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松在门外等候许久,终于看见林羡风推门而出,见他衣衫整齐,松了口气。但想起林羡风对妹妹的欺瞒,忍不住问道:“殿下,你预备骗她到什么时候,若你真心对她,自当赤诚相待,岂能如此欺瞒?”
林羡风抬眸,漆黑眼眸一片冷凝。
他何尝不想坦诚一切。
耳边又飘过她的惺忪醉语。
“陆骁,陆骁是个大坏蛋呀,他把沈砚枝掐死了。”
“沈砚枝嫁给他,他还委屈上了?”
“陆骁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娶了十二个小老婆。”
枝枝的话,虽怪诞荒唐,还掺着怪力乱神的意味,但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相信了。
一切便都解释清楚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因为自己是话本里的人。
她害怕自己,是因为书中的自己,将她掐死了。
她能创造一些新鲜的玩意,因为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思及此,林羡风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通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她来得古怪,会否突然离开,自己是否……留不住她?
“殿下、殿下?”见林羡风眼神渺远,沈砚松的声音渐响。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手腕过人的四殿下,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林羡风的思绪回笼,语气恢复了寻常,平静、冰凉、波澜不惊,好似不把一切事情放在眼里:“我和她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你只需记住一点,我此生此世不会放开她,若我事成,她便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沈砚松皱眉,冷哼一声:“若你败了呢?”
林羡风斜乜了他一眼,目光很快便挪开,望向远方:“你是她兄长,我不与你计较。”他语气很懒,拖着声音,却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无败的可能。”
沈砚松只觉这金尊玉贵的四殿下着实狂妄,分明他被皇帝打压得厉害,正想着如何反驳几句,却突然听见室内哐哐作响。
回过神来时,林羡风已奔到门前,只不过他未来得及推开房门,便又传来一记闷响,尔后便是女子哀声娇啼:“哎呀~”
推开房门,却见椅凳倾倒,地上洒着一滩水渍,茶盏亦被打翻在地,沈砚枝伏在地上,衣衫濡湿,神情委屈地揉着手肘。
见林羡风进来,雾蒙蒙的杏眼瞬间氤出泪珠,抽抽噎噎道:“我都渴死了,也喝不上水,你到哪里去啦?”
林羡风抖了抖她衣襟上的水珠,新倒了一杯温水喂入她口中,好脾气道:“是我不对。”
沈砚枝一盏温水入喉,却突然涌出一股酸胀之意,腹中翻江倒海,对着林羡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洁白的衣袍染上一层脏污。
沈砚松眉心一跳,传闻四殿下喜净好洁,便是屋内稍许脏乱,都会将洒扫的宫女乱棍打死,下意识便拉过沈砚枝:“殿下恕罪,舍妹……僭越了。”
林羡风脸上表情有些僵硬,他拧眉,忍着不适将醉醺醺的沈砚枝拉到怀里,一把抱起:“她的事情我自会打理。”
沈砚枝突然被他抱起,不安分地踢着腿,拍拍他清冷的俊脸,手掌张开比划道:“小白脸?你干什么不高兴呀?给大爷笑一个,五两银子!”
沈砚松恍惚看见四殿下冷白的面颊,被妹妹扇得泛红,心里暗叹一声将门虎女。
但四殿下似乎耐心好得很,眸光仍温柔一片。他抱着妹妹往隔壁厢房走去,只听见远去的二人声音越来越弱:“你将身上的脏衣服换了,我便笑给你看。”
林羡风的声音时而慌乱:“枝枝,别解衣裳。”
时而无奈:“小流氓,不许扒我的衣服。”
他越听越不对,拔腿追上去,二人已踪影全无。
翌日。
沈砚枝半阖着眼,揉着刺痛的脑袋挣扎欲起,却发现浑身酸软,哪哪都疼,仿佛被人打了一顿似的,无力地又落回床上。
面颊触碰之处,并不是布料的绵密质感,温温滑滑的,又扎实紧致,还有些肌理的质感。
肌理的质感?
沈砚枝脑袋嗡地一声,愣愣地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倒在林羡风怀里,面颊贴在他胸膛的肌肉上。
林羡风上身光裸,露出壁垒分明的肌肉,沈砚枝不合时宜地想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早已醒来,凤眸含笑,潋滟着色气,挑眉望着她,像是个勾魂摄魄的妖精。
沈砚枝怔怔地看了他几秒,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回忆不起昨晚的情形,愣愣道:“你、我们、怎么?”
林羡风低笑出声:“枝枝真不打算对我负责?”
负责什么,这回醉酒醒来,形容比上次更……自己身上衣服换了,林羡风更是连衣服都没穿,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了?莫不是自己真对他做了什么糊涂事吧?
身上倒还清爽得很,感觉,不像啊?
见她不出声,林羡风定定地望着她,一改先前慵懒的神色,缓慢而又郑重:“枝枝,我们成亲好不好。”
沈砚枝安静了几秒,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道:“什么?”
林羡风牵过她的手,亲了亲,眉眼盛满丰沛的情意,嗓音喑哑沉郁,像挽留,又像蛊惑:“嫁给我,永远和我在一起,不许离开我。”
沈砚枝只觉自己一刻迷糊平静的神志渐渐苏醒,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眼前的男子是自己心仪之人,她眉目含情,满脸温柔地同自己说,要和她共度余生。
虽然沈砚枝还不曾考虑过,和林羡风成亲一事,但被心上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心中泛起阵阵甜蜜:“你认真的?”
林羡风捏了捏她的面颊,温软缱绻:“是。”
他们相识不过半载,但林羡风在确认心意后的第一天,便开始打算和沈砚枝的未来,但从未有一刻,像昨日知晓她来自异世那般惊慌。
所以他等不及,他生怕晚了,二人羁绊不够,她会离开他。
他迫不及待,要将她绑在身边。
沈砚枝盯着他看了许久,答应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却突然想起,林羡风没有和自己交代清楚的事情,小声道:“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的吗?”
林羡风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指尖在手腕内侧缓慢摩挲,眼神中泛起些挣扎,他静默了片刻,才道:“我听你话里话外,对陆骁仿佛有些意见,但我同他,其实羁绊颇深,亲密如同一人。”
见他说的艰难,沈砚枝摸了摸他光滑如墨的长发:“你是你,他是他呀。”
林羡风嗯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和他自幼一道长大,如影随形。陆骁,绝非三心二意之人,亦不会无端伤人,他虽不纯善,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沈砚枝越听越迷糊,他这些话,全是为陆骁辩驳,不由愣愣道:“你又不是他,我怎会迁怒你。”
其实沈砚枝对陆骁的感情也有所变化。
从前她刚踏入全新的世界,仿佛无根浮木一般,便常担心会陷入书中的境地,又活生生当一回炮灰。但如今日子越过越好,那些惊恐便逐渐散去,越来越觉得,书里的时间便是一场戏,过了便过了,和自己没有太大的联系。
又觉得林羡风怪傻的,不过是这点事情而已。
下一瞬,林羡风已凑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将她圈在怀里,他上身光裸,热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了过来,妖孽一般的口气,微声细气的:“枝枝要不要我?”
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非要搞得,这么暧昧。
沈砚枝被他勾引,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林羡风嘴角勾出浅笑,胸腔微微震动,泛着水光的薄唇就要凑近:“夫人。”
沈砚枝有些不好意思,歪头躲过:“我还没洗漱呢。”
便推开他起身往净房走去。
身后的林羡风笑意渐浓,发出细碎的笑声,沈砚枝亦鲜少见他情绪有此外露的时候,不自觉眉眼弯弯。
新的一年,似是迎来不同寻常的好事。
二人收拾整齐,坐在桌前用早膳。
沈砚枝咬着口中甜甜蜜蜜的汤圆,心里却在思考,如何和林羡风解释清楚自己的来历,她会不会被当成疯子?
宿醉过后的脑子不大好使,待沈砚枝组织完语言,一碗汤圆已见底了。
林羡风敲了敲瓷碗边缘,发出叮咚的清脆响声,将她几乎垂进碗中的脑袋抬起,目光洞察:“怎么,有话同我说?”
这人是她肚里的蛔虫不成,怎么什么事他都知道。
“是,就是……”
“东家!东家!九娘昨日生了个大胖儿子!母子皆安,我们一块看看去吧?“周云韶咋咋呼呼地跑进来,眼角都带着喜气。
“什么!前两日看她还好好的呢,昨日就生啦?快快快,我们快去看看!”
新年喜事真是多,沈砚枝兴奋地抱了抱林羡风:“我先去看看她。“然后便牵着周云韶蹦蹦跳跳地走了。
到了林九娘家中,却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仔细问了,原是林九娘产不出奶水来,小包子饿得嗷嗷哭。九娘丈夫喂了些米糊下去,好歹睡了,九娘却看得心疼,也有些自责:“我这个当娘的,真是……”
沈砚枝安慰了许久,林九娘仍是愁眉不展,只说担心孩子没有营养。
这话倒是不假,沈砚枝想了想:“我养了些奶牛,此时正到了产乳的时候,若九娘愿意,让孩子吃牛乳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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