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误抓

沈砚枝的意识渐渐苏醒。

身后一片冷硬,她应该是被扔在地上,且身后有些有茅草粗糙的触感,稍微挪动都会发出细小的杂声。

她的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双眼亦蒙了一圈棉布,布的经纬稀疏,隐约有几片白光透入,天应该还没有黑下去。

看不见周围情形,沈砚枝只保持姿势,躺在原处一动不动。

突然传来对话声。

“明哥,这妞长得真漂亮,细皮嫩肉的。”这声音格外猥琐,色眯眯的,沈砚枝都能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乱扫。

“钱富,把你肮脏的心思收回去,大人让我们将她抓起来,不是为供你玩乐的。”

明哥勉强说了句人话,只是他说的“大人”又是何许人也,为何要将她抓起来,她好奇的很,默默支起耳朵,却突然有只滑腻腻的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沈砚枝顿时恶心得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不能显露异样,只能忍住尖叫的冲动。

好在那恶心的手很快被打下来,此时明哥的声音显得格外正气凛然:“这可是薛庭轩的妹妹,薛府的大小姐,你是什么人,有几条狗命?”

沈砚枝有些想哭。

大哥,你们搞错了,我不是薛佳觅,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穷人。

但这话显然不能说,她相信,只要那猥琐的钱富知道自己不是薛佳觅,下一秒便会对她行不轨之事。

只是,谁要抓薛佳觅,为什么要抓薛佳觅?

钱富替沈砚枝发问:“明哥,你知道大人为什么让我们抓薛佳觅吗?奇怪,主子不是一向不把薛庭轩放在眼里吗,怎么连人家回乡省亲的事情也要管?”

大人、主子。

看来这两位受所谓的“大人”驱使,“大人”背后又另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主子。

空气里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沈砚枝才听见明哥的声音:“近来盛京不大安宁,小小的平阳县也大有蹊跷,且薛庭轩最近形迹可疑,大概是主子想要敲打一二吧。”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各种指代不明,不仅沈砚枝听不懂,钱富也不大明白:“明哥,你到底在说什么?主子不都把四王爷做掉了吗?还能有什么不安心的。”

四王爷就是陆骁。

看来他们口中的主子,是当今皇帝无疑。

陆骁此刻确是遭了皇帝的陷害,重伤在身,被圈禁在王府之内,这一切都是对得上的。

只是看书时,这些内容都被作者一笔带过。现在自己身在其中,发觉这些朝堂倾轧处处藏着机锋,错综复杂得很。但至少她可以断定,平阳县确实出了不得了的事情,让皇帝对薛庭轩起了疑心。

此时又传来明哥的声音:“主子的事情,不是你我能置喙的,把这鸡烤了,吃些东西,一等入夜,便将薛小姐押走。”

随即而来是火石敲击声、稻草焚烧的噼啪声,很快便传来一股肉香味,应该是他们开始烤鸡了。

沈砚枝暗道不好,她不能出城。

若出了城,林羡风他们一时半会怕是难寻她的踪迹;而她也要直面皇帝的爪牙,怎么想都觉得凶险万分。

不能再躺下去了。

沈砚枝开始挣扎,将背后的茅草弄得窸窣作响,装作初醒的样子,叫唤道:“你们是谁!快把我放开!”

很快便传来脚步声,她能感受到二人刀锋一样的眼光刺在自己身上。

她挣扎了许久,才听见明哥的声音:“薛小姐,我们主子有要事相商,还请您配合走一趟。”

这话假惺惺的,说得沈砚枝也来气了,她学着薛佳觅骄蛮的口气,呵斥道:“你们主子是谁,请?你们就是这样请人的吗?还不把我放开!”

明哥的口气机械冷硬:“无可奉告 还薛小姐请配合。”

看来他们不吃这一套。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沈砚枝用可怜巴巴的口气祈求道:“二位大哥,我一个弱女子,你们两大男人还怕看不住我吗,我不会乱跑的,你们就把我松开吧。”

那色眯眯的钱富果然马上说了一声好,将自己身上的麻绳同棉布都拆开了,还顺势在她手上捏了两下。

骤然有强光打入眼眸,沈砚枝不适地揉了下酸涩的眼,然后还得强忍恶心,握着钱富的手装作感恩的样子:“大哥,多谢您。”

明哥显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他脸色黑沉,扯着钱富的耳朵斥骂:“你这是在作什么?快把她绑回去!”

沈砚枝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憋出几滴晶莹的眼泪,然后可怜兮兮地朝色鬼钱富暗送了一把秋波。

这招果然有效,钱富拉着明哥的衣服,小声商量道:“明哥,你看这小娘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把她松绑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此时,他收到沈砚枝含羞带怯的眼神一枚,瞬间变得硬气:”她这么漂亮,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明哥很无奈,重重地叹了两口气,走到门口观察天色去了。

钱富也满意了,坐在火堆边开始烤鸡。

沈砚枝抱着自己,缩在茅草堆里,心里仍旧发慌,不停地在思考,要如何才能阻止他们将自己带出城。

环顾四周,居然真让她寻到了转机。

这城隍庙破烂不堪,显然是荒废已久,四处都生着杂草,沈砚枝眼睛亮,让她发现了在角落居然生了一丛野花椒,更重要的是,花椒旁边有一株初生的曼陀罗,茎秆叶片都幼嫩得很,看上去像一株杂草。

沈砚枝心头一喜,顺手扯了一些花椒和曼陀罗。

她脸带笑意,主动凑到钱富跟前,温柔道:“大哥,我看这烤鸡寡淡得很,烤了许久都没有香味,不如我来吧。”

钱富是个傻的,立刻就同意了,沈砚枝接过木架子,认真地烤了起来。

明哥非常警觉,他立刻赶过来,面露不悦:“钱富,你怎能让她碰我们的吃食,你迟早会死在女人手里。”

沈砚枝手里的烤鸡已经开始滋滋地冒出油花,有些许香味飘出,钱富看了一眼焰火映照下更加温婉美丽的女子,扯过龙哥,笑嘻嘻道:“她烤得确实比我强多了,龙哥你放心,她看着这么乖,没有坏心眼的。”

沈砚枝趁他们说话之际,将烤鸡金黄的表皮用小刀划开,浇上捣碎的花椒和曼陀罗。半熟的烤鸡被花椒一激,肉香和辛香混合在一起,引得钱富猛地吞了一口唾沫。

明哥也注意到了,凶神恶煞地质问:“你往烤鸡里加了什么?”

沈砚枝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指了指一旁残存的花椒:“我在墙角看见一些野花椒,便拿来调味了,味道会好吃许多,明哥你要试一试吗?”

明哥审视了许久,发现那确实只是野花椒,不见异样,嗯了一声,耷拉着脸色在一旁看她烤鸡,生怕她往里头加旁的东西。

在后面的烤制过程中,沈砚枝又浇了三次混着曼陀罗的花椒碎,全程明哥都瞪着眼,在旁边监视,终究没发现异样。

沈砚枝将加了大量曼陀罗的两个鸡腿递给明哥和钱富,见他们动口嚼了,沈砚枝才用小刀割开了一小块未被曼陀罗沾染的鸡肉,送入口中。

明哥是个多疑的,见她不吃想必会怀疑,是以沈砚枝特意留了一块“净土”。

三人默默地吃着烤鸡,突然听见一把女音:“小姐,我们到这里歇息一下吧。”

随后便有两个女子踏入了破旧的城隍庙。

为首的是个红衣女子,长发被利落地梳成马尾,看起来英姿飒爽的。身后是个背着包袱的小丫头,想必是红衣女的丫鬟。

红衣女见了她们,面露错愕:“奇了怪了,这么个破庙也能碰见人。”

身后的明哥和钱富已是倏然站起,浑身的气息都变得凌厉,语气带着威胁:“小姐,有生人来了,请到属下这来吧。”

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沈砚枝生怕他们错伤无辜之人,只能无奈缓缓起身,向那姑娘投向一个无助的眼风,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快跑。

也不确定那两姑娘是否看懂自己的意思,沈砚枝僵硬地朝明哥二人走去,发现他们手中的鸡腿已被放下,只咬了一半。

沈砚枝心里焦急,也不知这么点曼陀罗剂量够不够。

只能在他们身边坐下,平静地割了一口肉送入嘴里,默默催促:“你们怎么不吃了?快些吃完,天黑了我们该赶路了。”

二人相觑一眼,仍是假装无事地坐下,开始快速吞食手中的鸡肉。

沈砚枝心里稍安,只是能否发挥作用,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祷,片刻后,二人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沈砚枝严露嫌恶,狠狠地踢了他们一脚:“姑娘,快跑吧,他们是人贩子,也不知何时会醒来。”

谁知那红衣姑娘冷斥一声,将腰上系着的长鞭亮起:“竟还有这等恶人,本姑娘要将他们绑起来,送官府查办。”

沈砚枝:“……”

这姑娘还是个嫉恶如仇的大侠,可情况紧急,并没有她想象中简单,还得想个措辞将她劝走才是。

好在那小丫鬟面露踟蹰,低声劝道:“小姐,这不是我们的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还是快走吧。”

红衣姑娘沉吟片刻,不情不愿:“好吧。”

临行走前她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姿态飒爽地将长鞭拽在手里,狠狠地冲那两坏人抽了几鞭。沈砚枝看得爽快,又担心他们会被疼痛唤醒,连忙拽着红衣姑娘往外跑。

此时天色将昏未昏,厚重的云层盘踞在天际,大地一片昏黄。

沈砚枝认不出前路,只凭着直觉一路狂奔,终于在远处即将沉寂的夕阳下,看见了林羡风一行人。

就着残存的暮色,沈砚枝都能看见林羡风向来淡定持重的面具不复存在,他的脚步焦急而凌乱,拄着竹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沈砚枝双眼一涩,眼角不自觉渗出一片滚烫的泪珠,身体已先于脑子扑上去将他抱住:“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差一点……”

心头委屈上涌,她抱着林羡风抽抽噎噎地哭,连完整话都说不清楚。

林羡风身子颤了一下,一只手仍紧紧地窟在她的腰上,空出一只手将她的身体略微扯开,眼底低沉阴郁:“差一点怎么了?你可有受伤?”

他脸色阴鸷,吓人得很。

沈砚枝伏在他颈窝,弱弱道:“没受伤。”

方才的红衣姑娘缓缓走近,笑道:“她厉害得很,一点事没有,反而是那两五大三粗的人贩子,已被她撂倒在地上了。”

一旁的薛庭轩出声,语气惊诧:“李檀雪,你怎会在这?”

沈砚枝抬起迷蒙的泪眼,脑中炸起惊雷一片。

李檀雪的出身同沈砚枝非常类似,都是武将之女。

李檀雪是镇西大将军的独生女,最后入了陆骁的后宫,是陆骁的第二位爱妃。

好端端的,她怎么出现了?

李檀雪啧了一声,语气不善:“薛庭轩,一别三年,你仍旧是假惺惺的,就不能少装糊涂?我为什么来这,你还不清楚吗?我爹死的不明不白,我总得向皇帝讨个说法吧?”

沈砚枝有些艰难地接受信息,原来李檀雪的父亲也离奇身殒了,两位戍边大将一起死了,这究竟是一盘怎样的复杂的棋局。

薛庭轩脸上的表情是急切而担忧,说话便跟倒豆子似的:“盛京乱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皇帝岂是好惹的?沈家的女儿还未回京就已下落不明,人家背后还有宣平侯府从中斡旋,尚且如此。你还敢趟浑水,你那些世叔世伯也看不住你,任你成天的胡搅蛮缠。”

薛庭轩罕见地说了这么多,沈砚枝倒是明白过来了。

追捕自己的人居然是皇帝。

但为了什么,薛庭轩没说,她也想不明白。

只是此刻薛庭轩同李檀雪剑拔弩张,火花四射,仿佛,有些不对劲。

沈砚枝莫名地觉得,躺在盛京的陆骁,头顶上有些绿意。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竟渐渐觉得头晕,无力地挨在林羡风怀里。

失去意识前,沈砚枝在想,原来那点曼陀罗这么有效。

枝:骁,你好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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