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拼凑的断梦:归客

本以为自己在经历这么多后可以坦然接受,可实际还是个懦弱的人,面对无法醒来的过去只能落下眼泪。

“……没有。”林圣子温柔地替他擦掉泪痕,轻松一笑,“小未来很坚强的——有勇气接纳自己过去的不堪,这就是强大。”

林雨言沉默地接受着既定现实——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的现实。

这便是他一直想要找寻的、念念不忘的过去。

明明已经孤单了一辈子,这一世依旧重蹈覆辙——真是好笑啊。好像不管怎么做,自己的命运不会有任何变化。

见林雨言脸色不太好,林圣子有些担心。“小未来?”他关切地询问道。

“……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林雨言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眼角的微红还未淡去,说起话来还带着沙哑的音调。

林圣子没想到这份记忆会给他带来这样的打击,心里难免有些惭愧。既然林雨言想要安静,自己索性也没有多话。想了想后,他还是放轻语气补充一句:“我等你。”

林雨言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臂弯,后背随着呼吸剧烈地抽动。林圣子嘴唇动了下,想说什么却被林雨言突然爆发的呜咽声打断,整的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林圣子不会安慰人,若是以前他会选择置之不理,最多也就是淡淡地提醒两句“这不值得你哭”“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面对的不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过路人,也不是自我安慰能力出众的好友。先前他对林雨言的劝慰已经用掉了自己的毕生所学,现在林雨言又处于及其敏感的状态说话更要注意……眼看着要说些什么没词汇不说些什么也不妥当,林圣子彻底没招了,皱眉俯视着对方单薄的背影。

……神啊,你要不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林圣子快速思考着现在该怎么做,忽然间他冒出一个想法。做好充分的打算后,他绕到林雨言跟前,张开双手将他抱在怀里。

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颤动,林圣子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心里莫名一阵酸涩: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呢?他无从知晓。他对过去是否有着期盼?他也不知……

若是我的话,我会怎样?

若是我一下承受这么多身临其境的痛苦,我又该怎么缓解?

我大概……也要哭一场吧。

这么想的话,我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呢。林圣子暗想。

那是来到王城前的事,记忆十分模糊——我似乎也记不清了。

正出神,怀中人原本不稳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林圣子低头查看情况,发现林雨言竟睡了过去。不过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熟睡,而是林雨言的意识暂时与外界隔绝,用来消化这一股脑涌入的不好回忆。这种状态下他的意识不能被强制唤醒,只有当自己愿意苏醒时状态才能被解除。

“啊……”林圣子看着他有些为难,“这下可不好办了……外面那群人还在等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这片空间没有时间的概念,但外面的时间已经过了近一周。林圣子在思考要不要现在暂时操控林雨言的躯体让他醒过来,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身体会受不了。这么想着,他打开了与外面的连接。

“圣子大人还没醒吗?”

“再等等吧,医生说外伤早无事,但陷入昏迷的人怎么才能醒没人能猜出来……”

林圣子隔空观察了下身体的状况,见没什么事便决定在这里等林雨言醒来。

既然睡着了,不如把剩下的记忆也给他吧,正好在这种状态下他更好接受它们。林圣子手里冒出一团和先前相同的火焰,对它吹了口气后,那火变得如烟一样轻盈,之后快速飞进林雨言的意识里。

“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好记忆了,正好帮你缓和下之前的不快。”在“自己”面前,林圣子完全卸去了身上和刺猬一样多的尖锐锋芒,袒露出深埋于心底的、被遗忘的柔软。

“做个好梦。”他嗓音轻柔,似略过深潭池水的微风。

林雨言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边城小镇的街上。因为怪异的发色和衣着,他走到哪里都受到当地人的关注。不过这里的居民大都比较友善——兴许是因为住在国土边界,见惯了许多不一样的他国来客,林雨言并没有受到恶意的欺凌。

白天,小镇里还在的居民大都是中老年人。这里没有能养家的工作,于是年轻的劳动力去到了远一点的城镇,而他们带着孩子的孩子留在这里,和巡逻的自卫兵一起驻守着家园。

老爷子正拿扫把清理着地面上的灰尘,休息的空隙里,他抬头望了望对面的小楼,也在这时注意到了林雨言。

小镇的孩子他都认识,唯独对这张面孔没有任何印象。见林雨言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他往林雨言的位置走了几步:“小家伙,你怎么一个人?”

林雨言垂下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他没学过卡莱特的语言,听上去很奇怪,但他能理解他们说的话,并且自己也会说。“我就是一个人。”他不带感情地回应。

看着身上的脏旧的衣服,林雨言心想:这样还不够明显吗?

老人怔愣了下,随后询问:“没有亲人在吗?”

林雨言轻飘飘地回答:“他们不要我了。”

老人同情地看着面前瘦小的躯体。受先前遭遇的影响,林雨言对这种目光很是厌恶。他们故作可怜般的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装作关心的言语侮辱和讥讽,他永远也忘不了。

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熟知的陌生人表示自己的同情?他是否和那些人一样不怀好心?

林雨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警惕与敌意,见状,老人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不明白他何至于此。“往西走有个大些的城镇。”他说,“那里到了晚上更安全些……不容易受那东西的打扰。”

老人说的正是镇上青年工作的地方。

林雨言点头应了一声,随后默默离开了这里。

两地离得不算远,但赶这一趟路也用了不少时间。黄昏将近时,他总算来到了城里,找了个犄角旮旯的昏暗小巷当做今晚入睡的地方。

林雨言解下斗篷铺在地上,自己坐在斗篷上吃着有些发硬的馒头。黑夜在此时到来,街道上的嘈杂声逐渐平息,接替它的是巡逻卫兵的喊声。

“快回家里!有东西潜入镇子了!”

“把门窗锁好!不要轻易走出家门……”

他背靠冰凉的砖墙,侧着耳朵认真听着他们对行人的劝告:这倒是和宵禁差不多的行为……

他们说的那东西,是什么?林雨言心想,一路上听到不少人在议论着它,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秋夜的冷风沿着街道奔涌到镇子的各个角落,林雨言穿得单薄,被这股寒气吹到时不由得哆嗦了下。他搓搓手,放出一颗火球来抵御冷风。此时又有一道火焰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条比他还要高的蛇。火蛇似感受到他的寒冷般,半透明的身躯缠绕在他身上,蛇身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谢谢。”林雨言伸手抱着火蛇的头部,闭眼休息,“你和见红可真像。”

火蛇是林雨言体内神力的一部分,服从着最基本的指令:保护与差遣。刚才它感应到了“寒冷的威胁”遵从本能现身保护林雨言。不过关于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是以蛇的形态存在,林雨言想不明白。

“你觉得这趟旅途怎么样?”他问,“哦,忘了你在体内时看不见外面……这个国家很不一样,有好多新奇的事物,再往主城那里走走一定会遇到更多好玩的,好东西不都放在哪里吗……来卡莱特算是不错的决定。”

顿了顿,林雨言撑着脸看向它:“嗯——好像还没给你取名字呢。我想想……或许也可以叫你见红?毕竟你们都是蛇,而且我也想不出来其他适合你的名字。”

火蛇没有抗拒这个称呼,它一动不动地靠在林雨言肩上。林雨言摸着触感如流风一样的蛇头笑了:“不说话就代表你同意了。”

身处漫长的黑暗中,即使不睁眼直视它,人身刻入骨髓的对它的排斥与恐惧也会觉得时间行走得格外缓慢。林雨言此时睡意全无,刚才卫兵的话让他勾起了对“那东西”的好奇,想着要不要出去见识下令他们极端防备的存在。

十分疯狂又冲动的想法。林雨言自嘲地想。

但你真的不借此机会认识下它的真面目吗?

脑子里赞同这个想法的声音愈来愈大,林雨言抿了下发干的嘴唇,抓起地上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土后披在身上。

毫无疑问,能同意自己行动的他是个疯子。

林雨言从巷子里探出头,见四下无人他才走出阴影。望着通往四面八方的道路,他犯了难:要从哪里开始找起呢?他回忆了下之前卫兵的脚步声确定他们的动向。考虑一番后,觉得跟着他们走一个方向不好,于是选了一条与他们前进方向相反路。

林雨言所处的地方是商业区,各种的店铺在日落前就已经打烊,透过楼房窗户,屋内黑漆漆的甚是唬人。但他却在此见到了柔和的暖光。

光的来源是街角的一家店,微弱的亮光透过门上凹凸不平的玻璃洒向屋外。木门牌上写着林雨言没见过的文字,可他在见到那些形似画符的字时就将牌子上的文字读懂了七七八八:这是家书店。

为什么还有人在,不是说了天黑时要回家吗?站在门口,林雨言心里十分纳闷。在他踌躇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接着一个中年人站在他眼前。

开门的人想是没料到站在门口的是个孩子。见林雨言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来,中年人没有多说什么,将他带进店内,锁好门。

“晚上最好不要出门,孩子。”他一脸淡漠地说。

林雨言问出他的疑惑:“为什么?”

店主正惊讶于他为何不理解这条规定,就听他接着说:“因为他们说的‘那东西’吗?”

“……看样子你不是卡莱特人。”店主扯着嘴角笑笑。

“嗯,我不是。”林雨言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表情,“不过你是卡莱特人,为什么也不遵守规定?”

店主沉默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林雨言的眼睛逐渐发绿。

林雨言一语点破他反常的行为:“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吧。”

从站在门口时,林雨言就对店里冒出的“气味”感到不适,他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就是对他们很排斥。进门后他才发现散发这股气息的正是面前的店主。随即林雨言便觉得他不正常——没有在平时遇见的人的身上该有的同类“气味”。

林雨言平静地看着表情逐渐扭曲的中年人:他的身体逐渐异化成一团漆黑的黑雾,充当面部的那部分裂开了一条缝,像是狰狞的笑。

“所以你就是‘那东西’喽?’”林雨言问它。

“对啊。”黑影语气轻佻,“我明明伪装得这么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雨言不慌不忙道:“你有掩盖不住的危险气息。”

飘在空中的身影托腮思考了一会儿:在将他带进来时貌似也从他身上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不得不说他的感觉很敏锐。随后它放下手嘲笑了下面前的小孩:“再聪明又怎样?你不会有自信能跳出去吧?”

黑影讪笑着伸长爪子抓向林雨言,林雨言站在原地没有躲闪,还没等黑影碰到他,见红就从林雨言体内窜出,一口咬上它的手臂,顺势将自己缠绕上去。

“砰!”就在黑影动作停顿的这一瞬,林雨言手中的火球就砸向了黑影的头。烟雾散去,黑影被这招击退了几步,脸上的裂痕弯折,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它此时狰狞的表情。它手中黑雾凝聚,一道暗色的光柱向林雨言的位置飞去,林雨言闪身躲过。这一下打在墙壁上,直接在上面砸出了个坑。

林雨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抬手放出几条火绳,绳索快速朝着黑影飞去,黑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闪出视线内,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林雨言手指动了动,那些原本失去目标的火绳瞬间像是有了生命,冲着黑影移动的轨迹朝它追踪过去。在黑影出现在林雨言身后的下一刻,林雨言敏锐地侧身躲开它的攻击,火绳在这时从黑影背后冲出缠在它身上,还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

黑影傻眼了,他没想到这个小孩居然能抓住它。黑雾不断覆盖在火绳上,随后费力一扯,愣是没有将它扯断。感受到身体正因为这火在不断消散,黑影试图通过自爆让核心遁入大地逃跑,可紧接着又有好几条绳子缠了上来,直接将它困成了粽子。

“你——!”

林雨言面无表情地收紧了手里的绳子:“认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没资格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身上的刺痛感又加重了几分,黑影从林雨言身上感受到莫名的强烈压迫感,打又打不过,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

林雨言坐在它对面,接着问他的问题:“为什么卡莱特人这么怕你们?”

黑影不情不愿地回答:“很简单,因为大多数人打不过我们……但和你一样能用那卡的人就不一样了。”

林雨言从另一只手上变出一团火:“你说的那卡是指这个?”

黑影有些意外:他不会连那卡是什么也不知道吧?

“我确实不知道。”林雨言如实回答。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黑影被吓了一大跳——如果它能跳起来的话此时已经蹦出几米开外了。

“我也不知道。”林雨言理直气壮地回答它的疑问,“但我就是能听见——原本还以为你是在说话。”

黑影当场石化了。

林雨言继续在旁边摆弄着手里的火,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不是所有人天生都有那卡吗?”

黑影无语至极:“当然——要不我们早就被赶尽杀绝了。”

林雨言抬头看了眼木制的天花板,冷不丁地来了句:“这倒是不错的想法。”

“你想得到好!”黑影这次是彻底炸毛了,“我们都出现这么久了,人类还是没能找到杀了我们的办法,什么赶尽杀绝?!”

“哦。”尽管林雨言被莫名凶了一顿,他却表情如常,“那怎样才能杀了你?”

黑影被气的差点就将自己的弱点说出来了,意识到不对后它赶紧闭了口。见黑影不说,林雨言也没强迫:“算了,什么方法有用试一试就知道了。”说完,黑影身旁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不断吞噬着它的身体,黑影却挑衅般地狂笑:“毁坏我的躯体又如何?要不了多久,我会再回来的!”

“原来没有用吗?”林雨言勾起一抹邪笑,“那要是把它毁了呢?”

一条火绳插入黑影的胸口,伴随它的惨叫,一颗发光的核心被挖了出来交到林雨言手里。

黑影有些慌乱:“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雨言歪了下头:“它有危险的气息。”

换句话说,他能感应到核心的存在。

“就在这里!”门外传来卫兵的叫声。林雨言回头凝视着大门,随后起身去开门。

卫兵控制住了黑影后向林雨言询问了下情况。林雨言自然不能将所有实话都讲出来,只能说自己回家晚了,见书店有光亮便进来想躲一躲,之后就看见黑影被另一个人给制服,随后那人就离开了。卫兵见他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自然不考虑他说谎的可能。在询问了下那人的长相后便打算将黑影押送到封印场。林雨言双手背过身去,手心里捏着的赫然是黑影的核心。

他不想管那么多闲事,将核心的事说出去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随后的调查得知,这家书店的店主是外城人,无亲无靠,在异化者被制服的当天下午便已死亡,书店随后也被另一个人买下。新店主叫埃德,是位青年男子,一同待在店里的还有位小店员。

“泽里弗。”埃德招呼着林雨言,“把这两本书带给兰蒂斯先生……对,就是昨天来过的那位,他的住址在包裹上面……等下,过来把面包带上,这一趟要去好久呢,半路饿了可以先将就下,去吧。”

林雨言接过份量不轻的包裹,压低帽沿后便离开了书店。

他需要一个暂时留宿的地方,于是在这里做临时工。埃德是个热心肠,知道林雨言的处境后愿意收留他。而自打林雨言在店里招呼顾客后,人们常常会因为他特别的外表而进店一探究竟,一边让他帮忙选书一边夸他长得好看,甚至还会多留些时间和他说话。久而久之,书店和他在这条街成了很受欢迎的存在了。

昨天晚上刚下了场雪,直到今早才停下。林雨言回应完街上人的招呼后便看向字条上写的住址:住得真偏……还不是住在本城。

默默给自己叹口气后,林雨言就赶紧赶路了。

兰蒂斯先生住在临城的郊区,因为靠近国界导致那里荒凉得很,住户零零散散,在视线能覆盖的范围里只有他们这一户人居住。

铁门外,林雨言拉了拉门铃。不一会儿,一个憔悴的中年人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林雨言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您好,这是您昨天预定的书。”

“谢谢。”兰蒂斯先生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他看了看林雨言,随后有些伤感地说道:“他应该和你一样大了。”

林雨言对他的话感到觉得奇怪:“您在说谁?”

意识到自己的念叨有些失礼,他解释:“是我的小儿子……他要是健康长大了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林雨言知道他在怀念死去的孩子。过了一会儿,兰蒂斯先生赔笑道:“抱歉,我不该和小孩子说起这么伤感的事的……”

“没关系,兰蒂斯先生。”林雨言答道,“我得赶快回去了。”

林雨言离开后,少年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父亲,您怎么在外面待这么久?冷风不利于您的恢复。”

出来的人正是拉斐尔。兰蒂斯先生没有回应他的话,静静地看着雪地上留下的两串脚印。半晌后,他说:“关住你的栅栏外还有很大的世界。”

拉斐尔以为父亲这是在自责:“父亲……”

兰蒂斯男爵因为王权交替犯错而和家族一起被流放此地,因为被贬贵族在外实在没什么好名声,他们平时没什么事不会出门。最近国王又更改了他们的流放地,这两天就要启程了。

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兰蒂斯先生问他:“你恨父亲吗,拉斐尔?”

“……我……”拉斐尔动了动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兰蒂斯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里的书递给他:“之前书店的小孩送来的,他和你过世的弟弟差不多大。”

“父亲上次出门去了书店?”拉斐尔有些惊讶。

兰蒂斯先生没有接话:“好好学习,兰蒂斯家族只有你能使用那卡了,拉斐尔。”

拉斐尔站在雪中,像尊雕像般矗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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