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上下嘴皮子一合,炉鼎二字被怀从雪听了去,宁璇伪装的这个楚楚动人小白花的身份可算是再没脸见人了。
又如何?反正丢不到他自己的脸上。
他只管装作难为情道:“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公子我还是愿意跟着您。”
怀从雪眼睫轻掀,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公子,您就带着我吧。”
怀从雪疏朗一笑,道:“那你求求我啊。”
宁璇什么脸都丢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半分节操都不要,柔声道:“求您了。”
彼时暮色四合,漫天星子渐渐铺开。
一座建在镇边的客栈耸立在黄昏之下,打在地面上的影子不断拉长,沿到一片簌簌作响的丛林之下。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躁动。
他真的要完成那个任务吗?倘若今天完成了,那任务明日变得更过分、他又该怎么办?
可若是拒绝,他的身体又会被其他灵魂顶替,到头来还是要做那些事的。
宁璇盯着客栈的房间布局,若有所思。
“看什么呢?”怀从雪接过老板递来的牌子,转头见宁璇一张脸扬起,盯着楼上发愣。
他抬手把钥匙甩了过去,道:“这是你的房间。”
“哦——”
宁璇只思忖片刻,便左脚一踮、右脚一跳地蹦到怀从雪身后,紧跟着人上了楼,又一边扯着嗓子道:“公子——我真的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吗——”
“你觉得呢?”怀从雪头也没回,拒绝得冷酷无情。
宁璇脱掉了那层矜持的外套,本就跳脱的性子现在更是肆无忌惮起来:“那你既然这样问了,我当然觉得你是希望我进去的了。”
“这么得寸进尺啊?”
“昂。”
怀从雪没说话,只是在开门的时候身子抵在宁璇面前。
然而待到他把房门拽开一个缝隙,宁璇脚向前一身,小腿恰好卡在那个缝隙里,向侧面一弯,撑大了便转着身子钻了进去。
怀从雪见状双臂环起,斜斜靠在门框上,眉骨压得有些低 ,天然弯起的嘴角教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就这样看着宁璇脱了鞋袜,仰躺在床上。
余光一撇,大脾气小心眼的域主大人仍是靠在门框上一动不动。
宁璇只好撑着身子起来,又拿出今天提了不下三次的瞎话,道:“你知道,我现在这个情况是不能落单的,要不然你说我哥一路跟踪咱们两个,恰巧碰见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落了单,把我抓了回去,那我一定会死的。”
见怀从雪还是不为所动,宁璇耐着性子继续哄道:“恩人,好恩人,求求你了。”
听见这句话,怀从雪这才肯把房门关上,眉梢都染上了些许愉悦,道:“不会吧,我在白日里都说了,我背后的人可是你们浮玉山的少主宁璇。”
“……”
“宁璇多有能耐啊,他这么记仇,放眼整个修仙界谁敢惹他啊?”
到底是谁记仇,说清楚点好吗?
宁璇不过少时心高气傲,听说魔域藏了个天资卓绝的高手,撬了学堂的课,跋山涉水就为同他酣畅淋漓地切磋一番,奈何赶得不是时候。
然后就被怀从雪揍了好几百年。
还有没有天理了!
“少主哪里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啊,我就被他帮过啊,觉得他为人端方正直、善良大义。”
“哦?”
宁璇在心里狠狠啐了他一口,面上却依旧和颜悦色,踩自己而捧怀从雪道:“但若是和您比起来,宁璇那还是不行,只需要远远见过他一眼,就能知道无论身形姿态还是谈吐气质,都比不上公子半分。”
“哦,是吗?”怀从雪摇头叹了一声,道:“可我还挺喜欢他的,你有什么头绪?”
咳咳!!
宁璇本就是个天生断袖,对男人之间的情感极为敏感,怀从雪没说他口中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宁璇就已经先入为主,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照着脑门狠狠打下,他浑身被吓得一个激灵,有些勉强道:“别了吧,他有什么好喜欢的啊?”
“我跟你讲,你跟他接触得还是太少了,应该不知道,这个宁璇在我们这那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水性杨花、色中饿鬼!路过我哥的店铺买衣服从来不给钱,外面的银子欠得十个算盘都算不明白,你要是跟他结为道侣,到时候别说对你负不负责了,说不定他还会偷你钱。”
“我为什么要和他结为道侣?”
宁璇又懵了一次,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疑惑道:“啊?”
“才练气期就能打败名声大噪的魔域域主,这么有能耐,谁人不喜欢、谁人不欣赏啊?”
“哦哦啊啊……哦。”
“想哪去了?”怀从雪嗤笑一声,看着宁璇那截红透了的脖颈,道:“你是断袖啊?”
“啊?啊,哈哈哈,我也许,我……”
其实为了尽早“攻略”下怀从雪,这事早在白天司韶那一堆胡言乱语中就暗戳戳地透露了这个事,别管他宁璇喜欢男人和女人,十一好南风已然板上钉钉。
可此刻宁璇脑子被烧得转都不会转一下,整个人又呆又讷,磕磕绊绊竟然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又不是什么丢脸事,你羞什么?”
是啊!他羞什么!
修仙界早就男风盛行,一次养好几个男宠什么的都屡见不鲜了,他只是单纯喜欢个男的怎么了?
喜欢就大大方方的啊!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有了这个台阶下,宁璇说话都理直气壮了起来:“是啊,我就喜欢男人,怎样?”
“你喜欢男人还非要和我一起睡?”
宁璇:?。。
怀从雪看出了宁璇的窘迫,于是循循善诱,让他变得更窘迫。
宁璇这才反应过来,怀从雪纯在诓他,屁个喜欢好感度能这么低?他现在只觉得有苦难言。
一个人仅是在他面前夸了宁璇一嘴,就要被他绕这么大个圈子戏弄,其小心眼程度可见一斑。
但没办法,再怎么不服气他也得把人“攻略”下来。
他盯着怀从雪那张狐狸似狡黠的脸,嘴唇张了又合、张了又合,硬是没吐出半个字节来。
这一举动无疑是又一次让怀从雪掌握话语权,他眼帘微掀,褪了外袍,躺在宁璇身侧,道:“我知你是怕被你哥抓回去才来的,不过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宁璇心里冷笑两声,嘴角扯了扯,温吞道:“公子气度不凡,任何人见了公子怕都是要紧张的。”
“我气度不凡啊?”
“那你认为,我比起魔域怀从雪如何?”
宁璇一时竟然分不清这人是在找夸还是在找骂,在没确定他的意图之前,他只得找个体面话周旋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各有各的好嘛,域主大人才高八斗、面如冠玉,公子你高瞻远瞩、风华绝代,不是放在一起比较的。”
其实宁璇都快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了。
“呆子。”
“啊?”
怀从雪笑了笑,终于不去逗他,转过身子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平躺回去。
宁璇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额头,发现竟已被这人逼问得细汗斑驳。
罢了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有朝一日他定要怀从雪跪下来忏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宁璇又羞又怒,但白日里撒泼打滚实在是累惨了,再加上晚上用脑过度,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再睁眼,身旁就已经空无一人。
他伸手探了探,被褥里一点余凉都没有。
嗯,不是余温。
怀从雪守了成千上万年的魔域,乃是一片苦寒之地,那里的冰雪与天同寿、经久不融。
在里面呆得久了,连呼吸都吐着冷气,若是不可以去温声,吐出的话也总是带着一股凉薄无情的意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脑子里的系统又来贴催命符了。
【官方通知:检测到角色作业未完成任务,限时倒计时—两天。】
“昨晚怀从雪睡到了哪里?”
【本系统为死对头虐恋系统,仅对玩家下发通知,无法干涉游戏发展,请玩家独自研究。】
宁璇:………
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怀从雪的心思比他娘的还要难猜,三两下套好衣服,刚推开房门,便透过木围栏远远望到怀从雪身侧坐着一个男人。
此人发如泼墨,背似青松,一双黑眸神采奕奕,飘渺青衣后,负了一柄雕着含笑花的玄铁长剑。
是苏寄云。
身后的剑本该是宁璇的,后被“宁璇”改了名字,说什么都要赠与他。
虽说是重新开始,却还是已经被“宁璇”给改变了,他得想个办法把剑重新拿回来才行。
失去命中剑,修为提升便慢了十万八千里。
宁璇迈着步子走到栏杆前面,见怀从雪斯条慢礼地吃着点心,然而向来表面上温吞有礼的苏寄云却像是火烧眉毛似的坐立难安,最后干脆站了起来,看着怀从雪什么时候能吃完。
那日宁璇又是打又是骂,苏寄云都未曾这幅表现,能把他急成这个模样,怀从雪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怀域主,在下方才说的……”
“好说好说。”怀从雪注意到楼上投来的目光,一挥手,朝上面喊道:“十一,你还没吃早饭呢吧?一起来一起来。”
宁璇眼球一转心一横,鬼点子便冒了出来,软弱无骨地依在栏杆上,矫揉造作道:“公子,这个小白脸是谁啊?你昨晚不是说好了只疼我一个人的。”
苏寄云这个人最听不得这种话,被气得面色铁青,愤愤地撇了宁璇一眼,却在看清人的面貌之后怔愣一下。
宁璇被他愣得傻眼,摸了摸脸,险些以为司韶的易容术失效了。
看什么呢?
“公子!他瞪我!!”宁璇踩着楼梯一路小跑下去,推搡着怀从雪的肩膀,尾音放得绵长:“您打他——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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