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砚枝被肚里的馋虫闹醒,昨夜透支了精神,一觉醒来仍是浑身酸软乏力,不情不愿地挣扎几下,最后仍是有气无力地抱着咕咕叫的肚子,爬了起来。
推门一看,阳光灼热,照在地上反射出刺目的银光,闪得人眼花。她这一觉睡得沉,竟已到了正午时分。
沈砚枝摸着干瘪的肚子往厨房踱步而去,突然想起昨夜温柔耐心的林羡风。
昨夜她惊慌失措,抱着他如溺水者抱着浮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无论如何,终归是她占了人家的便宜。
也不知林羡风有没有将她看成女流氓。
不过话说回来,林羡风看着瘦弱,实则生了一副肩宽腰阔的好身材,抱起来格外的舒服。他日后的夫人,不仅能日夜对着他那张容色绝艳的脸,晚上还能抱着一副高挑精壮的好身材入睡,当真是好福气。
等自己日后赚了钱,寻个俊俏儿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么想着,心中轻快无比,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厨房走去。
路过林羡风房间时,他仍是紧闭房门,也不知醒了没。想他一个病人,陪自己熬了半夜,自己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是不是饿了林羡风半天,还是有些愧疚的。
是以她脚步轻轻地从他门前略过,生怕被他发现。
前几日腌制的酸菜、泡萝卜等已是好了,揭开坛子便能闻到一股爽辣的鲜香,刺激得人疯狂分泌唾液。陪林羡风吃了几顿芋头,她也有些腻了。今日心血来潮,打算做个酸爽开胃的酸菜鱼。
热油下大蒜、泡姜、泡椒爆出香味,再放酸菜和泡萝卜继续翻炒,炒至酸菜发白时,加入鱼骨,让鱼骨的鲜味同泡菜的爽辣结合到一处,最后再煮水,熬得一锅雪白香浓的鱼汤,这才放入片得均匀菲薄的鱼片,淋入香麻的花椒油,这一味酸菜鱼才算做好了。
香味直往鼻子钻,沈砚枝忍着馋虫,轻手轻脚推开林羡风的房门,想唤他一起用膳,却发现他也是个惫懒的,竟还在呼呼大睡。
也许是听见推门声,他缓缓坐起来,乌发凌乱,惺忪的睡眼中带着茫然。
太可爱了,半梦半醒的模样像温顺的大猫。
沈砚枝将他翘起的呆毛按下,有些好笑:“大少爷,吃饭了。”
谁知林羡风又缓缓躺下,扯过被衾,侧身背对着自己,艰难地吐出一句:“不要芋头。”
沈砚枝顿时笑出声,这可真是同道中人,林羡风被自己强逼着吃了几日芋头,现在见着芋头都怕,她也早就腻味了。
沈砚枝清了清嗓子,语气轻快:“今日做的是酸菜鱼,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
林羡风大概也饿了,洗漱的动作快得惊人。待沈砚枝收拾好二人碗筷,拿出去时,他已衣冠楚楚地安静在石桌上等候,只是仍阖着双眼,懒洋洋的。
高汤上飘着一层红油,将白白嫩嫩的鱼片衬得格外诱人。雪堆一般的鱼片上点缀着鲜红的辣椒和黄嫩的酸菜,有几个青青绿绿的嫩花椒混杂其中,叫人看着便食指大动。
沈砚枝夹了块鱼片送入口中,鱼肉被酸辣的汤头激发出别样的鲜美,辣而不腻。再舀小半碗鱼汤,也不知是不是酸菜发挥了作用,这鱼汤格外香浓,酸中带辣,直叫人唇齿留香。
一旁的林羡风也吃得开心,他眉目舒缓,一脸餍足,沈砚枝看他那副嘴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
听见笑声,林羡风从饭碗中抬头,一脸严肃。
装的。
林羡风仿佛嘴皮子动了动,低低的说了一句话,不过被林九娘突然而至的大嗓门掩盖住了:“枝枝!她们都醒了!”
林九娘扶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今日云昭同我说,云韶好的多了,伤口没再淌血;连他娘也退了高热,能坐起来说几句话了,这才过了一晚啊!你可真是厉害。”
沈砚枝愣了愣,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么快,大娘病得严重,其实她也无十分把握:“那可真是老天垂怜了。”
林九娘这会才反应过来,林羡风同沈砚枝在椿树底下用膳,两个人相对而坐,画面美得像一幅画似的:“哎?都这个时辰了,你们还在用午膳啊,还想同你一道过去看看呢。”
沈砚枝心里也记挂着她们的伤势,放下碗筷:“我用好了,一起去看看。”
昨夜黑漆漆的,沈砚枝也不记得路,这次跟在林九娘身后,囫囵记着去路,却发现途经一片大片光秃秃的庄稼地,种着稀稀拉拉、青黄不接的作物,同周围果蔬丰盛、稻苗蓬勃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
沈砚枝狐疑出声:“怎么唯独这片土地是格外贫瘠,同周遭的大不相同。”
林九娘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片啊?这是云昭家的庄稼地,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惩罚周老三那等恶人,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水,这块土地的收成总是特别少,只是苦了她们娘几个,饱一顿饥一顿的,活得格外艰难。”
沈砚枝也沉默了。
这也太惨了,周云昭母子几个,摊上了周老三这么个人渣,被打骂还不止,连家里的田都格外贫瘠,连糊口都难以做到。
可是周围一带的土地却又是好好的,看着长势不错。
沈砚枝当然不会相信是上天惩罚这种封建迷信,定然是有原因未曾找出来。她观察许久,顺手用帕子包了一把泥,心下了然。
心里记挂泥土的事,沈砚枝默默跟在林九娘身后,一路上都没再吭声。
走了约莫一刻钟,沈砚枝远远就看见了周云昭。他步伐匆匆,从破烂的茅草屋中迎了出来。今日他眼里亮晶晶的,总算有了十岁少年该有的生气:“沈姐姐,你来了。”
沈砚枝挑眉,看来周云昭的心境大有不同。连对自己的称谓也变了,昨日还别别扭扭,不肯叫自己呢。
周云昭走在前面引路,进门时,他捏着衣角,眼角瞟向屋内,好似有些不知所措,呢喃细语:“沈姐姐,对不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
少年傲气倔强,他能这样坦率地认错,沈砚枝倒是有些意外。
随之而来的,她越发笃定自己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倘若将昨夜那个少年抛弃在漆黑的夜晚,他将会在绝望的泥沼中沉沦许久。无比庆幸,自己力所能及地拉了他一把。
沈砚枝在周云昭瘦弱的肩头拍了一下,无声笑了笑:“下不为例,带我看看你娘吧。”
进了房门,周云昭的母亲吴氏同周云韶都在。
吴大娘形销骨立,脸色苍白,见了她,眼里闪烁着感激的泪花:“沈姑娘,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实在不知如何多谢你……”
沈砚枝被人当成活菩萨一般千恩万谢,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几步,待她们情绪平复,才上前探了探吴大娘的脉门:“大娘,您身上的伤还得好好养着,过几日我会替您将外伤的纱布换了,抓的药记得按时服用。”
听了沈砚枝的话,吴大娘空洞的眼里滚下泪珠:“老天垂怜啊,竟让我们一家遇上了沈姑娘这样好心肠的人,姑娘救了我的云韶,下半辈子我便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姑娘的恩情。”
周云韶伏在床边呜呜地哭,哭声凄怆,听得沈砚枝心里也难受极了。
据说林九娘所说,周云韶嫁的鳏夫死后,周老三便嫌弃她晦气,几次三番将她拦在门外。吴大娘受了一辈子的气,也是忍无可忍,同周老三在门边就扭打起来了,身上的伤就是被沾着黄泥的农具砸的。
也许是周老三喝了酒,几番扭打之下竟断了气,吴大娘母女也伤得极重,奄奄一息摊在门边,最后还是散学回家的周云昭看见了,才将二人扶了回家。
一旁的周云昭拭去眼泪,默默递给沈砚枝一张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竟是一张借条。欠款的金额空着,边上押着母子三人的名字和指印。
周云昭郑重道:“沈姐姐,现在我们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但不能平白占了你的便宜。这张欠条,数额随你填,不管多少,我们一家三口,便是耗上一辈子,也会还上的。”
沈砚枝盯着欠条,心情复杂。
当初帮他们的时候没想过要回报的,可没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如此有骨气。
捏了捏怀里包着泥土的手绢,一个想法逐渐成型:“钱什么的,便算了。若你们想谢我,还真有一事要同你们商量。我想要赁下你们的庄稼地,你们可愿意?”
吴大娘愣了愣,皱着眉道:“怕是不妥,我们的地,大半的庄稼都种不活,怎好租给姑娘,让你平白亏了银子。”
沈砚枝倒是不以为意,周云昭家的庄稼地土壤有发红的现象,生了一层“红锈”,这是土地盐渍化导致的,随之而来的便是土壤结块、植株长势弱、病虫害高发等问题 ,是以庄稼一直半死不活。
起因沈砚枝无心查清,也许是她们用了劣质粪肥或是灌溉方式不对,又或者是土地的排水问题,都有可能。
但商城里有大量特效的复合肥料,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土壤盐渍化的问题。
前些日子种出的草莓、蓝莓,蒙受县令夫人的极力推广,大受城中贵妇的青睐,三不五时便差人过来采摘,可惜她种得少,早便供不应求了。
沈砚枝更是笃定,在现世大受欢迎的瓜果,在古代更是大有商机。
沈砚枝笑了笑:“于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题。赁一些土地给我,剩下的你们可以种庄稼;还有就是若您愿意,待养好了身体,我可以支付您工钱,我另有事情需要麻烦您。”
前几日商城激活了新产品:奶牛。
此前沈砚枝做甜食,一直都是在商城里购买乳制品,价格有些高昂。
激活了奶牛后她便一直找寻机会,想要尝试做一个牛乳作坊,只是空间和人手都不大允许,如今碰上了吴大娘一家,若他们愿意,正好可以做自己的帮手。
不过她的宏图大计能否快速兑现,也要看吴大娘一家是否愿意,若是人家不愿,沈砚枝也做不出挟恩求报的事情。
“大娘,您可以慢些思量,若是不愿也是无所谓的。”
吴大娘干枯的手紧紧抓着她,眼里全是感恩,她重重地点头:“姑娘,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别说是租我这些荒废的土地,便是要我们一家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是愿意,不知姑娘要何时开始租用,又需要多少地?”
吴大娘倒是很上心,但见他们家都是病号,沈砚枝也不好细说:“大娘,您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寻您细说,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好好养病,我先回去了。”
离开前,沈砚枝将周云昭偷偷叫出来,交给他一些特效肥料,只让他溶在水中,定时往他家庄稼地中喷洒。若商城的介绍没错,喷洒特效肥料五天,土壤肥力便会大大提升,完全解决盐渍化的问题。
周云昭虽不明就里,但他如今把沈砚枝的话当作圣旨一般,毕恭毕敬地收下肥料,再三保证自己一定办到。
沈砚枝将事情办妥,心满意足地家去了。
小林:枝枝,这福气给你,你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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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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