的目光还真的转向了李正坐的位置,并好奇地看着正在小声嘀咕的两个人,问道:“我的爷爷,怎,怎,怎么了?”

“噢!”。见三猴子发问,张财旺立刻抬开头、挺起身,一脸厌烦地看着他,说:“我们桌上的账被人算过了,我正在向大哥汇报这个情况。”

“什么!”三猴子的脸上露出痞性十足的怒色,“是,是,啊——是谁算的?”

“就是那张卓上的人。”张财旺抬手指向丁光明坐的那张桌子,“有个姓丁的为我们结的账,他是李大哥的朋友。”

“简直就就就是他X的混混混蛋,”。张财旺的话显然惹怒了三猴子,他气愤地说:“我我,我就准备着结帐呢?他他,就他X的把我的这这个权力给剥夺了,这不不不行,我得到他的桌上找找找他说说理去。”

“猴弟!请你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咱们吃了顿白饭,应该感谢人家,可不能知恩不图报与人家呲牙相向呀!”。李正冲金不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三猴子控制住,随起身迈步朝丁光明坐的饭桌走去。

三猴子也想站起来跟着李正一起朝丁光明坐的方向走,但他根本就站不起来,因为金不丢的两手就如同两个倒坠着的铁锚,扒着他的两肩将之牢牢地定在了椅凳上。

“诶!”。尽管站不起身来,但三猴子的嘴巴却没有被金不丢‘管制’住,他怒瞪双目朝十五米开外的酒桌旁坐着的丁光明看,同时,咋呼道:“你,你你过来,我我我有话要要问你。喂!你赶快,赶快给给我过过来。”。

三猴子的举动弄得金不丢既尴尬又不知所措,而在他咋呼的时候李正也已经走到丁光明的面前。

“那家伙喝多了,是我的朋友,不要跟他一般计较。”李正对已站起身来和自己握手的金光明解释道:“他是三猴子,一沾酒就醉,哈哈,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丁弟,你可太客气了,把我们的账都给结了。”

“说那干什么,哈哈!”丁光明赔笑道:“见了大哥我就应该付账,若不那么做我就做的不妥了。”

说话间,李正又把目光投向桌边的其他几个人,笑道:“哈哈,这几位朋友我都看着眼熟,只是没有打过交道。丁弟,给介绍一下吧!”。

“哈哈,几个发小,打交道了几十年了。”丁光明开始给李正介绍酒桌上坐着的另外三个人,“这位是张玉,这位叫李金良,这位是杜铁宏。”

“噢!哈哈,你好,你好,你好。”李正跟丁光明的几个朋友是一一握手,“三位老弟今天跟我初次相识,今后,大家可要相互帮助呀!”

“是是,哈哈。”

“应该,应该呀!”

“有劳李哥,多多扶植哇!”

……

李正跟丁光明四人是一通儿的寒暄,气氛既融洽又和谐。五个人正说着话,三猴子的醉人醉语又吆喝过来了,而这一回他把话说的更具挑衅性。

金不丢尽管控制住了三猴子的行动能力,但是,他可不想将这位醉汉的嘴巴也捂住,毕竟如此做绝对属于出格的过分之举。然而,他的不作为必然要引发后果,这就三猴子那张惹事生非的嘴巴的出言不逊。

“谁谁买买的单,那,那,他他就是我儿子,哈哈,只只有儿子才才会为爹吃吃吃的饭,付付付饭钱嘛!”三猴子的话语已经上升到辱骂的级别,“喂!你你们不要试啊试图迷惑我我的李哥,哈哈哈,迷惑也也没有用,因因为大哥的朋友我是是清醒的,我是是你们的的爹,他就是你你们的爷爷这这你们懂懂吗……”。

“李哥,您的那个朋友越来越过分了,我看他就是欠经历一次刻在记忆中的人生挫折,那样的话他才会认识到礼貌有多重要。”。说话间杜铁宏已经迈步离开酒桌,并一脸怒气地不远处被金不丢按在座位上的三猴子走去。“混帐东西,你他X的是找死,活的腻歪了吧!”

“老杜,看在李哥的面子上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随他耍酒疯去吧!”。见可能要引发事端,丁光明赶忙叫住了杜铁宏。

张玉和李金良见势赶忙向前,各拽着杜铁宏的一条胳膊拖得他无法再迈开冲向三猴子的步子。

“噢!哈哈,各位,你们先坐,我赶快回去教育教育他,哥几个可息怒啊!”。虽说三猴子那边还在不停地叫嚣,李正却并不慌张,在向丁光明他们做了解释之后,他转身步履稳健地回到了金不丢他们的桌前。

“金弟,叫人开你的车赶快过来,把猴弟送回家。”李正以命令的眼神瞥着金不丢,“既然我们不能防止他喝酒不醉,那么,在他喝多以后我们就应该承担由此引发的后果。”。

这个时候张财旺、霍思财两个人也走过来,帮助金不丢一起控制三猴子。有了帮手,再加上李正这边儿对三猴子不停地劝说,金不丢才可以腾开手拿着手机,走到距酒桌有五六米远的一处空地上打电话给他公司的司机。另一桌的丁光明等人见金不丢拿着手机在路旁打电话,都产生了疑心,以为金不丢是叫人过来助阵要围殴他们,于是,便有了先下手为强的心思,都冲了过来把金不丢是围开就打。

要换成了其他人金不丢或许会向对方做个解释,但是,他看到的是丁光明带着人冲过来,于是便放弃了作解释的努力,把手机往兜里一装攥拳挥臂便跟很久以前的仇人扭打在一起。

看到金不丢被人围殴,张财旺和霍思财也不再控制三猴子的行为,而是转身就朝事发的那片空地跑去。李正见此状,也不再管三猴子,是立刻起身跟着张、霍二人一起向着发生冲突的位置围了过去。

虽说是以一对四,金不丢似乎也没吃多大的亏,大多数时间都是忙着招架,偶有机会还能挥拳、踢腿来上几招有效的反击。冲上来支援他的霍思财、张财旺都不是什么擅长打架的人,李正更是冲着拦架去的,所以,三位股友此刻对金不丢的最大帮助便是阻断了他和丁光明等四人的直接接触。被李正等三人组成的人墙的隔离,打斗的两方尽管皆处于怒气爆棚的状态,但是,他们又不能不给李正面子,由此便在行为上形成了默契,暂且都忍住了各自的火气。见局面已被自己控制住,李正就把丁光明和金不丢叫到一起,询问事情发生的缘由。丁光明把己方的人之所以冲过来围殴金不丢的理由说了,金不丢也把自己打那个电话的目的说了,哈哈,两方的说辞就如同契合在一起的两段虎符,把造成误会的缘由像白日的阳光一样丝丝张扬地呈现了出来。哈哈,这不正是调解矛盾最需要的前提条件,如此,李正连和事老都不用做了,金、丁二人各自抻开右手握在一起,并开始以叙旧的方式嘻嘻哈哈地谈笑起来。都是混社会的生意人,如此,那还愁没有共同语言,二人就像久别的知己一般话是越说越投机。

三猴子可不想看到扰动的场面转变为和和气气的联谊会。醉酒状态的他最喜欢看的情况就是乱,而且乱得越很就越能满足他的这种心愿。当看到造成双方矛盾冲突的两个核心人物,站在一起又是说笑又是互相轻拍肩膀表示友好的那个场面,这个被酒精完全麻醉了神经的醉鬼的内心就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当然,这会儿他也已经选择好了一个出气筒,就是在冲突爆发前欲跑过来跟他动手的那个杜铁宏。此刻,杜铁宏正背对着他跟李正交谈,似乎早就把他的存在给忽略了,同时,这样的情景又像是对他的存在一次极具侮辱性的蔑视。

杜铁宏不设防的状态既激发了三猴子的勇气,增添了这位醉鬼对他的怒气,也加大了他遭受侵犯的可能性。如果说愤怒人是魔鬼,那么愤怒的醉鬼一定就是恶魔。此刻,三猴子便是个被酒精否定了头脑中的几乎所有的理性的恶魔,而在他的精神没有被行动表现出来之前,暂且像且仅像是一个醉鬼。然而,恶魔也是靠谱的,这就是不用担心其会不惹是生非。没有机会的时候恶魔也像普通人一样在静静地潜伏和等待,而一旦机会出现,这个物种的天性就要驱使其手脚向仇家发起手段恶劣的暴力攻击。

三猴子认为自己报复杜铁宏的机会到了,于是站起身来两手抄起李正坐的那把塑料椅子,面目狰狞地朝背对着自己的杜铁宏冲了过去。被攻击的人像雕像一样的伫立不动,如此,他也就成了攻击者的固定靶子,是挨打的面大而躲过挨打的机会渺茫。虽说站在杜铁宏对面的李正已经看到三猴子举凳砸过来的动作,此刻,他能做的最有效率的帮杜铁宏脱险的动作是抻手给袭击者来一个外力,而不是呼喊挨打的人注意或是呵斥打人的人住手。然而,为人处世的精明在此刻却没有表现在李正的行动上,他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偷袭杜铁宏的三猴子呵斥道:“猴弟,你要干什么?——住手!”。

言语的呵斥和阻止对失去理智的行动者根本就起不到作用,这和只凭喊叫无法阻止苍蝇往粪便上趴的道理是一样的。虽说杜铁宏已经从李正的眼神和言语中感觉到了有突发情况,并且,他也将头扭过去朝自己的身后看,可是,毫无防备在面对有备而来的时候铁定了是要吃亏的。杜铁宏本能反应的身体刚一扭过来,三猴子的凳子头也正好落了下来。就听得!“啪!”的一声,凳子头的侧棱就重重地砸在了杜铁宏的鼻梁上。

就这么一重创打得杜铁宏是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他下意识地抬开双手捂住了淌出血来的鼻子,随之就蹲在地上,酸痛的鼻梁加之目光眩晕的意识状况,使他已顾不得立刻就向伤害自己的人发起反击。但是,杜铁宏毕竟是身边有人,尽管他的肢体一时还组织不开向攻击自己的人发起有效反击的战斗能量,可这并不等于说他要连续经受被动挨打的状况。就在三猴子欲继续朝杜铁宏发动第二波的攻击之际,被突发的情况惊动,并吸引了注意力的丁光明等三人立刻就冲过来,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起到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作用。而接下来发生的情况证明丁光明三人是有战斗经验的,他们不但挡住了行凶者的攻击路线,而且还对其来了严严实实的包围,之后,就开始对之实施起关门打狗的战术操作了。

处于醉酒状态且又年龄偏大的三猴子,哪里会是三个三十来岁的青壮年的对手。手里的凳子被抢了过去,人也翻到在地,是面朝黑天、背贴砼体地承受开噼里啪啦如同雨点一般落下的拳脚。尽管如此,三猴子也应该要感谢李正、金不丢、霍思财、张财旺等四人,若不是他们几个的及时出手相拦,他挨揍的程度(换算成数量)在现有的基础上至少还得再乘以三。

一场先下手遭殃,打了人之后并没有为自己赢得战术上的主动,反而是被挨打者的朋友围殴的闹剧持续了大概有三、四分钟,之后便像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推进到了过程的另一端——结束。在跑过来拦架的人认真负责的干预下,终于,还是停止了它为动手动脚所主导的野蛮暴力的状况。若是对之做个总结,可以明确地说,三猴子的这顿挨打完全都来源于自找,而丁光明等人对他的围殴反倒能和正当道义、合情合理牵上联系。哈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并不可怜的三猴子今天遭遇的倒霉事,论其原因,从他那粪坑一般的酒风之中就能毫不费力地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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