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罢工了三秒。

沈砚枝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解释：“这，这是我远房表哥……”

她越说越虚，林九娘眉头紧皱，压低声音道： “他真是你表哥？这人衣服忒奇怪，不像是个正经人。”

林九娘是个大嗓门，她有意压低声音，音量仍不小。

林羡风气定神闲地雕琢手中桃木，只是脸上表情僵了一瞬，投向她的眼神格外冰冷。

沈砚枝觉得脖子一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咳咳……”

全赖她替人家换了女装。

好在林羡风肩膀宽阔，身材修长，穿起来不显得女气，横生了几许风流俊逸，看起来……的确有些妖孽，不像良家妇男。

她缓了口气，把林九娘拉到一旁：“这真是我表哥，我逃出来后，他担心我，便一路跟了过来……他临走前还被那恶霸逮住，痛打了一顿，我见着他时，身上衣衫带血，破烂不堪，根本不能穿了，实在没办法，才替他换了我的衣服，看起来是有些不伦不类，全赖我。”

林九娘面色凝重，捏着拳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又一次骗她，沈砚枝心里的愧疚挥之不去，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

林九娘却皱着眉头，真情实感地替她打算：“那你们以后要如何生活？”

沈砚枝取过林羡风雕好的荷花模子，递到林九娘手上，硬着头皮胡诌：“我表哥，会些手艺，卖点小玩意儿，也能赚银子，况且我也能做些糕点，日子不会太艰难的。”

林九娘将那模子拿在手中，细细地查看，花瓣层层叠叠，活灵活现，确实是工艺精细。

她脸上忧色稍缓，盯着林羡风那张俊逸出尘的脸，表情复杂：“你两就这么搭伙过日子了？该不是早就郎情妾意，私定终身了吧？”

林九娘心直口快，还是个大嗓门。

私定终身四个字在空旷的院子里飘荡，还带着回音。

她确定，林羡风一定听见了。

他脸色阴沉，眼神凉飕飕的。

沈砚枝刻意扯高声音，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林九娘见她反应剧烈，一幅过来人的样子，打趣道：“反应这么大？看来被我说中了，害羞什么呢……”

怎么就不相信呢？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沈砚枝抓着林九娘的手，信誓旦旦：“是真的，我两清清白白，就是兄妹之谊，绝无私情！”

林九娘面带狐疑：“真的？”

沈砚枝点头：“比珍珠还真。”说罢，她拧头观察林羡风的表情，他的脸色更加黑沉，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砚枝缩了缩脖子，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事就算过去了，林九娘正色道：“今日村里来了几个生人，说要寻姓沈的女子。我看画像，虽与你不像，信息又都是对上的，也许是那恶霸差人来找你了，可要千万小心！”

听了这事，沈砚枝的心情有些沉重，连自己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根本避无可避。

林九娘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你也放宽心，若有人来找你，只说是我娘家表妹，如此一来，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

沈砚枝顿了顿，感激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她们萍水相逢，没想到林九娘居然连说辞都给她找好了。可她不能太过自私，若害得林九娘陷入险境，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沈砚枝无奈摇头：“那恶霸很有势力，我不能连累你。”

林九娘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姑娘！就是那恶霸如此厉害，我才不能让你去送死，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就别同我见外了。

沈砚枝吃痛，捂着额头，心里却热热的，眼眶也有些湿意。

林九娘最怕就是她客气感动的模样，忙寻了个说法，急匆匆地走了：“我先走了，急着告诉你这事，灶上还烧着饭呢！”

临走前，八卦的眼神仍在她与林羡风身上转了几圈。

林羡风表情阴郁，目光幽深且诡异：“你最好解释一下。”

沈砚枝眼睫轻颤，可怜巴巴道：“那你要我如何说？我两在一个屋檐下，好歹有个名头不是……做我表哥，你也不吃亏啊？”

林羡风的脸色变了变，冷笑一声，眼神里都带着腾腾杀气：“需要我时，我便是你相公，不需要我时，我就是你表哥了？”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沈砚枝吸了吸鼻子，拽住林羡风的衣袖，伏低做小：“林公子？林大爷？您受累啦，今天中午吃菜饼没吃饱吧？我这就给您做顿好吃的？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嘛……”

林羡风嫌弃地扯开了衣袖，眼底怒意渐褪，凉凉道：“吃什么？”

扫到一旁的简易版烤箱，沈砚枝打算，烤个面包试试看，土著林羡风一定觉得新奇。

沈砚枝蹲在石块面前，继续研究：“反正就是好东西，保准你没吃过。”

林羡风斜睨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好东西我没吃过。”

沈砚枝心里翻了个白眼。

小伙子，你没吃多的东西可多了，什么提拉米苏，芝士蛋糕，红糖糍粑，糖醋排骨……我能说三天三夜你信不信。

多说无益，一会就让你见识烘焙的魅力。

很快，沈砚枝砌了个两层的烤炉，上层放原料，下层用来堆放木炭，顶部还做了个通风口，在起火时能够将烟气排出，在烘烤时放块砖头便能堵上。

做面包看似简单，实则不易。原材料无非是牛奶、黄油、高筋粉、酵母、鸡蛋，功夫全在和面和发酵上面，她现在还没有权限购买酵母，只能用老面来发酵。

沈砚枝在盆里加入原料，不紧不慢地将面团揉捏成型，直至面团在她手中逐渐变得柔软。

林羡风这会也放下手里的刻刀，支着下巴看她忙上忙下，见她将面团抻成一张薄薄的、能够透光的薄膜时，终于问道：“你在干什么？”

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大功告成。

沈砚枝将面皮套在手上，远远地向林羡风展示：“这叫手套膜，表示面团有了非常好的筋度和延展性，一会烤出来的面包才能柔软蓬松。”

“面包为何物？”

沈砚枝挑眉，嘚瑟道：“不是说什么好东西都吃过吗？”

林羡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凉飕飕的：“好好说话。”

这人眼神太可怕，沈砚枝乖乖将盖上白布发酵的面团拿到他面前：“就是这个面粉团子，一会放到烤炉里头，就会变得膨胀起来，外皮酥脆，内里绵软蓬松，口感很好的。”

林羡风盯着那团白胖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没再说话。

上次的山药糕被林羡风嫌弃外貌磕碜，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她把玫瑰花和菠菜分别磨出汁，用白棉纱布滤掉残渣，获取天然的色素，用来调节面团颜色。

趁着等待的间隙，沈砚枝炉子里的火升起来，将烤箱预热。

夏季高温，面团一会便发成两倍大了，揉捏排气后，沈砚枝特意留了两小块出来，分别染成红绿二色。

剩余的均匀分成八份，捏成光滑的圆环。红色面团，捏成玫瑰花瓣的形状，绿色面团，捏成水滴状的小叶子，三者组合在一起，便是个玫瑰花环的模样，圆滚滚的，精致又可爱。

林羡风立在一旁，见她手花翻动，了然道：“同馒头有些类似。”

沈砚枝忍不住笑出声，她能感受到林羡风的努力，装出聪明有见识的模样，过分可爱了。

她将面包卷放入烤炉，随意附和：“差不多，但口感却不太一样，一会你试试便知道了。”

最后一步便是将烤炉用砖头密封起来，形成一个高温密闭的空间，让面团在高温的作用下将谷类的香甜慢慢醒发。

院子里开始飘散出一股甜香，这是一种带着谷物与奶类混合的香气，格外馥郁。

沈砚枝深吸一口，心里的兴奋按捺不住。

她蹲在烤炉面前，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炉内通红的炭火。

她有预感，一定非常成功。

林羡风拄着竹杖，负手站在她身后。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少女耳后肌肤被炉火烘得通红，她凑得太前，有几缕发丝被热风卷进烤炉，转瞬间化成飞灰。

他眉心跳了跳，眼前又浮现烈火将行宫烧得通红的惨状，抬手用竹棍在沈砚枝后背敲了敲：“注意些，别被烧死了。”

沈砚枝心情正好，听了他的话，乖巧往后挪了挪，并没有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大致算下时间，面包入炉大约一刻钟，这个花型要是烤得太焦就不好看了，要白白软软的才可以。

沈砚枝连忙取过湿布，将封口的砖块挪开，将面包取出来。

霎时间，馥郁的香甜弥漫。

沈砚枝非常满意，烘焙初尝试大获全胜。

外皮颜色控制极好，淡黄表皮点缀着圆润可爱的小花，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迫不及待地想让林羡风尝尝：“看着不错吧？试一下。”

他表情平静，只是碰到面包表皮时，似乎被烫了一下，微不可见地蹙眉，缩了缩手指。

小土包子，给我还装。

沈砚枝取过一个面包，从中间撕开，内部组织绵密：“我刚才揉了许久面，就是为了让面团扩展，成品才能柔软拉丝，寻常你可吃不到这样的。”

林羡风扫了她一眼，语气傲慢：“不过如此。”

他矜持地尝了一口、两口，瞬间便解决了一个。

沈砚枝“……”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日头渐渐西沉，柔柔的阳光洒进小屋，连空气里的烟尘都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金光，鼻尖还能味道若有似无的甜香，沈砚枝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撑着下巴——看林羡风暴风吸入面包。

这人真是好大一个骄傲鬼，明明就很喜欢嘛，还嘴硬不认。

眼看他四个面包下肚，沈砚枝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慢点吃，没人抢你的。”

林羡风脸色渐沉，表情阴恻恻的：“你好像很得意？”

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就变脸了，沈砚枝手一抖，洒出了几滴水花，老实巴交：“没有，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林羡风轻哼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活像是被捋顺毛的大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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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烤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