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昭桀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色,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瞪瞪地望着她:“你真愿意救我娘?”
沈砚枝将他身上的麻绳解开:“我尽力而为,并不能保证。”
周云昭好像笃信自己能治病救人,他奋力将自己身上的绳索甩开,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冲到门边,还踉跄了一下,才醒过神来,回头对她说:“多、多谢你,麻烦你跟我来。”
他言行急切,似乎怕自己反悔。
沈砚枝心里暗笑,难道她看起来像个出尔反尔的人吗?
也不知林羡风对她的行为作何看法,于是沈砚枝扯了扯他的衣袖,细声问道:“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林羡风仍是眉目沉沉,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缓缓俯首,在她耳廓边低低地说:“想做便去做吧。”
夜色深深,他刻意压低的嗓音被凉风裹挟,显出了些缱绻意味,叫人心头发痒,沈砚枝莫名有了脸红的冲动。
这种感觉有些怪异,沈砚枝强迫自己往后退几步,几乎是刻意地躲开林羡风的视线。随即有些欲盖弥彰地指着林羡风,对周云昭解释:“别着急,我表哥腿脚不大方便,走慢些。”
周云昭愣了愣,注意到林羡风手上拄竹杖,行走间步伐有些缓慢,这才意识到,这个姿仪姣好,慵懒风流的男人,竟是个不良于行的。
他缓缓点头,急切的步伐放缓不少。
夜里的村道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沈砚枝总觉得黑黢黢的夜晚分外危险,就如同她刚穿越过来那天一般,会有杀戮骤然而至,一路上都觉得心慌慌的。
反观一侧的林羡风,他踏着夜色,步履从容,暗淡的星光在他背后仿佛是陪衬一般,平添了一圈光环,一如既往的沉静清雅,像个谪仙似的。
似乎,挨着他会安全一些?
沈砚枝迈着小碎步往林羡风身边悄悄挪去,不动声色地缠上他的手臂,几乎是半闭着眼,心安理得地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身侧蓦地贴上一个温热娇软的身体,林羡风垂眸,脚步一顿,盯着她瑟瑟缩缩的脑袋,表情复杂微妙。
他突然停下,沈砚枝晃晃他的手臂,抬头疑惑道:“哎?你怎么不走了?”
只见林羡风突然眼角微弯,笑意清浅。他平日里大都平静冷漠,情绪少有波动,突然笑了一下,可谓是……美色惑人。
下一瞬,美人突然说了一句:“你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好似鹌鹑。”
沈砚枝被他的人身攻击气得头疼,霎时旖旎的心思全无,只能愤然将他的手臂甩开,默默地加快脚步,将他丢在身后。
背后传来林羡风低低的笑声,沈砚枝心里更加躁郁,正在暗自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时,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整个人被林羡风一把拉入怀中。
林羡风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缓缓往前走去。
沈砚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双手仍揪着他的衣襟,愣愣地抬头望去,看见他雪雕冰刻一般的轮廓,竟然觉得很是安心。
不知走了多久,总算到了周云昭的家。
光是看这房子,也能知道他家过的非常艰难。这就是几间茅草屋子,墙面糊着干巴巴的黄泥,外围环着一圈粗糙的土砖。
沈砚枝心里忍不住想,大概秋风怒号时,真会将周云昭家的屋顶卷走。
周云昭推开门,破烂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沉闷地砸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双脚踏入房中,沈砚枝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屋内的味道有些难闻,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腐烂。
林羡风蹙着眉,他素来爱洁,是个不染尘埃的大少爷,此刻是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样。沈砚枝索性让他在外面等着:“云昭带我进去便好,里面都是女眷,你不大方便。”
林羡风想了想,颔首道:“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沈砚枝跟着云昭往房里走,突然听到一把虚弱的声音,虽然有些喑哑,但还能分辨出是清脆的少女音:“咳咳,云昭,你跑哪里去了。”
周云昭急切地跑进去,声音哽咽:“姐,我找了个大夫,她说一定能够治好你和娘的。”
她可没有十全把握,只是周云昭声音哀切,不好说丧气话,安静地跟着他进了房门。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梳着妇人的发髻,脸色蜡黄,瘦得一把皮包骨,身上穿着粗布衣,渗出血痕斑斑。不过她生得一张瓜子脸,能看得出是个眉目清秀的姑娘。
沈砚枝意识到,这应该是周云昭那个被周老三卖给邻村鳏夫冲喜的姐姐,周云韶。没想到她年纪这样小,就成了寡妇,还被打得浑身是伤,实在可怜。
周云韶见她进来,有些没反应过来:“云昭,这是?”
沈砚枝走到床边,扯了一把凳子坐下:“周姑娘,我是九娘的表妹,来看看你的伤势。云昭,你先出去吧。”
周云昭面露踟蹰,沈砚枝摆了摆手,他犹疑了一会,仍是听话出去了。
沈砚枝掀开周云韶的衣裳,细细察看伤口。
周云韶身上的伤口都是用钝器砸伤的,伤口倒是没有林羡风当初的深。也许钝器上不大干净,细菌密布,导致她的伤口感染,发脓腐烂。
沈砚枝轻轻一碰,周云韶疼得浑身颤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她咬着牙,声泪俱下:“姑娘,你先别管我,我娘,我娘病的厉害,求你看看她。”
沈砚枝心里一酸,这是个坚韧孝顺的姑娘,已病得很重了,心里仍惦记着母亲。见周云韶疼的得厉害,沈砚枝不忍,点了她的睡穴,按她的指示往屋内走去。
大娘的情况比云韶的严重很多,同样是腐烂的伤口,沈砚枝依稀看见青黑色的腐肉下钻着滑腻腻的蛆虫,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腐臭,且她发了几日高热,昏昏沉沉的,已是危在旦夕。
沈砚枝将小刀烧的通红,花了许久的功夫,才将母女二人伤口的腐肉剔除,用灵泉水清洗干净,裹上干净的纱布。
不过大娘是几种病症齐发,她心里也没底,按照原主的记忆开了药方,让周云昭去村里的大夫家抓上几剂。
考虑到周云昭没钱,她在药方上压了一吊钱。
周云昭望着沈砚枝递过来的银两,双眼发愣:“你这是……”
沈砚枝步伐沉重地出了房门,她半桶水医术,突然当了主刀大夫,精神一直都非常紧绷。现在骤然松了下来,两眼都有些发黑。
她扶着木门歇息了一会,发现周云昭仍没动静,回眸一看,他呆呆愣在原处,双手保持着接过药方的姿势,沈砚枝不由发笑:“你发什么傻呢?还不快去,别耽误了时间。”
周云昭回神,急急忙忙从她身边略过。
这孩子,毛毛躁躁的,但此刻周云昭的背影同初见时那个倔强绝望的少年截然不同,夜风撩起的衣袍都显露出生机与希望。
沈砚枝内心突然生出些感慨,这个决定,她没有做错。能做的她都已尽力做了,结果如何,就交给老天决定吧。
骨缝里传来细密的酸胀,沈砚枝揉着手腕,踉踉跄跄地往院子走去。这处的地板坑洼不平,沈砚枝双腿乏力,身体绵软,脚下突然歪了一下。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好端端走着路也会平地摔。沈砚枝心里哀嚎,身体乏力,只能闭眼迎接同大地母亲的亲密接触。
不想突然撞进了一个胸膛,她已被林羡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沈砚枝有些满足地望着眼前的林羡风,夜色的晕染下,他的眉目格外柔和,好似还有些温柔潋滟其中。
沈砚枝觉得,此刻他简直帅得有如天神下凡。
疲惫了许久,骤然碰上了个坚实宽厚的胸膛,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心中喟叹一声,不由伸手抱紧了林羡风。
林羡风似乎微怔了一下,沈砚枝感受到他的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便回复了平静,他甚至在自己脑袋上拍了拍,轻柔宠溺,安抚意味不言而喻。
没想到林羡风还是朵解语花。
这下沈砚枝更是心安理得地在林羡风胸前的衣料蹭了蹭,有些温热透出来,非常安心的感觉。她突然觉得庆幸,当初在山上救了林羡风,是以自己疲乏时还能有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挨在他怀中勉强回了些精神,沈砚枝艰难地松开手,脱开他的怀抱。
林羡风垂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她已累极,也不想多说什么,目光瞟向远方,眼带困顿。
夜风中传来林羡风低低的浅笑声。他往前一步,缓缓靠近她,声音喑沉温柔:“回吧。”
沈砚枝呆愣愣地点头,几乎是无意识地挽上林羡风的手臂,待她察觉过来时,二人已走到半路了。
同样是行走在漆黑的夜中,此刻她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只觉得安稳。
连续两日不曾安眠,这一晚她睡得格外酣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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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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