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拼凑的断梦:认可

阿卡利斯侯爵府就在王城周边的城镇。

向门口看守的士兵出示委托单并表明来意后二人便被放行,临走前士兵对林雨言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即使是一瞬间的动作,林雨言还是捕捉到了,他明白是因为自己不够体面的着装。

没办法,他们向来以貌取人。想到这里,林雨言勾了勾唇:不过这种人反而最好对付呢。

“您真的有把握完成它吗?”拉斐尔还是有点不放心。

林雨言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随后又平静下来:“看情况吧。”

会客厅内,府里的管家在客套的寒暄后亲自领着林雨言前去利多莱特在的教室。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人最后停留在走廊拐角的一扇棕色的门前。管家将手放在门把上,却并不急着开门。“事先提醒你一句,小公子的脾气很古怪,和他相处时最好不要坚持与他不同的看法,哪怕你的看法是正确的。”他的语气平淡,甚至毫无感情,这段话他重复了许多遍,早已麻木。

这勾起了林雨言的好奇:“那您知道原因吗?”

管家没有解释什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他似乎是在做出警告。

现在才说这些,其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林雨言脸上挂起虚假的笑,在推门而入后又变回冷淡疏离的样子。

屋子面积不算小,除开书桌等必要的家具,绝大部分地方是空着的,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整洁有序,林雨言在里面寻找了一番却没有发现利多莱特的身影。

他不是说利多莱特在房间里吗。林雨言仔细分析了下现状,觉得这位小公子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念及此,林雨言眼底冰冷的寒意逐渐凝固。

还真是贪玩儿啊……

“见红。”林雨言没有急着把见红召唤出来,而是先用意识和它交流,“等下找个隐蔽些的角落藏好自己……”

又粗略地检查一遍房内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确定利多莱特真的不再里面后,林雨言转身离开了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而在他出门前一秒,见红悄悄地从他手上爬了下来……

“咔哒——”

房门关上不久,有个人影从原本空无一物的角落里缓缓浮现。利多莱特抬起眼皮瞄了门口一眼,心里顿感无趣:看来这位新来的老师也不怎么样啊,一点小把戏就找不到我了。

他伸伸懒腰活动下发酸的身体,准备取一本书来打发时间,顺便盘算着林雨言要多久才回来。手指刚触碰到书本,见红突然从书架缝隙钻出,毫无防备的利多莱特被吓得惊叫一声。

下一刻房门又一次被推开,没等利多莱特缓过神,一道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头顶飘来:“玩得开心吗,阿卡利斯公子?”

听到声音的利多莱特猛地转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林雨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霎时间,利多莱特便明白自己被耍了。“你……”他略带不爽地指着林雨言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往常招来的老师没有敢对他无礼的,林雨言这是第一个,这让他感到恼怒。

相较于利多莱特的咄咄逼人,被拆穿小心思的林雨言就表现得云淡风轻。“小公子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林雨言微微俯身,用戏谑的目光看着他,“我只是在陪小公子完成躲藏的游戏,这也是老师职责的一部分不是吗?”

那玩味的眼神看得利多莱特浑身不适,甚至还感到一丝危险。明明眼前之人脸上毫无波澜,但他的感觉不会有错,念及此,原来一肚子的坏话全被他堵在嘴边。

“我不承认你这个老师,我也不需要老师。”利多莱特直截了当地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林雨言喜欢跟这种讨人厌的家伙对着干。稍加思索后,他向利多莱特摊开手:“我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但你肯定不会直接告诉我——所以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利多莱特一脸谨慎:“你想赌什么?”

“小公子希望我们能赌什么呢?”林雨言平静地反问。

这句话似一颗小石子,它跌入死水,让利多莱特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在征求我的意见?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主动发出挑战的人才能定下挑战规则,而林雨言却主动送出决定权。这反常的温和态度令利多莱特很不是滋味,心里原本对林雨言为负值的好感也在微微发生变化。

对方已经放权,恰好利多莱特也有适合的提议,于是他顺势而为:“和我比试一场怎样?你赢了我就告诉你原因,要是你输了我就控诉你对贵族的无礼行为。”

利多莱特提这个建议也不是一时兴起,相反在每一任家教来的第一天,他都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其中部分原因是他本人很喜欢和其他人比试,享受打斗带来的乐趣。只可惜先前请来的家教因为侯爵公子的身份,不是放弃比试,就是在比试中不敢伤害他,故意表现得很弱让他赢。这让利多莱特觉着很无聊。

而这个建议恰巧合了林雨言的心意。“一言为定。”他脸上的笑容更甚,令人心里发毛。

两人的比试地点选在了房屋后面的一片空草地。“你不打算先手?”见林雨言迟迟不出手,利多莱特询问道。

“无所谓。”林雨言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话已至此,利多莱特也不墨迹,手中白光汇聚,顷刻间化为一柄长剑。他抓着剑柄,脚下似乘风般以极快的速度向林雨言刺来。看着渐进的长剑,林雨言依旧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

天赋不错。

在剑锋离林雨言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时,他抬起手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击,覆盖在手上的火焰迅速爬上剑身。下一刻只听咔嚓一声,那幻化的光剑便分崩离析消散在空中。

利多莱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手心。这时四周流散的火苗打在了他的手背,灼烧的痛感在一瞬间钻入他的意识,利多莱特赶忙将手收了回去,同时后腿几步与林雨言保持距离。

林雨言没急着再出招,倒是很贴心地给利多莱特做了些必要的讲解:“真要到了危险的时候,半秒钟的分神也会致命——所以遇到怎样超出预期的事都要保持镇定,先保证安全。”

出人意料的是,利多莱特不仅没有得到点拨的恍然大悟,反而红着眼冲林雨言嚷道:“不要你管!”他气呼呼地擦去眼眶边的水珠,脸上写满了恼怒和委屈。

看他的样子,林雨言对辞退家教这件事有了些许眉目:或许是因为他性子傲,不喜欢被人指点,就算对方的话是正确的他也要呛人家两句。如果他是无师自通的天才,这么做也并无不妥;但他的实力还达不到那样的高度,必须让他认清他与别人的实力差距,不然他极有可能不进反退。

短暂的思考间隙,利多莱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这次他直接用出箭雨,许多箭矢从他身后的法阵中密密麻麻地射向林雨言四周试图封锁他的走位。可林雨言对此只是轻松一笑,随后脚下猛然发力,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出。坚固的箭矢在接触到他时却脆弱得像树枝末端的枝叉,一碰就碎。

没等利多莱特反应过来状况,一颗火球就击碎沿路的箭飞向他的面门,利多莱特下意识将胳膊护在面前硬接下了这一击,而后被这一击产生的余波震退了快两米远。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耳边又传来了林雨言毫无感情的声音:“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你就已经死了。”

在火球击中利多莱特的同时,林雨言就来到了他跟前。看到那充满杀意的脸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火绳时,久违的恐惧洗刷了他的整具身体,他脆弱的骄傲在这一刻也被彻底踩碎。

训练室内毫无危机感可言的公式练习如何比得过从实战中摸爬滚打来的战斗经验与技巧?

“……我,输了……”

林雨言将火绳收回,利多莱特眼神躲闪,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两人一俯一仰,沉默无声,谁也没好意思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大概已经知道你为什么拒绝家教,这是极端的自暴自弃,同时抗拒与人沟通。”收敛好脸上的表情,林雨言蹲下身与他平视,“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什么原因让你变成这样。”

利多莱特不仅没有回应,反而更用力地把自己埋进臂弯,试图逃避这些询问的声音。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林雨言平静地讲述着,“我在你这个年龄时性子很扭曲,但那是因为我的家庭,它给我带来不少不堪的回忆。可你是因为什么呢?”

停了一瞬,他开始自问自答起来:“来的这一路上我都没见到你的家人,平时能陪着你的只有管家和佣人,但他们也不会和你多聊什么,对吧?你如果有什么不好意思对他们讲的话,可以跟我倾诉……和别人多沟通能很好地改善你现在的情况。”

说完,林雨言轻轻将手按在少年的肩膀上,少年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许是从未体验过胜者对败者的耐心关怀,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注视着那温柔的眼眸。

在这真诚祥和的氛围中,他逐渐放下防备,一点点向林雨言袒露心声:“……父亲总是不在乎我,无论我把事情做得怎么优秀他都不会夸我,只把这当做理所当然的结果。哥哥平时也不怎么陪我……我故意让父亲给我找家教,之后又把他们气走……”

“如果做坏孩子就能让他们多在乎我的话,那我就不做好孩子了。”

贵族孩子的心性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可说破天利多莱特也只是小孩,正逢最需要陪伴的年龄却无人可陪,也难怪他的行为会偏激。

“你父亲做得确实不对,但是利多莱特,你这么做也只是在伤害自己。现在我要用你的失败矫正你现在的状态——”他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让天赋成为他们不在乎你的努力的帮凶。若你用实力站在更高处,他们迟早会对你刮目相看。”

“你相信我所说的吗,利多莱特?”

许是从未感受过这样真切的关怀,利多莱特握住了覆在肩上的手,眼中满是信任:“我相信您,老师。”

林雨言对他老师这一称呼感到诧异:“你叫我老师?”

“你获得了我的认可,不就是我老师了吗……”利多莱特瞥开视线,有些别扭地解释。

林雨言被他的话逗笑了:“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信任我啊,嗯?”

利多莱特抿着嘴不吭声,好久他才红着脸扭捏道:“这和认识多久没关系……”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小,林雨言凑近些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还有……我挺喜欢老师您的……”

听清楚他说的话后,林雨言苦恼地抓了把额前有些遮眼的刘海:“我哪里值得你喜欢啊?”

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也就和他打了一架啊,刚才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可就转性了?

此话一出,利多莱特本就发红的脸更烫了,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我,不、不是——我是说老师人很好……对我很有耐心,愿意陪我说话开导我。所以,是说招人喜欢……”

我?人很好?这话听得林雨言自己都想笑: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就不继续逗他了吧。

“那你父亲那边怎么——”

“我可以和父亲说明的!”利多莱特紧张地握紧林雨言的胳膊,“只要老师您愿意留下来……”

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林雨言对屋内悄悄观察他们的拉斐尔眨了下眼:搞定。

“……没想到您真的能处理好这件事。”

客房内,拉斐尔抱着一摞厚重的教书碎碎念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在主城多待上一两年了,您真的决定好了?”

林雨言懒散地靠着椅背,两手捶在一旁仰头看着屋顶的吊灯:“既然他信得过我,我就愿意帮他——再怎么说这也是笔不亏的买卖。”

“……而且。”他垂下眼,“他只是个缺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坏心眼。”

正在翻看教材的拉斐尔有些纳闷他为什么说这些,林雨言甩甩手,表示自己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意思。

“您究竟和小公子说了些什么才让他如此信任您的?”

“……”林雨言故作满不在乎地将目光扫向别处,“不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我们合得来吧。”

拉斐尔半信半疑地问:“可你们刚见面时还是不对付的样子……”真的有这么快就和好吗?

“停——谈话到此为止,你还是先研究研究这些书吧,拉斐尔助教。”林雨言拍着他的肩膀坏笑道,“明天可是你的第一堂课,好好准备。”

在教授书本知识这一块,林雨言是完全不懂,所以他和侯爵商量能不能把拉斐尔也给带上。最后在利多莱特的帮助下,这件事较为顺利地完成了——林雨言负责实战教学,拉斐尔教授文化知识。

论嘴皮功夫,拉斐尔实在是不精,只好继续低头研究课本。期间他时不时会偷偷瞄一眼林雨言,然后又无奈地垂下眼眸。

什么时候您也能意识到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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