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拉斐尔走在林雨言身后,与他保持着些许距离。此刻他还在琢磨着林雨言先前教给他的确定异化者核心的方法。
“你先尝试着把那卡导入它体内再尝试感应一下异常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吧,我再研究一下其他方法……”
……好难。冥思苦想一番后,拉斐尔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为什么只有林先生能准确抓住核心呢。
前天晚上,两人又遭受了两只异化者的袭击。对于这样频繁的遭遇战,即便林雨言不是本地人也逐渐习以为常。
卡莱特自建国以来从来就没真正太平过——因为一直找不到方法解决这些麻烦的异化者,而它们的行踪诡异且飘忽不定,饶是那些那卡的拥有者也会随时被它们打个措手不及。那些普通人能做的只有提前防范,比如听从宵禁在天黑前回到家中锁好门窗。
面对拦路的两只异化者,林雨言先是不屑一顾,伸手想让见红解决它们。可他迟疑了一下,盯着异化者看了两眼,随后眼睛一亮,一脸邪笑地看向拉斐尔:“你是不是一直想学会捕捉异化者的核心?”
见林雨言脸上莫名露出兴奋,拉斐尔不明所以地微微点头。下一秒他就见林雨言活动起了手腕:“现成的教材送上门了,等下我们就开始教学。”
拉斐尔没想到林雨言真的会教自己,看着分分钟被五花大绑的两团黑泥,他忽然有一丝想为它们默哀三秒钟的想法。
“我能感应到核心所在的位置。”林雨言一手扯着火绳一手指向它身体的中部,“它们的核心有着一股很奇怪的危险气息,你试试能不能感应到。”
拉斐尔闭上眼让精神集中,尝试捕捉林雨言说的奇怪的感觉。过了好久,他忧愁地睁开眼,轻叹一声:“抱歉,我实在感应不到任何气息……”
林雨言摸着下巴,疑惑地嘟囔着:“不对啊,明明你也能用那卡,为什么感应不到……难不成和那卡没有关系?”他围着异化者转了两圈,企图从它们身上找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想这是独属于您的天赋,林先生。”拉斐尔谨慎地开口,“或者我可以试试其他方法?”
听完拉斐尔的建议,林雨言当即转变了研究方向,开始摸索着其他有效的方法。可费尽心思闹腾了许久,他们的研究还是没有半点进展。见此拉斐尔先打起了退堂鼓:“林先生,要不我们之后再想办法?”
不远处的林雨言依旧皱着眉头爬在纸上挥霍笔墨——虽然自己更擅长实战演习,但他又怕一个不小心把异化者给弄死了,只能先小心做着纸上推理。一筹莫展之际,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火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拉斐尔。”他转过头,“只有那卡能解决异化者吗?”
拉斐尔仔细回想着他先前看过的书籍,而后才肯定地回答:“其他武器也能伤害异化者,可即便经历了几百年的发展,到现在也只有那卡才能解决它们。”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林雨言脑海中冒出,而他也对拉斐尔讲述了自己的猜想:“那卡能解决它们,核心属于它们的一部分,那为什么不能用那卡找到核心的位置呢?”
拉斐尔听完脸上也是闪过惊喜之色:对啊,可以用那卡试一试!
林雨言让他先将那卡导入异化者体内,看看那卡在里面能不能感应到核心。异化者似乎相当排斥那卡的力量,一直躁动地扭曲着身体。林雨言不耐烦地拽紧了手里的火绳,并用眼神警告它:再乱动我就宰了你。
异化者安静下来后,林雨言问拉斐尔有没有感觉。“……没有特别的气息。”拉斐尔的神色略有些凝重,“但并不是没有发现气息,而是异化者整具身体都对侵入的那卡抱有很大的敌意,无论哪里都有您说的危险气息。”
“这样吗……”林雨言刚燃起的斗志又慢慢熄灭。良久,他又问拉斐尔:“那书上有记载过核心的信息吗?”
拉斐尔如实回答:“这倒没有……异化者在我们对它造成重大创伤后就融进地底消失了,而且也不会有人摧毁过核心,不然肯定会写在书上的——这可是非同寻常的发现。”
林雨言反问:“所以你们几百年里就只削了它们的皮从来不挖它们的根?”
拉斐尔尴尬地轻咳一声:“这倒不是……神殿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异化者的形成和消失,他们会捕捉一些异化者,用不同的办法将它清除并观察情况。有次他们想剖开异化者观察它们体内的结构,据书上记载,在快要削去异化者大半的身体时它们突然膨胀爆出一团黑气,同时剩下的身体也融进地底,不管用什么材料阻隔也起不到拦截的作用。”
林雨言敏锐地抓住了话里的关键点:“这是不是说明异化者有自己的逃命本能,遭受致命伤的情况下会自爆逃离?”毕竟没了大半个身体,再不逃就说不过去了。
拉斐尔点头:“根据千百年的作战经验来看,确实如此。”
林雨言继续追问:“他们有没有在去除的那部分身体里发现类似核心的存在?”
拉斐尔非常笃定,表示他们从未发现过。林雨言语气有些激动:“那也就是说,核心在受到致命伤后也会逃跑!”
拉斐尔忽然间茅塞顿开:对啊,核心是它们最脆弱的部分,肯定会先被藏好,之后再趁机返回大地深处……如此看来,它们受到一般的攻击也一定不会让核心置于险地,结合林先生能感应核心的能力——
林雨言说道:“我们试着攻击它,看看核心会逃到哪里。”
说干就干,这边拉斐尔凝聚冰刀打向异化者——他并未用出全力,只是帮林雨言试探它的承受极限。技能砸中它的下一秒,林雨言就有了新发现:原本还停留在中间的核心快速逃窜到了下部,不断远离着拉斐尔的攻击落下的地方。林雨言欣喜地将这个新发现讲给拉斐尔,后者听完也是一阵诧异,不过他很快就缓了回来——跟在林雨言身边的这两天里,他发现自己对很多超乎常理的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中间部分算是异化者身体里最安全的地方了,想让核心从里面出来恐怕要受让它到不小的刺激,还要保证不让它炸开黑雾逃离……”林雨言一边说着,一边抓起空白的纸张就沙沙地书写开来,“控制好力道,才能完美地解决它。”
等拉斐尔整理完他写下的东西后,林雨言再次摆出跃跃欲试的姿态:“现在探索下它核心的逃跑距离和受伤程度的关系吧。”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让拉斐尔每次攻击都打向不同位置,多次的试验结果也完美符合他的假设。
“核心逃跑的地点和被攻击处在一条线上,或者说在相反的位置,逃跑的距离与受伤程度有很大关联……”林雨言在纸上总结下这些成果后将纸笔还给了拉斐尔。拉斐尔见此轻笑道:“您现在真的很像一位聪慧的学者。”
学者吗?林雨言在脑中搜索起有关学者的信息:似乎都是一群表面绅士斯文内心对研究充满狂热激情的家伙……
“算了吧,我跟他们又不是一类人。”林雨言对拉斐尔摆摆手,“继续研究的话,我们目前要解决的难点只有一个——如何准确把握力量一击精准摧毁核心。”
林雨言因为感知的缘故可以毫无顾忌地加大力道毁掉核心,但拉斐尔不行,他只能通过一次次掌控力道大致推断核心的逃逸位置,想要做到一击必杀很困难,所以他只能将攻击范围扩大。但这也产生了一个问题,伤害会被分散掉,造成杀伤力削减。
“你只能自己摸索掌握力道了拉斐尔。”林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感只能在一次次尝试中获得,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他,只能指导他少走弯路。
拉斐尔攥着纸笔的手逐渐握紧了些,他心口闷闷的,还有些发酸,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不到几小时就摸索出了一条消灭异化者的方法……林雨言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他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天才。
林雨言伸手在拉斐尔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刚才叫你都没个反应。”
回过神的拉斐尔赔笑道:“抱歉,我刚才在想其他事。”
见拉斐尔没事,林雨言在给他讲解一番不懂的地方后便在一边指导他练习。月亮悬挂在头顶逐渐西移,直到过了半夜两人才开始休息。
克姆莱特护城墙的身影逐渐向前推进,高耸恢弘的灰色石砖建筑只是远远望去就十分震撼。城门前宽阔的道路一直绵延到视野外,路上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外来的商人、风尘仆仆的旅者、普通的市民和身处高位的贵族官员一同现身此处,显得这里热闹非凡。宽敞的主路和街道与狭窄的巷道连接了城中的各个区域,布局简洁规整。
进城后,林雨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拉斐尔,你觉得什么样工作赚钱的效率高?”林雨言问。
“不考虑危险程度的话,做悬赏榜单的委托是最合适的工作了。虽然有危险,但它的报酬高,而且不像其他工作一样有很长的工期。”拉斐尔这个百事通再给出他的答案。
林雨言有些不了解悬赏榜单,拉斐尔边走边跟他解释道:“虽然城中的大小事件都可以交给神殿和贵族领主解决,但以他们的效率不可能及时及时解决所有委托,有些委托又急需完成,于是逐渐有了悬赏榜。”
“悬赏榜委托的报酬由委托人支付,确认委托完成的方法是带回和委托单和与任务有关的部分东西。如果觉得报酬不合理,可以和和委托人再次协商,确认无误后将委托单销毁,任务就算完成。”
讲到委托内容时,拉斐尔眉头微皱,脸色也阴沉了些:“悬赏榜一开始的委托都是正常的,后来它成了满足那些有钱人寻乐与**的工具。里面的委托范围扩大到对付政敌、夺取权力,甚至取人性命……虽然王室对这类委托几番清扫,可在它还在隐蔽的地方滋生,又回到了原处,只是多了一道掩饰的障眼法罢了。”
拉斐尔的父亲就是因为一个不怀好意的人的委托成为了一枚扰动政权的棋子,最后先做了他们的替罪羊。每次想起这件事,他都对那群人恨之入骨,即使父亲说这是他罪有应得。
林雨言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因为钱做过分的事。
大路被中央广场给切割成两半,广场中央有座喷泉,喷泉中央树立着一尊大理石雕像。雕像被刻成了成年女子的形象,工匠没有给她雕刻眼睛,不过她微扬的嘴角还是能让人感到温柔与慈祥。她坐于水上,身着拖地的长袍,手臂上搭着绸缎,伸出手指轻轻拨动着竖琴的琴弦。
“这是人们给月神大人建造的一个雕塑。”拉斐尔介绍到,“神殿里还有比这还要宏伟许多的神像,到时候我们可以参观一番。”
林雨言仰起头,一言不发,肃立在喷泉前方。目光对上雕像的脸时,一种陌生的亲切感从内心涌出。林雨言莫名想起了母亲,觉得她的眼睛应该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是含着笑的。
“神殿的神像有她的眼睛吗?”林雨言忽然问道。
拉斐尔没去过神殿,也不知道神像是不是和这座雕塑一样有着残缺,他只能表示之后去了神殿就会知道了。林雨言望向远处的建筑——它同体灰蓝,有着高耸的拱顶和尖塔,神圣庄严。和它远远相对的王宫金碧辉煌,同样大气恢宏。
“我们去悬赏榜看一下吧。”说完,林雨言便在当地居民的指引下前往悬赏榜设立的位置。
几块大型的石质公告板被竖在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地方。等两人赶到时公告板前已经围满了人,而这群人指着其中一张委托单,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林雨言拉着拉斐尔往人群里挤了挤,这才能勉强听清他们的讨论内容。
“阿卡利斯侯爵又在给小公子选家教老师啊。”
“这回离侯爵上次发委托才过去两周啊,小公子到底是有多难伺候。”
“可不是吗,这一年请的老师就没有谁能任职过一个月的。要不是介绍的老师都入不了小公子的眼,侯爵也不会发委托。不过要我看这次也坚持不了多久。”
“说一个月都是久了,之前有一个不到三天就被辞退了。”
林雨言不断拼凑着他们话里的信息,大概把委托起因和难度了解清楚了,只是当事人的信息还有许多未知。从人群里挤出来后,林雨言又向拉斐尔问了些有关阿卡利斯侯爵和他小公子的事。只是这次拉斐尔也无法给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他们家和侯爵没有接触过,加上又被流放了这么多年,对他们家的了解几乎是片空白。无奈下林雨言又向周围人大听了番。
“小公子利多莱特是侯爵的次子,侯爵只有他和维克多两个孩子。”林雨言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整理信息,“利多莱特只有七岁,在到去学校的年龄前家教会一直参与他的学习。可是这个小公子一直对那些家教不满意,宁可一个人看书也不听课……”
拉斐尔看他对这个委托如此感兴趣,便有些怀疑地试探道:“您不会是想……”见林雨言满脸微笑地点头,拉斐尔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林先生,我真心不建议您这么做……这种事吃力不讨好。”
林雨言则不以为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可是有兴趣想会一会这位小公子了。”
林雨言想知道家教被辞退的原因,不过更吸引他的是一个谜:他和自己那些被娇生惯养而目中无人的兄弟姐妹们是不是一类的。如果利多莱特是这类人的话,他不介意帮侯爵管教管教他的孩子。想到这里,林雨言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和疯狂——当然,他绝对不会像解决王家人一样把利多莱特弄死,顶多是让他“长长记性”。
林雨言最讨厌的,就是仗着偏爱任性妄为、蛮横无理的贵族子女。毕竟可是他们教会了林雨言时刻对人露出爪牙防范他们的恶意,藏起那个只要对他好便能对人流露真心与笑容的少年。这是根植于心的厌恶,源自童年无休无止的欺凌。
拉斐尔略感无奈地看着林雨言,无论自己怎么劝也不会让他放弃这个想法了。
人群围着阿卡利斯侯爵的委托念叨了许久,见没有人接下它,不多时便散开了,只留下了还在挑选任务的几个人。林雨言拉低兜帽的帽沿,站在那张委托单前往身侧看了两眼,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后快速揭下委托单,然后带着拉斐尔消失在悬赏榜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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