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娘答应后,沈砚枝便和周云韶回了奶牛工坊。
半月前,这批奶牛便陆续产下幼崽,进入泌乳期,吴大娘喂养得宜,所以母牛的产奶量亦非常喜人。
沈砚枝到时,吴大娘正坐在小马扎上,挤着牛乳。
白花花的牛乳“滋滋”地落入铁桶,溅起阵阵洁白的乳花,空气中泛起一股清醇的**味。
见她们来了,吴大娘停下手上的动作,又替奶牛清理干净,栓回牛舍去,才询问她们为何而来。
沈砚枝越看越放心,只觉得自己真是找对了人,又将林九娘的事情说清楚,吴大娘当即便提了一桶新鲜牛乳出来,还说要同她们一起去探望。
三人抵达时,林九娘的家中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她公婆、小叔都来了,孩子这会又醒了,嗷嗷哭着,小脸通红,好不可怜。
林九娘哄着哄着便落下泪来,吴大娘安慰:“你这是作什么,坐月子呢,不能劳心动气,这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九娘婆婆亦在一旁劝着。
沈砚枝忙将牛乳煮沸,送到林九娘手边:“这不就有奶了嘛,也是一样好营养,保准孩子吃了壮实。”
牛**浓,光是捧出来时,萦绕的香气,便可感知其醇美。
温热的牛乳正可入口,取了个小勺子,一点点送入孩子口中,他抿了抿嘴,嫩嫩粉粉的小嘴便吸了起来,仿佛小鱼吐泡泡似的,沈砚枝瞧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绵软的下巴。
林九娘情绪去的也快,泪花未干,便开始打趣沈砚枝:“这么喜欢,和你表哥生一个呀。”
沈砚枝想起今晨林羡风的呓语,又想起二人私下那些暗欲流淌的时分,不禁有些脸热,她和林羡风,也会有这样的未来吗?
相携相守,生儿育女。
林九娘挑眉,探肩碰了碰她:“看来是有情况,喜事将近了?”
沈砚枝嘴硬:“胡说什么。”
这会林九娘的儿子又闹腾了起来,这孩子娘胎生出来便大,食欲也格外好,方才那碗牛乳喂不饱他,咿咿呀呀地张着小嘴。
九娘的村长公爹便又打了一碗牛乳走过来,递给林九娘,感激道:“姑娘,我都不知如何谢谢你了。”
“这事好办,爹,你若是想多谢枝枝,还真有机会。”
沈砚枝扯了扯九娘,慌忙摆手:“九娘帮我良多,都是我该做的。”
“嗐,你那事对我公爹来说便是举手之劳。爹,枝枝做生意,想要多租几块田地,若能买下来,那便更好了,全村上下没有比你更熟悉的,不过动动嘴皮子,你便帮帮她吧。”
说罢,又晃了晃怀里的孩子:“姨姨有本事,以后赚多些钱,给我们宝买糖吃呀。”
村长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包在我身上便是。”
沈砚枝感激不尽,只说让姐夫,也就是九娘丈夫,每日到吴大娘处取新鲜牛乳,又逗了逗小娃娃,再三多谢了村长一家,便回家去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村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走亲访友的村民,还有扎堆玩闹的孩子。
两个孩子追逐而过,不慎撞了沈砚枝一下,小孩面颊通红,气喘吁吁地同她说抱歉。
沈砚枝蹲下身子,垂眸笑笑,只说没关系。顺着这个低矮的角度向前望去,目光捕捉到一片蓝色的粗布衣角,衣衫的主人身形清瘦窈窕,侧脸竟有几分神似钟寒丝。
欲仔细再看时,那人已不见踪影。
不过钟寒丝向来只着那宽袍大袖、仙气飘飘的雪白罗裙,从来都是妆容精致的,方才那女子素面朝天,荆钗布裙,非常朴素。
且钟寒丝还在紫云山的别庄上关着,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看来昨夜的酒,真是喝得有些多了。
回到家中,沈砚枝隐约看见客厅有两个人影,只以为是利康来了,兴致勃勃上前一看,才发现来人是一陌生面孔,身穿玄色劲装,正跪在地下听林羡风训话。
林羡风脸色不佳,一身暴虐气息毕露,额角青筋隐现,神情阴冷端肃,和平日里眉目慵懒,放荡勾人的妖孽状若两人。
沈砚枝心想,林羡风在谈着要紧的事情,自己不便旁听,转身便走,但他冷漠、狠厉的话语仍飘入耳中:“连个女子也看不住,我要你们做什么?下去领罚,无论如何把人给我找回来!”
女子?莫非方才那人,真是钟寒丝吗?
她脚步一顿,不小心踢到前方的小石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谁?”林羡风的声音凉薄,好似带着冰刀的风直直刮来,随即而来是一柄匕首,顺着她的衣角刺入地下,只离自己半步距离。
沈砚枝被吓了一跳,不禁生出几许慌张,吐出的声音便非常细弱:“是我,我不是故意要听的,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他眉眼间的冰雪消融,拉着她踌躇不安的手腕,软声道:“我吓到你了?”
又见林羡风向地下跪着的玄衣男子剜去一个眼刀:“还愣着?还不下去!”然后表情一转,温存地搂着她往厅里带,又凑近亲了亲她的额头:“玩的还开心吗?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多怕枝枝扔下我走了。”
沈砚枝忽然有些纳闷,怎么这两日林羡风总把这事挂在嘴边,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又刺激了他,才会让他这样患得患失:“我没有不要你,我很喜欢你的。”
林羡风唇角弯了起来,拖着尾音嗯了一声。
沈砚枝心有余悸,语气随意道:“我看了九娘的孩子,给他送了牛奶。是了,他是昨夜出生的。”顿了几秒,又想起:“昨日也是你的生辰呀?怎么这么巧。”
脑中灵光闪过,回忆起书中格外热闹繁华的除夕。
那一天,不仅是除旧迎新的日子,还是大周皇帝陆骁的万寿节。
委实巧合多了些,想起他们三人都是除夕这日出生的,有些感慨:“我似乎记得,除夕也是陆骁的生辰,你们,确实缘分匪浅。”
林羡风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困倦,口气淡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既起了这话茬,沈砚枝便有心交代清楚自己的事情:“你难道不好奇,我怎么对陆骁这样熟悉吗?”
林羡风松开揽在她腰上的手,垂眸抿了口茶,有些无奈地挑眉:“怎么?”
“我是……”
“殿下,您到底所谓何事?”
一穿着赤色僧袍的年轻和尚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他手上拎着个包袱,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两耳有轮,是个福寿双全的好面相。
他口中念念叨叨,满头是汗,身后还跟着个玄衣侍卫,应当是被提溜过来,满脸疲惫风尘,扫了沈砚枝一眼,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林羡风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殿下不在,是我请你来的。”目光往他身后探了探,确定只得他一人,又嫌弃道:“怎么是你,济源法师呢?”
和尚脸上表情停滞了片刻,随后变得有些古怪:“殿下不在?”然后便自顾自坐下,斟了几杯茶,一饮而尽:“我师父云游去了,我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十四说要交差,便活生生将我抓来,跑了一夜的快马,可将我累死了。”
林羡风冷漠地嗯了一声,介绍道:“这位是普宁寺济源法师的徒儿,明释。”然后慢悠悠地起身:“歇够了吧?歇够了便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沈砚枝云里雾里的,没明白为何林羡风寻了个和尚过来。
他,也不像是信佛之人啊?
济源法师的大名沈砚枝是有印象的,书中写道,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佛学造诣高深,有知晓过去未来的能力,是位不出世的高人。
是否真有这么厉害,沈砚枝也不知,毕竟这是书里,设定什么的,不过是作者几笔带过而已。
不过她却记得,济源和陆骁也有些渊源,陆骁生母,明敬皇后的长明灯便点在济源修行的寺庙,普宁寺。
是以陆骁定期都会拜谒这位大师。
但这位明释,沈砚枝却不曾听过。
过了半刻钟,林羡风和明释双双回来,明释掏出个玉佩:“小嫂子,这玉佩您须得随身佩戴,佛光加持,保平安的。”
沈砚枝愣愣地接过,这玉佩上吊着诡谲的纹饰,和寻常的佛牌并不相类。
且……他一个和尚,叫她什么,小嫂子呢?
林羡风替她系在腰上,又捏了捏她的下巴,商量道:“带着吧,他说你命格特殊,恐有凶险。明释看着不着调,跟济源大师学了十多年,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枝枝便当安我的心,乖乖一些可好。”
他眸光真挚,沈砚枝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寻了个和尚回来?”
林羡风轻咳一声:“新年总要消灾接福的。”想了想,目光深沉了起来,凑近她耳边,轻笑道:“你都答应嫁给我了,岂不是要寻个合适的婚期?”
沈砚枝扯着他的手,想起林九娘的打趣,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的明释啧了一声,自顾自地将包袱打开,取出木鱼、蒲团、熏香,神神叨叨地四周转了转,最后寻了一处,便开始念起经文来。
这一念,便到了暮色四合之时。
隔壁的小丫鬟锦儿过来,说备好了饭菜,让他们过去。
沈砚枝瞥了一眼角落的明释,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他仍一动不动地打坐念经,手下木鱼咚咚作响。
虽沈砚枝觉得这小和尚不大靠谱,也觉得他精神可嘉,遂拉着林羡风小声道:“要不要备一份斋饭给这位师傅啊?”
林羡风揽着她的腰,慢悠悠地往外走:“别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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