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书,温雨眠伸了个懒腰,中午外婆不在家,她也不太想动,寻思着下碗清汤面糊弄糊弄肚子。
“嗡嗡”手机振动两声,点开一看,是雷啸发来的消息:【班长,我中午想吃你做的土豆酸菜面。】
温雨眠有些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外婆成天都在家,这突然出去一天,就撞上雷啸要来吃饭,还真的是巧得离谱。
她正想找个什么借口囫囵过去,就见雷啸又发来一条消息:【已经到你们学校门口,10分钟就到。】
温雨眠揉揉脸,认命地起身去厨房,挑出个大土豆削皮,切粒,翻出从老家带来的酸菜,洗净切段。
土豆先下锅,炒香加入冷水,烧开后加酸菜,花椒,野山椒。
酸酸辣辣的气味在厨房里蔓延开来时,敲门声响起。
温雨眠打开门,门外不出意外出现雷啸的身影,穿着贴身的西装,展颜对她一笑,“乖乖,好香啊,我在门外就闻到了。”
温雨眠眉心一跳,“是土豆酸菜很香,不是我很香,麻烦庆大高材生注意用词的严谨性。”
雷啸不置可否地耸肩,跟在温雨眠身后进门,习惯性拉开鞋柜找拖鞋。
扫了一眼没看到,又扫了一眼,还是没有。
“我拖鞋呢?”
“昨天外婆朋友带狗狗来家里玩儿,把你拖鞋咬得乱七八糟,外婆今天早上应该拿出去扔了,你别换了,反正两天没拖地,我今天下午拖两遍就好。”
雷啸踱步进门,脱下西装外套,扯开领带,“乖乖,开个空调呗。”
“大夏天的,谁让你还穿这么厚。”温雨眠嘟嘟囔囔的,但还是蹲身在抽屉里找出空调遥控板。
“理解一下社畜的苦,我也想穿T恤。”
温雨眠“呵”了声,“你算哪门子社畜,你是让人变成社畜的资本家。”
“你要吃几两?”温雨眠拿起面条问跟进厨房的雷啸。
“三两吧,我早上没吃饭。”雷啸双手抱臂靠着料理台,这姿势显得他被包裹在西装裤里的双腿又长又直。
温雨眠皱眉瞥他一眼,“长期不吃早餐易患胆结石、心梗、胃病。”
“早晨睁眼就是工作,没时间。”
“吃早餐十分钟的时间没有,蹭午餐开车半小时的时间有。”温雨眠说着,又抽了一小撮面放进锅里。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早餐不知道是哪个路人甲乙丙丁做的,午餐可是——”
雷啸还没说完,就被温雨眠打断,“闭嘴吧你。”
雷啸乖巧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热腾腾的面端上桌,雷啸深深吸了口气,“好香,想这一口想了半个月。”
温雨眠拌着面,随口道:“干嘛要想半个月,你要吃还能不给你煮不成?”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给我煮吗?”
温雨眠拌面的动作一顿,“说不定多吃几次,你就不喜欢了,你平时吃的哪样不比这面好吃。”
雷啸夹了一筷子面吃进嘴里细细咀嚼,咽下后道:“平平淡淡才是真,山珍海味哪有一碗热腾腾的面能慰藉人心。”
温雨眠埋头吃面没接话。
大约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雷啸吃面速度很快,姿态却半点不粗鲁,带着一股子矜贵的味道,温雨眠才吃一小半,雷啸就将一大碗面嚯嚯完,喝完汤还意犹未尽地盯着温雨眠的面碗,“你吃得完吗?吃不完我帮你吃点。”
温雨眠立刻加快吃面速度,“我能吃完,你爱想吃我重新给你下。”
“不用,我就看你好像吃不完的样子,帮你解决一点。”雷啸眯眼笑得人畜无害。
温雨眠确实不太吃得下,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没胃口。但在雷啸灼灼目光中,还是硬着头皮把一碗面咽下肚去,一根不敢留,就害怕雷啸那句“我帮你吃”。
吃完最后一口,温雨眠松了一口气放下筷子。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温雨眠有些纳闷,唯一会敲门的雷啸正坐在对面,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她起身准备去开门,被雷啸按坐下,他沉声道:“我去开。”
房门被雷啸打开,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我找温雨眠。”
温雨眠收拾筷子的手一颤,一双筷子跌落桌面,发出声脆响。
他怎么找来这里的?!
他怎么会找来?!
温雨眠僵硬地转头,一眼就望见那张时常出现在她噩梦中的脸。
男人也贼眉鼠眼地朝里张望,和温雨眠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我找她。”
男人指着温雨眠就要推开雷啸往里进,被雷啸一把拽住,“她允许你进了吗?”
男人横眉竖眼,“我是她老子,她敢不让我进。”
说着,他上下打量雷啸两眼,“你就是雷家大少爷吧?我是你未来老丈人,还不快松手。”
雷啸拽着他手臂的力道并未松懈半分。
男人恼怒地瞪温雨眠,“还不让他松手!”
两人推搡间,温雨眠戒备地看男人:“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此时,一位老师从楼上走下,好奇地朝僵持着的两人看了眼。
男人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温雨眠咬了咬下唇,“让他进来。”
雷啸这才松了手,男人揉着被捏得发痛的手臂,低低骂了声,“艹”
温雨眠和雷啸并排坐在沙发上,温赏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闲适地靠进椅背打量四周,仿若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说吧,什么事?”温雨眠冷眼看着这个将脚翘在茶几上的男人。
“爸爸最近手头有点紧,找你要两个缓缓。”
她冷冷看他,“要钱没有,烂命一条,你要就来拿。”
男人“啧”了声,“这么多年不见,脾气还是这么大,女孩子还是要温柔贤惠一点,才能讨男人欢心。“说着,他话锋一转,”你没钱没关系,雷家大少爷肯定有,对吧,大少爷?”
温雨眠嗤笑一声,“你那么肖想雷家的钱,怎么不自己嫁给雷家当家人,还能要更多呢。”
男人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发出“嘭”的声响,“小丫头片子,敢这样编排自己的父亲!”
接着探身抬手就要打,被雷啸捏着手腕狠狠推搡了回去,“哪里来的猫猫狗狗肖想我家的钱,我愿意给乖乖住金山银山,但不愿意给哈巴狗一分钱。”
温赏吃痛地摸着被捏出印子的手腕,发狠道:“不管你们怎么说,老子今天一定要拿到钱,不然你们也别想好过!”
温雨眠无所谓道:“你随意。”
温赏冷笑,“高中就和男同学上床的烂人,你什么货色我能不知道,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装!信不信我这就给你们老师同学说道说道。”
雷啸倏而起身,一拳狠狠砸在温赏脸上。
温赏闷哼一声,吃痛地倒进沙发里,半晌才从眩晕和疼痛中回过神来。
他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跌跌撞撞站起身,对上雷啸的视线,笑容十分恶劣,“滋味好吧,这么漂亮的脸蛋和身材,睡了这么多年,给老丈人千把万补偿不算多吧?”
温雨眠就那样怔怔地注视眼前的场面,觉得荒诞极了,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居然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
她知道这个男人半点不爱她,所以从不对他抱有期望,但听到他嘴里说出这般侮辱人的言语时,心脏还是一阵阵抽痛。
待温雨眠回过神来,温赏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雷啸红着眼,一拳接一拳往温赏身上砸。
温赏毫无还手之力,死狗般躺在地上喘息。
温雨眠慌忙上前抱住雷啸准备砸下一拳的手臂,“别打了。”
为这么一个烂人背上人命不值得。
温赏猛咳一声,吐出一口红色的鲜血。
他惊悚地瞪着那一滩血,右手颤抖地指向雷啸,“我要告你故意伤害!”
雷啸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鼻青脸肿的男人,嘴角咧出一抹冷笑,“看来这两百多万赔出去还没伤筋动骨,浣花那两套房子也一并被查封才能让你老实。”
温赏一愣,随即疯狂挣扎起身。
“是你!!”
“是你举报的老子!是你给瑾城的医院发的邮件!”
“老子弄死你!”
温赏踉踉跄跄冲上来,被雷啸一脚踹开,撞上身后的墙壁,无力地跌坐在地。
雷啸抬腿欲上前,被温雨眠拉住胳膊。
回头见温雨眠担心的目光,他抬手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安心。
黑色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雷啸缓步走到温赏跟前,半跪下,一字一顿道:“你既然知道我是雷家大少爷,就应该明白,就算我现在弄死你,也有大把的办法脱罪,实在不行,进去蹲几年,出来后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温赏摊在地上的手明显紧了一紧,“现,现在是法治社会。”
雷啸沉沉低笑,“确实是法治社会,但是你猜,如果你走在路上被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碾压致死,或者是醉酒后跌落池塘,亦或是喝了假酒不治身亡,有没有人能够查出一二来。”
“当然,你可以小心谨慎,但你小心得了一天两天,能否小心一年两年,或者五年十年?”
温赏往后蜷缩。
雷啸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趁我还没改变主意,给你一分钟时间滚出去,往后你再敢出现在乖乖面前,或者我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保证让你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你那新娶进门的小三都不敢伸张一个字。”
那阴鸷的语气仿若来自地府勾魂使者,温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不快滚!”
雷啸一声厉喝,温赏连滚带爬地撞出门外。
雷啸上前关上大敞开的门,转身回到温雨眠身侧,将呆呆站在原地的人拥进怀里,低声耳语道:“都过去了,别怕,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温暖的湿润感在胸口处蔓延开来,雷啸没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
窗外知了叫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是在像人们提醒中午最热的时候已经到了,平复了情绪温雨眠从雷啸怀抱里挣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夏天,抱什么抱,热死了,还有,”她顿了顿,才小声道:“你的心跳吵死了。”
雷啸摸了摸被打湿一片的心口,笑道:“还有心情听我心跳,看来心情好了不少。”
温雨眠抽出一张纸巾细细擦拭脸颊残留的泪水后,才抬头看雷啸,认真道:“谢谢你。”
雷啸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心疼得不行,开口道:“我们什么关系,还用道谢。”
温雨眠吸吸鼻子,“道谢完后,接下来就是正事,你为什么查他?”
雷啸双手插进裤袋里,“想替你出口气。”
温雨眠怔愣片刻,“可我并没有和你说过他是怎么对我的。”
雷啸点了点她额头,“还记得在朱婉家看晚霞的那天吗?无意中听见几句。一个月就给我乖乖300,后来索性不给了,连畜生都不如,不给他一点教训,我憋着都难受。”
“那都三年了。”温雨眠喃喃道。
“嗯,去年抓到了他的小辫子。”
“细说来听听。”
雷啸拉着温雨眠在沙发上坐下,将温雨眠水杯塞进她手里,叮嘱了句“补充点水分”,才娓娓道来。
“去年下半年我发现他的公司未经许可生产未一发注册的脊柱侧弯矫形器,我让人报给瑾城的市场监督管理局,查出涉案货价值50.4万,今年上半年被市场监督管理局没收违法所得50.4万,罚了264万,并且5年内禁止从事医疗器械生产经营活动,家底罚进去一大半,所以狗急跳墙来找你。”
温雨眠捧着水杯,双眼有些失焦,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此般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如果不是温赏找上门来,雷啸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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