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楼

酒楼内堂极其旷阔,总共有两层,每一层的装饰富丽堂皇,繁华奢侈,仔细观量,会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盛大冲击,堪比皇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客人太少,而且都很安静,又会让人产生这并不是酒楼的错觉,如梦如幻。

也不知道欧阳泊言怎么想的,谁家的酒楼是这种附庸风雅的装饰,夏侯谨心里这般吐槽着,欧阳泊言随手推开房门,恭敬地对她道:“陛下,请!”

夏侯谨微微点点头,道了句谢。

内堂已经那般美轮美奂,屋子里更是不用说,香味扑鼻,她忽然想到宣乐坊,比起氤氲着的暧昧味,她还是更情愿闻一些叫人头疼的奢香。

一张极大的楠木圆桌至于屋子中央,摆设极简,窗户敞着,左边是便于歇脚的单人床,床帐都是上好的布料做的,看上去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毫不夸张的讲,夏侯谨从出生到现在,这样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多端详了几眼。

欧阳泊言到底多有钱?

夏侯谨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从进门到现在都在纠结的问题:“这酒楼里客人这般少,欧阳先生的生意不会亏吗?”

欧阳泊言也是随意,撩起衣袍后摆往桌前一坐,笑道:“当然不会。”

夏侯谨点了点头,心说这还不会?一楼有几桌客人两把手都能数的过来好不好!

欧阳泊言边斟茶边缓缓解释道:“起初确实只是单纯想做酒楼的生意,但我这个人又凡事喜欢搞些与众不同的名堂来,于是就花大价钱把酒楼装饰了一番,想着养养眼,吸引吸引客人,谁料这一装饰就不得了了,素日那些普通的客人竟都不来了,来的反而是一些富商权贵。”

他说着,将斟好的茶一一递了过去。

“长此以往,便都默认我这酒楼是贵人的聚集地,我呢,就从中探取到一丝的商业技巧,渐渐扩展开来,所以陛下不要小瞧我这里人少,他们在我这一天花的钱可比寻常人一年花的钱多,有了那些揣着钱没地方花的人,我不仅不会亏,还能从中盈利不少。”

欧阳泊言停顿一会,抿了口茶,接着语重心长道:“物以类聚嘛,只有有钱人才最懂有钱人,一些人想要的无非就是虚荣心,做生意时把握好这一点就已经算是成功一半了,我只不过就是在里面添了些火候而已。”

夏侯谨这下是真听懂了,内心万分感慨。

闲聊间,顺子已经遣人将酒菜端了上来,清蒸鲈鱼,三套鸭,竹荪肝膏汤……

菜品一样一样的往桌上放,夏侯谨两眼简直放光,这放在现代吃一顿得多少钱啊,虽然在这里可能也不便宜,活该欧阳泊言赚钱。

看着丰富的菜肴,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肚子霎时咕噜一声,但她还是装作很矜持,因为她得保持帝王的优雅。

不一会儿,饭菜上齐,欧阳泊言说了句“陛下请”后,夏侯谨就开始‘优雅’地扒饭,她是真的饿了,连吃几口,在场的其它三人向她投来愕然的目光。

糟了,吃的太夸张了,夏侯谨顿感不妙,佯装疑惑道:“你们都看我干嘛,不吃吗?”

欧阳泊言哈哈一笑,道:“吃,当然吃,就是看陛下吃得太香,一时被感染了而已。”

毕晨问道:“怎么回事姐姐,你看起来好饿的样子。”

夏侯谨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这才解释道:“太医让我吃的清淡些,这几日都没好好吃过饭。”

“太医?”贺澜川终于吭声。

夏侯谨拿筷子夹菜的手微乎其微地一僵。

她心说该死的,你要是不说话就一直别说,这么喜欢抓重点干嘛。

夏侯谨随便扯道:“噢,最近几日发热,太医让我忌口。”

贺澜川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夏侯谨本以为他不会再有下文,谁知,下一瞬,他又说道:“既然忌口,那陛下还是遵医嘱,少吃一点吧。”

夏侯谨:“……”

我踏马……

她停下吃饭的动作,无言以对地看向贺澜川,对面的人只是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能如何。’

“隐之,不要同陛下开玩笑了。”

欧阳泊言说了这句话后贺澜川才低头默声吃起来。

夏侯谨也不与他多加计较,余光里瞥见旁边的毕晨正眼神阴鸷地盯着贺澜川,她怕一刻钟前的事情重演,于是也提醒了句:“奉泽,吃饭。”

毕晨乖巧地“嗯”了一声。

夏侯谨现在理解毕晨为何会如此讨厌贺澜川,笑起来人模狗样,倒是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但就这张臭脸,跟臭嘴的加持,换做谁不讨厌?

她也不明白原主到底是怎么看上贺澜川的,就因为这张脸是她的菜?

不违心地说,这张脸长得确实棱角分明,鼻头上的痣也恰到好处,可能是血缘的关系,跟欧阳泊言有三四分相似,但又不同于欧阳泊言的懒散,是富有攻击性的长相。

总之,只要贺澜川闭上嘴,他就可以是个沉默寡言的翩翩公子,可惜他不会。

夏侯谨总算吃饱,饱腹感带来了无穷的精力,她很满足。

晚饭过后,几人在房间里安静待着,毕晨说自己连续赶了几日的路从南边回来有些累,于是直接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枕着双手,舒舒坦坦的歇息去了。

夏侯谨跟贺澜川还是坐在桌前,她单手撑着脑袋,视线偶尔会瞥到对面坐得极其端正,正漫不经心的喝着饭后茶的人。

欧阳泊言就在他们眼前走来走去,可能是吃太多了在消食,夏侯谨有气无力地想,反正她确实吃太多了!

她突然注意到什么,问欧阳泊言:“你手中何时多了把扇子?”

欧阳泊言脚步一顿,反应过来是在问他,微微一笑道:“就方才,让顺子撤碗筷的时候拿的。”

他说着举起扇子放到眼睛正前方,那扇子上一面写着“难得”,一面写着“容易”,他将两面都瞅了几眼,然后侧眸问夏侯谨:“陛下没注意到吗?”

夏侯谨摇摇头,她还真没注意到。

欧阳泊言又是一笑。

他道:“不知南边的水患处理的如何了。”

毕晨知道这是在问她,闭着眼说道:“我来时贺丞相跟揽书姐姐还有徐将军三人正在聚拢安抚当地百姓,整个镇子被大水冲的面貌全无,修葺一事可能还得个把个月。”

她顿了顿,两眼一睁,皱眉问:“你问这作甚?”

欧阳泊言道:“随口一问罢了。”

毕晨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

夏侯谨竖着耳朵听了几句,这事是她穿过来之前就发生的,所以不打算插嘴,她朝窗户望出去,天已经完全暗淡,从外面吹进几缕细风,室内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她突然说道:“元素锦当时能找到你们,让你们三日后去宣乐坊拿账本,就说明她对账本势在必得并且一定会将账本藏匿在那儿,但为何账本会不翼而飞?是被发现所以她临时改了主意?还是说被有心之人给拿去了?”

“都有可能。”贺澜川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等明日一切问题就会知晓了。”

夏侯谨思忖一会儿,认真道:“所以……你们怀疑漆十四跟陈鹤安是一伙的?之所以明天早上去问是想钓鱼?”

“没错。”欧阳泊言长叹一声,坐了下来,“今日我们这么一闹肯定有人会心慌,人啊,越是着急,漏出的马脚也就越多,给他们一个晚上做准备总归是够的。”

“可若他们俩是一伙的话,陈鹤安又为何要出手打漆十四,说不通啊?”

贺澜川道:“所以才说这一切都只是怀疑,线索太少,蛛丝马迹,能想到的都要陈列出来。”

“那账本会不会被漆十四拿走了?”夏侯谨刚说出这个想法,转眼就觉得不妥,立即道,“不对不对,若是漆十四拿走了账本,按我们现在的猜想,如果他真的跟陈鹤安是一伙的,那账本早就到陈鹤安手中了,但欧阳先生又是如何得知账本不在陈鹤安手里的?”

欧阳泊言合了扇,酝酿片刻,回道:“实不相瞒,我跟陈鹤安也有那么些渊源。”

夏侯谨:“???”

他补充道:“只不过我俩的渊源是在这生意场上。”

夏侯谨心说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搞得人心惶惶算怎么回事,叔侄两人真是一个逼样。

欧阳泊言又继续道:“以前我才是京都第一富商,这陈鹤安也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自从两年前他来了之后,我就被挤到了第二,虽说做的生意不同,但毕竟都是生意人,一来二去也就都认识了,陛下可还记得今日陈鹤安离开宣乐坊时说的那句话?”

“让我们别多管闲事?”

“没错,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他当时真的拿到了账本,他便不会说这句话,人命的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塞点金银也就搪塞过去了,但他让我们别管闲事,很显然是不想让我们发觉账本的事情。”

虽然这么想是带了点猜测的成分在里面,没有理论依据,但也不代表他说的是错的,有些时候,很多事都是靠直觉找到答案的。

夏侯谨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然后她道:“所以现在,我们总共有三件事需要去查清楚,第一,漆十四,陈鹤安还有方穆夫妇四人之间有何关系。第二,元素锦为何突然自杀。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账本到底在哪里。”

贺澜川道:“不对,应该是两个问题。”

夏侯谨疑惑问:“怎么说?”

贺澜川不紧不慢道:“第一个跟第二个本质上就是一个问题,知道了他们四人的关系,元素锦的死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隐之说的不错。”欧阳泊言道,“不过我很想知道……”

他停住话不再往下说,而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夏侯谨。

夏侯谨奇怪问:“想知道什么?”

欧阳泊言用扇子碰了碰鼻尖,“刺啦”地一声将扇子重新打开,道:“总感觉陛下跟以前不一样了,竟也管起了这种事。”

夏侯谨身子猛地一僵,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她似笑非笑道:“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夏侯谨话音刚落,毕晨就想起了甄淑对她的戒告,凡是有关夏侯谨失忆的事千万不可声张,于是她不等欧阳泊言回复,就唰地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快步走到夏侯谨旁边,逼视着欧阳泊言道:“关你什么事,谨姐姐喜欢怎样就怎样,为什么要跟你说?”

欧阳泊言被突如其来地怒音搞得意外,他微微睁大双目,好笑道:“随便说说罢了,奉泽公主怎的对我意见也这般大?”

毕晨不答。

夏侯谨险些招架不住毕晨骤然的脾气,只得尴尬地干笑两声。

她没注意到贺澜川用很小的幅度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紧抿着唇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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