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火锅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秋雨后,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带着湿气的冷意直往人的骨缝里钻去。

在和张铁匠修改了四五次样本后,新制的小锅终于可以批量生产,刚到货,天气便一日凉过一日,至味小馆也隆重推出了新品——火锅,得益于天气,这股风潮瞬间便席卷了平阳县。

这日,淅淅沥沥的雨仍在下个不停。

又是一股湿冷的寒风吹来,田忠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蓑衣裹得更紧些,这场秋雨已下了小半个月了,冷冰冰的雨水能把人身上的热气浇得一干二净,他瑟瑟缩缩一路,终于走到至味小馆门边。

刚走进门,热情的小二便迎了上来,帮着田忠将蓑衣脱下,收到专门的雨具存放处。

田忠抖了抖身上的雨珠子往二楼走去,柜台处翻着账本的小娘子见他来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田叔,您今日又来了,二楼的位置已准备好了。”

暖融融的笑,看得人心里都熨帖。

田忠笑了笑:“是啊,天气阴冷,吃个火锅浑身都暖了。”他回头看了眼满座的一楼:“小沈老板,至味小馆的生意可真是红火。”

沈砚枝撩了撩额边碎发,有些不好意思:“借您吉言了。”

二人客套点头,田忠一撩衣袍,快步上楼了。

楼上的空位也已不多,田忠的好友们都已到齐,见他到了,笑斥:“老田,迟到了,一会你得自罚三杯!”

田忠一落座,便有小二捧着热毛巾送上来:“客官,天气凉,您先暖暖手咧。”

毛巾上冒着热气,田忠接过抓在手里,僵冷的手指瞬间被热意侵染,暖意从指尖一点点散开。

田忠舒适地喟叹一声:“到底是小娘子家家的,心思就是细腻,这服务也忒周到了。”

周围的锅子烧滚了,热气冉冉上升,整个空间内都暖意融融。

田忠就喜欢至味小馆温馨舒适的氛围,便是淫雨霏霏、遍地泥泞,也愿意冒着风雨跑一趟。

他凑近毛巾嗅了几口:“是不是还有些香气?”

小二吉祥接过渐渐转冷的毛巾,笑着解释:“是的,上头滴了我们东家自做的玫瑰露,还有些养肤的功效。”

田忠听了,来了兴致:“这玫瑰露可有得卖?我夫人就爱这些花儿粉儿的,我给她带了回去,肯定喜欢,今夜便是喝了酒,她都不会怪罪我。”

“一楼柜台结账处有得卖。”

好友听了,笑斥一声,将菜单朝他扔了过去:“就你酸,快点菜吧,哥们快饿死了。”

田忠拿起桌角准备的炭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哥几个都是能吃辣的,来个红锅,五分辣,还有肥牛、鸡肉、鸭肠、毛肚……都是要的。”

很快,一个冒着红油的火锅便呈了上来,上头飘着花椒、姜片等调料,放在炭炉上一烧,辛香刺激的香味便飘散出来,田忠往滚烫的锅里夹入几片剖得细腻的雪花肥牛,不过稍顷,受热的肥牛便蜷缩起来,上头浸满了红彤彤、亮晶晶的红油,再沾上至味小馆特调的蘸水,一口送入口中,鲜辣爽滑。

这会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雨滴撒到屋檐上,滴滴答答地响,可锅上内的红汤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泡泡,不经烹调的食材在里头滚上一滚,沾染了麻辣鲜香的汁水,又不失食物本真的味道,几口下去,毛孔里都冒出酸爽舒适的汗,谁还在乎外头细细密密的冷雨呢?

至味小馆,一楼。

沈砚枝见门边跑腿小哥柳远冲她招手,连忙提着食材走出去。

她将手里打包好的汤底和食材妥帖地放到跑腿小哥的箱子里,仔细吩咐:“这是城东金花巷子三号的李老爷家,叫的是份鸳鸯锅,有两盒汤料;这是隔壁银叶巷子张老爷家的,是份番茄锅,还有……我都装好了,上头有顾客地址,劳烦小柳哥仔细些,替我送过去。”

柳远颠了颠盒子,妥帖地放到牛车上:“小沈老板放心。”

前脚刚送走了柳远,另一个跑腿小哥马方后脚便到了。

这天气,雨总下个不停,马方的衣服都湿了大半,看着便冷飕飕的,沈砚枝递上一杯热茶,感激道:“小马哥,辛苦了,随我过来结钱吧。”

马方自怀中取出签有顾客姓名的纸张,沈砚枝一一比对过字迹,清点了数量,掏出银钱:“今日送了八单,共六十四文钱,雨天又额外加了二十文的辛苦费,小马哥看看,可有少的。”

马方接过银两,感激道:“小沈老板是个大好人,怎么会骗我呢。”他家贫,又有老母小二需要奉养,能寻到替至味小馆送外送这的工作,已是天大的好事了。

工钱多、多劳多得且从不拖欠。

沈砚枝只笑笑而已。

她亦是个商人,但生存不易,她放的工钱便稍多些罢了,更不是马方口中的大好人。

自推出火锅后,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沈砚枝便想到了做外卖生意。

古代交通不便,若是外送饮食,少不得随着时间的流逝,折损口感。但火锅不一样,仅需提供原料,送达后仍需顾客自煮,不会损失任何风味。

客人的反馈非常好,天气寒湿,很多客人喜欢到店用餐的火热氛围和饭馆的服务,但也有许多懒得出门的,且小馆生意太好,时常便等不着位子,这时推出个外卖服务,自然大受好评。

送走马方后,沈砚枝继续整理外卖单子。

正当她写写画画之时,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至味小馆温馨的气氛:“沈砚枝!你究竟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抬眼一看,是钟寒丝。

她今日依旧一身白衣,宽袍大袖,仙气飘飘。只可惜遍地泥泞,她的衣角裙摆都沾上了脏兮兮的污水,看起来有些狼狈,表情亦是,气急败坏的。

这个“他“是指林羡风。

林羡风不在此处已有半个月。

临走之前,他和自己说,有任务需去州府一趟,五六日便能回来。自他坦白身份后,三不五时都说要去州府,沈砚枝只以为那里有要事,并无多想。

但他一去便是半个月,没有任何音讯,沈砚枝心里又气又急,钟寒丝一来撒野,心中烦闷更深,挑眉道:“钟姑娘又来闹事?”

钟寒丝怒目而视:“什么闹事,他一个大活人,说不见便不见了,只得你和他日夜共对,你肯定知道他的踪迹!”

沈砚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心里却发苦:“你一个大家小姐,整日惦念别人家的郎君,脸皮也忒厚。”

沈砚枝觉得自己脸皮也挺厚的。

这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和林羡风本就没确定什么关系。

不过旁边的客人倒是当真了,一片议论纷纷。

“你看她天天来至味小馆撒野。”

“许是觉得林公子姿容无双,起了色心。”

“明明林公子和沈老板才是一对。”

“是了,人家郎才女貌,你这小姑娘好生生的插足人家的感情是做什么?还天天过来寻人,定是林公子怕了你,躲着呗,面皮真厚。”

钟寒丝平日最重他人看法,当惯了众人口中冰清玉洁的神女,这下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把她说得双颊发红,恶狠狠地瞪了沈砚枝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见钟寒丝背影远离,沈砚枝长舒一口闷气,撑着纸伞往许府走去。

她是许府常客,下人们直领着她往薛佳觅的院子去。

沈砚枝摇头:“带我去清风院,我要见薛庭轩。”

可薛庭轩也不在家,沈砚枝饮了一壶茶,才等到行色匆匆的薛庭轩,他冒雨归家,身上青衫湿了水,深深浅浅。

见了沈砚枝,他脸上仍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沈姑娘,你找我有事?”

沈砚枝放下手中泛凉的茶盏,冷淡道:“林羡风在哪里,带我去见他,若他不见我,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薛庭轩脸上笑容凝滞,为难道:“林公子有事,怕是一时半会……”

沈砚枝起身:“我言尽于此,你只管转达,见或不见,选择在他。”

或许林羡风有要事在身,不能见自己,但他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纵使他言语暧昧,举止亲近,身旁所有人都说,林公子喜欢你。

沈砚枝忍不住想,他对自己有几分喜欢,这份喜欢胜过于对陆骁的忠诚吗?胜过于对功名利禄的渴望吗?

林羡风身上总有一团浓浓的迷雾,自己或许喜欢他,但却没有安全感,也想不清二人的未来,所以也一直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 。

这种关系是不对的。

沈砚将手伸到伞外,雨水冰冰凉凉的,抬眼望去,她的至味小馆就在不远处,透过重重雨幕也能看见,里面宾客众多,一派热闹,这便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一切。

沈砚枝摇摇头,告诉自己,一定、一定不要陷于儿女情长。

若林羡风不乖,咬牙忍痛告别便是。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当然,林羡风本人,并不知他日思夜想的枝枝已起了要将他抛弃的念头。

“别人家的郎君?“林羡风细细品味,嘴角不自觉撤出一个荡漾的笑容:”枝枝真在大庭广众这么说了?”

暗卫十四面无表情道:“是的。”

满腔柔情蜜意无处疏解,只得手指在床角轻叩几声,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尔后,熟悉的痛感又从骨缝中钻出,像是有人一刀刀刮在骨头上,林羡风攥着床架,瞬间将其捏成碎片。

“公子!”薛庭轩自夜色中赶来,见林羡风双目赤红,面如金纸的癫狂之色,忙封了他几处大穴,扶着他向内室的药池走去。

林羡风靠在池边玉枕上,痛苦之色稍减:“你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薛庭轩沉吟片刻,语气委婉地将沈砚枝的话转达。

林羡风愣了下,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明日带她过来吧。”

说完这话,他像是全身力气也用尽,阖上眼,语调缱绻:“火锅卖的这么好,还有心思记挂我。”他顿了顿,低声道:“枝枝,我何尝不想你。”

薛庭轩站在一侧,直想把自己耳朵堵上。

枝(超凶的):不老实?扔了你!

风(哭唧唧):我超乖!我想你!马上来!

轩(捂耳朵):我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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