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枝一头栽进林羡风怀里,搂着他的腰不肯撒手,一颗心突突乱跳。
现在已是大难临头了,不如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他,自己就这么一个朋友,万一以后自己不在了,也算是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退一万步说,林羡风也是有些家底的,万一他能帮上自己呢?
这么想着,沈砚枝从他怀里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他好似总是从容淡定的,沈砚枝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依然能波澜不惊地解决。
望着他,好似心中安稳了些:“我……”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声音仍旧冷静平稳。
屋外的声响突然变大,沈砚枝瑟缩了一下,又钻进去了。
林羡风盯着伏在他胸口的沈砚枝,二人距离太近,她细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愣了愣,终于还是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脊背,喉头微动:“不过是个小贼,别怕。”
“?”
不是薛庭轩派人来抓她吗?
那声响诡异莫测,沈砚枝鼓起勇气,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模糊见只看见林羡风凌厉深刻的下颌线,马上又缩回他的怀中:“真的吗?”
林羡风在她后背轻轻拍了几下:“你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且脚步虚浮,无需惊慌。”
她侧耳一听,并没有听出什么门道,只是依稀觉得步伐轻轻,并不混乱,想来林羡风说的没错,这才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夜色昏暗,她依稀瞧见林羡风衣袍凌乱,不知是否是她错觉,竟看见几分无可奈何的温柔。
抬手在在他皱巴巴的衣袍上摩挲几下,理了理他散乱的衣领,沈砚枝笑得尴尬:“不好意思啊。”
林羡风的眸子幽深漆黑,盯着她不大安分的手,表情意味不明:“小贼要进来了。”
“啊?“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臂,寻求些安全感:“在哪里?”
顺着他的目光,沈砚枝看见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一闪而过,他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有些变形,分辨不出具体身形。
那影子鬼鬼祟祟地朝房门方向挪去,手上拿着一个尖尖的物什,似乎是把小刀。
很快,刀刃从门缝伸了进来,划拉几下,似乎是发现房门没有上锁,贼人缓缓收回小刀,在外面停留了许久,左右扭头观察。
终于,沈砚枝看见小贼伸手,做一个推门的动作。
沈砚枝屏住呼吸,忙用力晃了晃林羡风的手,用口型小声比划道:“怎、么、办。”
沈砚枝已然有些慌了,下意识四处翻找可以与之对抗的重物。
林羡风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嘲笑。
他的表情太过淡定,沈砚枝心中的不安消弭了许多,再想问问二人下一步该作何打算,她却被林羡风一把摁在怀里。
他看似羸弱,力气却不小,以至于沈砚枝被禁锢在他胸前,完全动弹不得,依稀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
下一瞬,耳际传来林羡风胸腔微微的震动:“别动。”
沈砚枝无力地挣扎几下,突然听见木门发出“吱呀”的沉重声音。
再抬头时,那小贼已一动不动地卧倒在地。
这是个十来岁的瘦弱孩子,头发枯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此刻他双眼瞪圆,怒目而视,抿着唇不发一言,一派桀骜不驯。
还是个小孩?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大半夜跑来做梁上君子。
小贼眨了眨眼,身体仿佛很僵硬,维持着倒下的形态,未曾挪动。
“咦?他怎么不会动了呀。”
她这会也不怕了,光着脚便从床上蹿下去,猝不及防踢到了一块硌脚的硬物:“嘶,这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原是个半截拇指长的小石子。将那石块捡起,沈砚枝望向林羡风:“这是你干的吗?”
林羡风抬起清隽标致的眉眼,轻哼了声,不置可否,仍是一幅高傲冷艳的模样。
沈砚枝突然觉得,他的形象又变得更高大了,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将视线挪到那小贼身上,他的衣袍破旧,深蓝色的粗布衣裳已洗的有些发白,沈砚枝也不知如何处置,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不料这小贼一个字也不说,竟同他们僵持起来,倔强的很。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又不好轻飘飘地放过他。
沈砚枝:“要不,我去把九娘请来,你在家等我。”
“不妥。“林羡风赤着双脚,缓缓靠近,他垂眸思考片刻,突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表情幽幽道:“不怕有人抓?”
沈砚枝顿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身形一晃,已被他拢在怀中。她抬眸看着林羡风,委屈道:“那怎么办,我不能一个人的。”
最后是林羡风领着沈砚枝,将绑起来的小贼提到林九娘家。
听说沈砚枝家里遭贼了,林九娘披着衣服,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见了那小贼,她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原来是云昭啊……”
看来这事不简单。
沈砚枝:“九娘可是认识这个孩子?”
林九娘面带不忍,一连叹了几口气:“云昭也是个苦命孩子,他爹叫周老三,是个黑心肝的,竟将云昭娘和云昭的姐姐打得半死不活。听村里的赤脚大夫说,伤势拖了好几天,两个人发着高热,都有些糊涂了,怕是很难治好。前几日乡亲们凑了些银子,寻了县里的大夫,大夫看过了,也开了方子,只是药材价钱过于高昂,乡亲们也没了办法……”
听了这话,周云昭桀骜不驯的眼眸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悲伤,沈砚枝看得心里难受,张了张嘴,安慰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林九娘:“周老三是个五毒俱全的,早就将家里的银子都败光了。大夫说,病人身上的伤都已发烂,生了毒疮,便是用了药,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兴许这孩子到你那,是想要偷些银两给家人治病,他本性不坏的,只是……唉。”
她来丽风村没有多少时日,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她。且自己住得那样偏僻,周云昭是如何精准找到她家的?
沈砚枝叹了口气,反应了许久,才问:“那他是如何……偷到我家去的?”
林九娘抚掌:“嗐,你还不知道吧?村里都传遍了,我的小表妹出息了,得了县城贵人的青睐,挣了不少钱。这臭小子兴许是听了风言风语,以为你孤身在家,所以才寻到你那去的。”
林九娘顿了顿,揶揄地眼神在她同林羡风身上打转,最后落在林羡风的衣袖上。
因为紧张,沈砚枝一路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林九娘视线灼热,拽了一路的衣袖变得格外烫手,沈砚枝忙松开。
只听见林九娘话里满满都是打趣:“谁知你表哥也在呢,也真是的,你们大半夜的还呆在一处?还说没事,诓我呢……”
沈砚枝摆手解释:“我、我不……不是。”
林羡风面无表情,将她窘迫挥舞的手腕攥在手中,侧首道:“你预备如何处置他?”
沈砚枝回神,开始思考林九娘话里的信息:林九娘的小表妹,那就是……她?
自己真是出息了,竟成了村里的致富典范,人人皆知。所以周云昭以为她有钱且孤身在家,这才挑中了自己这个倒霉蛋?
沈砚枝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伏在地上的周云昭瘦弱可怜,十来岁的少年,眼神复杂,有不甘、自责……
他的身世如此,即便他一时想岔了,做了错事,她终究不忍苛责。
沈砚枝扯扯林羡风的衣袍,商量道:“不如算了吧,这么大的小孩,懂什么呢。”
林羡风挑眉,不置可否。
周云昭愣愣地看着她,眼里的异样的水光闪动,仍没说话。
沈砚枝蹲下,同他平视:“你娘亲、姐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你想干什么?”周云昭的声音很哑,稚嫩的童音中满是防备不解。
沈砚枝垂眸一笑。
也没想干什么,只是这世上她已没有血脉至亲,陡然听见这种故事,竟动了恻隐之心。云昭娘亲、姐姐应该是伤口溃疡引起的炎症,又没钱寻医问药,越拖越重;且医疗条件太差,感染了细菌,这才发热生疮,同林羡风之前的情况有些类似。
也许自己能救回她们。
“想让她们活吗?或许,我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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